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咧嘴一笑,“叔叔,是你啊。”


    徐易風看著她的笑容,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一動。


    樂樂也不怕生,伸手拿過小皮球,嘴角一堵,另一隻手揚起來,一邊拍一邊說道,“叫你不聽話,哼,叫你不聽話。下次還亂跑不?”


    徐易風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然後嘴角不可覺察的溫柔的勾了勾。


    “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他沉聲問道。


    樂樂仰起頭,“叔叔,媽媽告訴我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我剛剛和你說話了,已經犯錯了。我要是再告訴你我的名字,就是錯上加錯。”


    “喔。”徐易風心情突然好起來,聲音微微上揚,“那可怎麽辦呢?”


    “哎,我也沒辦法。叔叔,你還是快走吧,就當沒和我說過話。”


    蕭乙的聲音突然在後方響起來,“樂樂。”


    她踏門而出,看到樂樂正在和一個高大的男子說著話,男子半蹲著身子,似是在聆聽著,臉上的表情竟是認真。


    冷眼旁觀了一瞬,她邁著重重的步子,走過去,看清楚對方的臉,腳步一頓,上下牙咬的咯咯作響,厲聲喊道,“樂樂。”


    樂樂嚇得一驚,小身子一縮。


    蕭乙眼裏兩團火正在熊熊燃燒著,她拚命地壓抑住心裏突然殺氣。


    “媽媽平時怎麽教你的?怎麽隨隨便便和外人講話,要是遇上壞人怎麽辦?”她有些害怕,如今小夏好不容易走出來,她再也不想她再承受徐易風的傷害了。


    樂樂怯怯地望著蕭乙,孟夏和蕭乙從來沒有這麽和她說過話,一瞬間,樂樂被蕭乙吼的一愣一愣的,忽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徐易風眉心深深一簇,站起身子,“我……”


    “我什麽我,我訓我女兒幹你什麽事。”蕭乙看著樂樂的淚水一串一串地流下淚,頓時心疼的恨不得抽自己。


    徐易風不認識她,可她認識他,那會兒孟夏扔了他的照片,她都撿回來,每天紮呀紮呀,可惜古代的巫蠱之說真的隻是傳說而已。


    “穿著一本正經的指不定是披著人裝的禽獸呢!”蕭乙心裏暗爽,總有一日,我們都會討回來的。


    徐易風眸光凜冽的掃了眼蕭乙,蕭乙抱起樂樂,小姑娘都哭的打起嗝了,嘴裏慘兮兮的喊著“媽媽——媽媽——”


    “乖,媽媽不批評你了,咱回家。”


    “等等。”徐易風冷聲命令道,抬頭看了眼眼前的“無憂小鋪”,一字一字的問道,“她是你的孩子?”


    蕭乙諷刺的笑了一聲,“不是我的孩子,難道是您的孩子?”她嘴角一勾,“您這樣的人我們可搭不上。”


    徐易風的表情一凜,看著小姑娘爬在蕭乙的肩頭,微微蹙眉轉身離開。


    孟夏拖著重重的蛇皮袋,從公交車上下來。額角的發絲隨意的散亂著,臉上布上了一層細汗,微微的喘著氣,雙手滿是拎東西留下的深深的紅印,深深呼了一口氣,手剛碰到袋子,一雙手已經先她一步拎起來袋子。


    她搓了搓幹幹燥燥的手,對上了那雙深邃的眼睛。


    孟夏扯了一抹淡笑,風兒吹動著她的發絲,柔柔的掃過她的臉頰。


    穆澤眼底深處的隱隱藏著心疼,卻很快收了神情,“走吧。”


    孟夏走在他的身後,靜靜地看著他,一身剪裁合身的風衣,孟夏知道昂貴的價值是現在的她再也不敢想象的了。他輕鬆地提著粗糙的蛇皮袋,畫麵實在極其不和諧。陽光籠罩在他的身上,孟夏微微揚了揚嘴角,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她相信一切都會好的。


    兩個靜默的行走著,說不出的美好。這一幕恰巧落入了徐易風的眼裏,他嘴角淺淺一勾,薄涼的有些陰霾,那雙狹長的眼眸瞬間盛滿了危險的怒氣。不愧是孟之行的女兒,到底有些手段。連穆家二少都甘於為她在大街上提東西,他的目光突然陰沉難測。


    兩個人走進店門口,就聽到樂樂嚎啕的聲音。孟夏慌得連忙跑進去,臉色瞬間有些慘白,她太怕了。


    “樂樂?”


    “媽媽——”


    孩子一看到她,跌跌撞撞的跑到她的腿邊。


    蕭乙跟過去,深深地歎口氣,她當時著了徐瘋子的魔了,怎麽舍得吼這孩子呢。“樂樂,乙乙阿姨保證以後再也不凶你了。阿姨的更年期到了,我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樂樂不生阿姨氣了好不?”


    孟夏瞧著蕭乙微微泛著紅絲的眼圈,心裏驀地咯噔一下。


    “呦,這小花貓是誰啊?”穆澤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來,伸手拉過樂樂。


    樂樂雖然和穆澤見的機會不多,卻也知道這個叔叔對她是極好的,她也從心裏喜歡他,她抽泣地喊道,“穆叔叔好。”


    穆澤一會兒就把樂樂哄好了。


    蕭乙把孟夏拉進去,蕭乙無奈地撫了撫額頭,微微歎口氣,終於說出來,“剛剛徐易風來過。”


    孟夏心裏一沉,驀地睜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雙手忍不住死死的攥緊,牙齒一點一點咬著泛白的唇角,努力使自己堅強卻仍然止不住聲音的顫意,“他——來幹什麽?”


    一時之間,她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盡了。


    蕭乙有些疲憊的搖搖頭,“我出去的時候,他正好在和樂樂說話,後來我帶樂樂回來,故意說樂樂是我的女兒。”


    孟夏努力的深呼吸,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直到胸口的窒悶一點散去,她的臉色才勉強緩過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厭惡我。”


    孟夏咯咯一笑,那笑是那樣的悲涼。


    “這幾年的事穆澤都處理好了,他查不到的。”


    孟夏搖搖頭,聲音啞啞涼涼的,“知道了又怎麽樣,他對我的厭惡就能變了,我家能恢複如前。”頓了頓,艱難地說道,“我隻怕,他——”會把樂樂搶回去。她認識的徐易風從不會把主動權交予別人的。


    孟夏蹙著眉,開始隱隱不安了。


    “怕?”蕭乙眼睛驀地瞪大,張揚著她的憤怒,“小夏,你從來不欠他什麽?該是他怕才對,他那麽對你會遭報應的。這個世道還是有法的。”


    蕭乙不敢去想那些年,那些事。徐瘋子的狠戾無情她是見識到了。可是,孟夏有什麽錯?是他……強了她,卻一腳把她踢開,是他親口讓小夏去打掉孩子。


    孟夏吸吸鼻子,抬首對上蕭乙的眼睛,哭笑道,“可我爸爸還在……還在監獄裏。”


    這是她才是她最擔心的。


    ……


    兩個人出來的時候,樂樂騎在穆澤的肩上,哈哈的笑著。孟夏和蕭乙當時就怔在一邊,久久的沒有反應過來。


    孟夏倉惶的臉色一點一點黯淡下來,孩子的成長沒有父親的角色,無論她做的怎麽好,還是替代不了。她眯著眼,看著眼前的歡顏,也許她該找個人,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媽媽,媽媽,我能摸到屋頂了,你快看。”樂樂天真的笑容似乎帶走了剛剛一切的不愉快。


    穆澤小心翼翼的放下她。


    蕭乙打趣道,“穆老板,真該把這段拍下來,給你的手下看看,鐵麵閻羅也有超級奶爸的溫柔。”


    穆澤深不見底的眼眸一瞬間溫潤淡然,蕭乙離他這麽近,卻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看清楚過這個男人。


    穆澤眼裏閃過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憐愛地看著樂樂。“我不介意早日貼上這個標簽。”


    蕭乙眸光驀地一暗,一瞬間氣氛有些凝滯。


    孟夏背對著他正在倒水,把水遞給他,抱過樂樂,樂樂咯咯的笑著,露出了可愛的酒窩,孟夏愛憐地親親她的小臉蛋,這孩子有著和她相似的酒窩。


    “媽媽,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樂樂摸著孟夏的耳垂,“我想請叔叔去參加我們班遊戲。”


    “可是叔叔要上班,沒有時間陪樂樂。”


    “叔叔是大老板,可以給自己放假的。”樂樂興衝衝的補充道。蕭乙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要是大老板,就能天天放假。”


    穆澤淺淺地喝了一口水,“對,叔叔是大老板,天天給自己放假。”笑應著,“小夏,除非你不樂意,不然我很願意配合。”穆澤衝著樂樂眨眨眼。


    樂樂可憐兮兮的盯著孟夏。孟夏看看蕭乙,蕭乙扯了一抹笑容,澀澀的。


    “下不為例。”孟夏假裝嚴肅振振說道,也隻有和樂樂在一起的時候,她昔日孩子氣的一麵才會隱隱流露出來。


    蕭乙神情淡淡地打理著櫃台,那些小首飾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的她的眼睛發酸,手上一滑,一排銀戒嘩嘩的掉下來。


    蕭乙蹲下身子一一撿起地上的戒指,孟夏聽見動靜也過來幫忙。


    蕭乙看著孟夏,歲月真是一把無情的刀,曾經她羨慕的小公主如今卻被磨礪成這般。她細細看著手中的戒指,套上自己的無名指,隻是到中間卻帶不進去了。


    “怎麽了?”孟夏感覺到了她的異樣。


    蕭乙嘴角扯了一抹淡笑,揚揚手指,“哎,是你的還是你的,不是你的終究不合適。”


    孟夏忽而一笑,“怎麽突然這麽文藝了。”


    蕭乙把戒指放好,“怎麽說我也是一文藝人。”


    “是呀,是呀,文藝女流氓。”


    “去你的。”


    ***


    飾品店的生意比剛開始好了一些,孟夏和蕭乙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的全部家當都已經投在裏麵了。


    孟夏如今也全然適應了琴師這份工作。她沒有什麽太多的奢求,存錢,把女兒健健康康的養大,等著孟瀟回來,還有……孟父刑滿的那一天。


    日子如流水般平靜,帶著淡淡的小幸福。


    酒店的大廳輕柔的音樂流轉著。


    “孟夏,你是哪所大學畢業的?”問她話的女孩子是j大音樂係。


    孟夏搖搖頭,“我大學沒有畢業。”


    女孩子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完全不相信,隨意不好意思地說道,“藝術這東西有時候像我們這種按部就班的反而出不來。”


    “混口飯吃而已。”如果可以她也想把大學念完。


    女孩子見經理向他們走過來,也按耐住心裏的好奇。


    “孟小姐,請隨我來。”


    又被點招了嗎?


    她朝經理點點頭,“好的。”


    徐易風背靠在背椅上,孟夏平靜地看著他,她猜的不錯果然是他。


    徐易風左手一下一下輕敲著桌麵,抬頭閑閑地看了一眼孟夏,她穿著淺紫色的長裙,左手拿琴,右手拿弓,靜靜的立在那兒。


    他定定的看著她,許久冷冷的說道,“孟夏,你似乎過的不錯。”嘴角嘲諷之意毫不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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