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子勝久沉思道。


    “朝倉家統禦越前國已有五代,淺井家立足北近江也有三代。這兩家的實力加起來,能有一百多萬石的動員力。


    織田殿下的心思太急,想要一口吞掉這兩家,一時半會兒隻怕難以如願。”


    明智光秀讚同道。


    “不錯。


    如果織田家能一舉攻破兩家,近幾武家自然是噤若寒蟬,一時無人再敢跳出來當出頭鳥。


    可要是織田家的攻勢受挫,淺井朝倉兩家抗下了織田家的全力一擊,那之後動心的人就更多了。


    據我所知,逃到南近江石部城的六角母女,前陣子已經是躍躍欲試。隻是織田殿下在越前國順利轉進,她們才按捺心思,靜觀其變。


    淺井家與織田家反目,織田家從美濃國走不破關,入境北近江的路線已經斷了。


    若是南近江甲賀郡再出點事,六角母女能夠讓鈴鹿山地動蕩,北伊勢進入南近江的路線也會斷絕。


    到那時候,織田家要想再進入近幾地域,就隻能繞道南伊勢,走大和國的路線。


    先不說這條路線遠離中樞,織田殿下此時也沒有與斯波家正麵衝突的意思,大和國路線很不方便。”


    尼子勝久點頭道。


    “所以,關鍵就在於織田殿下能不能迅速打垮淺井家,打通北近江的通道。


    要是拖得久了,那可真是遍地烽火,不知道應該先收拾誰了。”


    明智光秀點頭讚同,忽然話鋒一轉,笑道。


    “說起來,我聽聞有件趣事。


    說是藤堂高虎加入了淺井家的動員,跟隨磯野員昌一起北上,參與對織田家的阻擊。


    不知前田姬那邊是否已經知曉了這件事?她是作何感想呢?”


    尼子勝久搖頭道。


    “你啊,別總是去撩撥前田姬,她也是一心為公。大家在公務上有些衝突很正常,但不要壞了彼此的私誼。”


    明智光秀微微鞠躬表示受教,她麵上笑嘻嘻,心裏mmp,看著尼子勝久不語。


    前田利益滿腦子入贅上塌的醃臢念頭,總是把明智光秀當成假想敵防範,兩人之間有個p的情誼。


    尼子勝久無奈一笑,近幾斯波領這攤子爛賬,她真是不想多管,隻是君上托付於她,又不得不管。


    前田利益,藤堂高虎,大穀吉繼三人都是義銀側進出身,最初的老班底。所以在近幾斯波領建立之後,都被委以重任。


    這三人也因戰友情義結為死黨,組成近幾斯波領武將派。


    前田利益為領袖,大穀吉繼為輔佐,幾乎專斷伊賀事務,把同樣領地在伊賀國的明智光秀給排擠出去,還掌控了近幾斯波領的軍事。


    藤堂領在斯波家的地位特殊,藤堂高虎被母親壓著一頭,但作為武將派的核心成員,地位並不低。


    可這一切,卻在藤堂高虎之母死後,完全變了味。


    藤堂高虎拒絕加入斯波家的忠基金福利體係,向淺井家繳納兵糧役,這次甚至開始加入淺井家的動員,參與軍事。


    她的行為,已經完全超出斯波家外樣藩的權利範疇,形同悖逆。


    斯波義銀離開近幾之前,定下了韜光養晦的戰略方針,藤堂高虎跟隨淺井家攻打織田家的行為,怎麽都說不過去。


    明智光秀此時提出這件事,可不隻是嘲弄前田利益幾句,讓其麵上無光。更是提醒尼子勝久,身為近幾斯波領代官,要一碗水端平。


    斯波家嚴守中立,這是主君親自定下的行為準則,剛才還被尼子勝久拿來警告明智光秀不要多事。


    這會兒,明智光秀提及前田利益那邊出了問題,藤堂家幹脆是整個都陷進去了,那麽尼子勝久要不要管?


    尼子勝久自然明白明智光秀不懷好意,這是故意將自己一軍。前麵自己對她的告誡有多嚴肅,這會兒就有多尷尬。


    站在尼子勝久的立場,前田利益代表的軍事與明智光秀代表的外交發生衝突,她必然要在中間尋求平衡,保證近幾斯波領的穩定。


    可站在個人的情感上來說,前田利益雖然驕傲,但為人還是不錯的。而眼前說話夾槍帶棒的明智光秀,那真是討厭得不能更討厭。


    兩人之前在重臣評議中就有過衝突,前田利益被明智光秀耍了一遭,尼子勝久被迫上書主君,仲裁兩人的糾紛。


    主君那邊也是目光如炬,一眼看出明智光秀的不安分。雖然明麵上支持明智光秀,暗中卻是護了前田利益犢子。


    這一次,主君又特地警示尼子勝久,小心別被明智光秀帶進溝裏。所以尼子勝久才跑來京都,就是特地警告明智光秀不要胡來。


    誰知道自己的警告未必管用,反手就被明智光秀推下了水。


    主君說了要嚴守中立,不準亂來,那麽藤堂高虎的行動算什麽?那已經不是亂來了,她的行為說是叛變都夠份量。


    作為近幾斯波領武將派領袖的前田利益,她到底還能不能約束住藤堂高虎?


    前田利益不是在評議上叫囂什麽軍事壓力,提前布局嗎?藤堂高虎這事,是不是受前田利益指使?


    總而言之,明智光秀死抓著藤堂高虎不放,正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尼子勝久心裏自然是清清楚楚,但她是有苦說不出。


    藤堂虎高死得莫名其妙,斯波義銀對藤堂家是心存愧疚。所以藤堂高虎拒絕斯波忠基金,擅自回返藤堂領,斯波義銀都沒將其問罪。


    就因為斯波義銀這個主君的態度曖昧,其實藤堂領已經脫離了近幾斯波領的掌控,形同自立。


    不管是前田利益,還是尼子勝久,她們都約束不到藤堂高虎。


    藤堂高虎以犬上郡國人身份,開始給磯野員昌繳納兵糧役,參與動員,上陣為淺井家作戰。


    這時候如果還說藤堂領是斯波家的外樣藩,未免太不要臉。藤堂高虎等於是用行動明確了態度,藤堂領已經脫離了斯波家。


    斯波義銀心慈手軟,對藤堂領的疏離不問罪,前田利益又能拿藤堂高虎怎麽辦?


    出兵問罪?南北近江已經劍拔弩張,隨時可能打起來,斯波家嚴守中立,當然不會摻和進去。


    不管不問?那就是默認藤堂領脫離斯波家,藤堂高虎給淺井家奉公,拿淺井家的恩賞,斯波家還有什麽理由再去管人家?


    她母親死得莫名其妙,斯波家都不管,藤堂領另投明主,真不算是背信棄義。至少斯波義銀沒發話,近幾斯波領也不好定性叛變。


    可明智光秀偏偏捏著前田利益是武將派領袖的這個理由不放,要求前田利益對藤堂高虎的行為負責,這不是耍無賴嘛?


    但前田利益不是明智光秀,那是個要臉的人,明智光秀拿這個理由去懟她,她還真過不去這個坎。


    尼子勝久看著明智光秀優雅的笑容,思來想去,最終歎了口氣。


    “你就別去給前田姬添堵了,當是給我一個麵子。”


    明智光秀從善如流,立即點頭道。


    “尼子姬這是什麽話嘛,你是近幾斯波領代官,是我們大家的主心骨,我自然是聽你的。


    你說不問,那我就不問。”


    尼子勝久心裏發悶,明智光秀這話是堵她的嘴。


    既然嚴守中立這話不能用在前田利益身上,那日後尼子勝久也不好再用這句話鞭撻明智光秀。


    斯波義銀限製明智光秀的鐐銬,因為監督者尼子勝久的鬆口,已然卸掉了大半。


    尼子勝久有點氣鬱,明智光秀察言觀色,又換了個話題,笑眯眯說道。


    “藤堂高虎呀,真不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什麽,斯波家業蒸蒸日上,她卻死活要與斯波家分道揚鑣。


    這事也的確不能怪前田姬,這種養不熟的白眼狼,也就是君上太過寬厚,隨她自生自滅去吧。


    那仁木義政就識時務得多,眼看局勢越來越亂,她已經寫信給我,懇請將她那幾個邊界村子的領地,並入近幾斯波領。”


    尼子勝久點頭道。


    “她這是想尋求庇護?”


    明智光秀冷笑道。


    “所有人都不看好將軍的未來,不管織田殿下是勝是敗,幕府的權威已被殿中禦定十六條打消大半,足利麾下諸姬都開始自尋出路。


    和田惟政選擇投靠織田殿下,仁木義政找上我斯波家也不意外,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嘛。


    當初她把伊賀守護職轉讓給主君,主君一直念著她的這份恩義。伊賀國靠近山城國的幾個村子,始終掛在她仁木家名下,未動分毫。


    她在阪本城經曆大起大落,如今看似想通了道理。與其跟著那位鬧心的將軍,不如來找我們仁厚的主君。


    有那份轉讓守護的恩義在,君上一定會予以庇護,仁木家的家名家業,至少能平安度過這個亂世。”


    尼子勝久不動聲色。


    明智光秀先是嘲笑前田利益管束不住藤堂高虎,這會兒又吹噓自己說服仁木義政來投,兩人的水平立判高下。


    要是尼子勝久接了這茬,未來明智光秀在前田利益麵前嘲笑起來,自己豈不是平白替她擋槍?


    誰都不是傻子,尼子勝久隻是笑了笑,淡淡說道。


    “想來明智姬已經上書關東,請君上決斷仁木義政的懇請。既然如此,我們又何須多言,等候君上命令便是。


    前田姬精於戰陣,明智姬巧舌如簧,皆是我斯波家之棟梁,能與你們這樣的英才共事,我也是倍感榮幸。”


    巧舌如簧用在這裏,怎麽聽都不是個好詞,甚是刺耳。明智光秀卻始終淺笑安然,沒有被尼子勝久刺出半點異色。


    尼子勝久見她臉皮如此之厚,先拿藤堂高虎說事,敲打前田利益,再將自己一軍,最後拿仁木義政標榜功勞的做派,也是不滿。


    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子,何況尼子勝久位高權重,已然是近幾斯波領排序第一的重臣。


    顧全大局是一回事,被人當麵懟臉又是一回事,尼子勝久也不是個沒脾氣的人。


    於是,她忽然問道。


    “我聽說,細川三淵兩家最近不是很太平?


    地方實力派乃是君上涉及幕府政務的重要臂膀,明智姬做事向來走一步看三步,怎麽對這件事卻是袖手旁觀呢?”


    明智光秀微微一笑,知道自己今天太過招搖,引起了尼子勝久的反感,這是要給自己上眼藥呢。


    她也不是刻意去得罪尼子勝久,隻是沒想到主君對自己的戒心這麽重,竟然讓尼子勝久限製自己的發揮。


    織田信長諸事,幹係推翻幕府,重建天下的大戰略。明智光秀不會收手,更不願意接受任何掣肘,影響了自己的布局。


    就算斯波義銀親自坐鎮近幾,明智光秀該耍得混蛋還得耍,何況是一個區區的老好人尼子勝久。


    她幾句話把尼子勝久擠兌得讓步,是為了更好的施展韜略,令尼子勝久心懷顧忌,別來搗亂。


    隻是沒想到老好人也有發火的時候,她不配合還反懟得尼子勝久無話可說,惹出對方的真火是橫插一杠,提起了細川三淵兩家的事。


    對待細川三淵兩家,明智光秀一直是捧細川藤孝,貶三淵藤英。


    這回兩人徹底鬧翻,三淵藤英投效織田信長,近幾斯波領西邊的北河內之地,一下子從盟友領地變成了未來的不確定因素。


    尼子勝久作為近幾斯波領代官,借此問罪負責外交的明智光秀,這理由說得過去。


    明智光秀歎道。


    “誰能想到三淵藤英竟是利益熏心,收買雜賀眾,刺殺細川藤孝。她這一下,是徹底撕破了細川三淵兩家和睦的表象。


    三淵晴員在勝龍寺城一病不起,都不肯認這個女兒了,終日是以淚洗麵,哭喊對不起君上呀。”


    尼子勝久一窒,她到底是個厚道人,不如明智光秀無恥。明智光秀這話,真讓她不好再追究什麽。


    北河內之地,是斯波義銀打下來的沒錯,但當時的斯波家沒有能力去接管這塊領地。斯波義銀幹脆以恩情一說,送給了三淵晴員。


    這是細川三淵兩家與斯波家組成新地方實力派的道義基石,即便之後畠山高政來投,也無法動搖細川三淵兩家在地方實力派的地位。


    細川三淵兩家控製著和泉國與北河內之地,石高二十餘萬,實力豈是破落戶畠山高政可以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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