畠山高政的意思很明確。


    認可斯波義銀地方實力派領袖的身份,並獻上投名狀,表示自己的恭順。


    一旦義銀收下她的信函,就是承認河內畠山家為地方實力派一員。


    即便不如細川三淵兩家那麽親密,也會有所庇護。


    有了斯波義銀作保,她在河內支離破碎的直領才能免遭她人的窺視,換取喘息之機,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對於畠山高政的想法,義銀並不排斥。


    幕府這百年雖然內鬥激烈,最高層間的殺戮還是相對克製,說到底,搶的隻是權柄。


    勝利者獲取幕府實權,失敗者邊緣化了事,逼得狠了也就是切腹自害,少有株連其他。


    唯一的例外是赤鬆家。


    三管四職皆是足利親族,隻有兩家非血脈。


    京極家出自近江千年名門佐佐木家,另外就是赤鬆家。


    赤鬆家出自播磨國人眾,因為先祖太過能打,戰功赫赫才被授予重任。


    幕府內鬥激烈時,赤鬆女竟然弑殺了六代將軍,直接被誅滅嫡支,家業一蹶不振。


    幹掉了不懂事的赤鬆家,幕府又恢複了鬥而不破的局麵,對於最高層,多是隱退,放逐,切腹。


    這種有底線的玩法一直到三好家的出現,才出現變局。


    自三好長慶弑殺阿波細川宗家,各地下克上武家紛紛對失去實權的守護大名下起重手,幕府的威望也越發墜落。


    作為擁有高家格的守護大名,幕府地方實力派領袖,義銀自然要團結畠山家。


    隻要畠山高政真心低頭,他可以給予庇護。


    這也是為了維護守護體係,威懾那些不安分的下克上武家,戰國大名。


    義銀想了想,說道。


    “浪女回頭金不換,這是畠山宗家的福氣。


    我等都是足利親族,血脈相連,自當相互扶持。”


    畠山高政恭謹將信函雙手獻上,義銀取過,看著她微微搖頭。


    畠山高政相貌豔麗,嫵媚多姿,誰能想到她竟然是個沉迷眾道的淫靡之人。


    別看她在義銀麵前唯唯諾諾,義銀卻知道,她自近幾之戰後,在京都幹了什麽。


    將那些個府邸中同床共枕,共赴巫山的女子,在直臣和譜代家臣麵前親手殺光。


    此舉狠辣得讓義銀心顫,卻又不得不承認厲害。


    畠山高政連續丟了紀伊,河內兩國,畠山家雖然還保有直領數萬石,但家臣團肯定憤怒到了極點。


    她殺人是為了安撫家臣團的情緒,向自己低頭也是為了威懾家臣團,不要對她起了下克上的念頭。


    家督難做。


    沒了家臣團,就會淪為義銀這般,開疆拓土都是便宜別人。


    但擁有世襲的家臣團也未必是好事,稍有不殆就是下克上,改換家督,弑殺主君。


    要不是畠山宗家位列幕府三管領高門,需要考慮到幕府的反應。


    以畠山高政這些年的作為,畠山家臣團早特麽反了,譜代重臣遊佐家也想辦法獨立了出去。


    義銀接納她,看重的是畠山宗家的影響力。


    即便被她如此折騰,畠山家在紀伊河內兩國依然擁有相當強的影響力。


    鈴木重秀國一揆後惶惶不安,就是因為紀伊武家支持畠山家的聲音不弱。


    北陸道能登越中兩國,雖然已經脫離畠山家的控製。


    但也能用她家的影響力做一些溝通,義銀沒有道理拒之門外。


    義銀安撫幾句,畠山高政這才安心離去。


    義銀看著畠山高政的下場,更堅定了他睡前田利益的決心。


    武家缺乏道德底線,做事重利輕義。


    此去關東,他難以顧及近幾諸事,如果軍權旁落,家業難保。


    斯波家是他生存的保障,在尾張惶恐不安,無依無靠的日子,再也不想重新經曆一番了。


    所以,必須抓緊斯波家的權柄,壓製住家臣團。


    明智光秀睡了,前田利益更要睡,再帶走山中幸盛為質,間接控製住尼子勝久。


    用這三人相互製衡,維護自己離開後的近幾斯波家權利不失。


    歎了口氣,義銀決定去中庭走走。


    自從當了這斯波家督,遇事滿心計算,連親近之人亦要權衡利弊方敢使用,實在沒個意思。


    拉門而出,卻見到山中幸盛侍立在外,遠遠還能看見畠山高政離去的身影。


    他不禁嘲道。


    “山中姬,看到那人沒有,那就是堂堂畠山宗家家督,當初欺辱你的敗家女。”


    山中幸盛嗨了一聲,說道。


    “當初多虧主君在場,不然後果難測。”


    義銀冷笑道。


    “是啊,就是這人模狗樣的姬武士,前些天將侍奉自己,同榻共枕的十餘女子全部殺死。


    愛眾道,更愛家業,好一派貴胄姿態。”


    山中幸盛崇尚義理,頓時麵色大變,可懾於三管領宗家之名,怕給主君帶來麻煩,亦是不語。


    義銀見她語塞,搖搖頭。


    “連你這義理姬武士都不敢言,這世道果然是人賤不如狗。


    即便那些女人隻是她的玩物,禁臠,也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更惡心的是,我還得庇護她,庇護這種人。


    因為我與她一樣,我們都是足利親族,高門不墮,親親相隱,真是惡心壞我了。”


    山中幸盛開口安慰道。


    “主上切勿自輕。


    您懷有仁慈之心,豈可與這等人相提並論,簡直辱沒了名聲。”


    義銀搖搖頭。


    “世人隻會看到她浪女回頭,哪會記得那些可憐的玩物,出身好才是真的好呀。”


    義銀此言不虛。


    武家社會等級分明,上下尊卑嚴苛。


    他一路走來能如此順利,一是係統大爺牛逼,外掛砍人不講道理。


    二便是斯波宗家家格在身,任何武家對他都是高看一眼。


    畠山高政也是一樣,隻要她肯踏踏實實做事,機會比起常人要多得多。


    人生而不平等,有人天生我材必有用,有人懷才不遇誌喪盡,差得往往就是一個出身,一個機會。


    義銀再次搖頭,感歎一句。


    “希望你我的孩子,不要似她這般就好。”


    說完,再無興致言語,轉身回去休息。


    他心中認可鳩占鵲巢之策,早已默認山中幸盛是他的女人。


    此時心情不好,自己都沒察覺說漏了嘴,山中幸盛可不知道什麽後宮大計,當場被這句話說愣了。


    你我的孩子???


    頓時臉色泛紅,胸口小鹿亂撞,一時間都忘了呼吸,差點喘不上氣來。


    作西施捧心狀,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義銀已經回了屋裏。


    主上這是無心之語,自己都未反應過來,那麽就是真心話咯?


    山中幸盛攪著手指,低頭沉默,腦子裏跟炸了一般嗡嗡作響。


    討厭!


    不準亂想!


    孩子的名字當然是主君來取!


    肯定是能生幾個生幾個!我身體這麽好!


    啊啊啊,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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