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一茗扔了1個地雷


    在書院門口陡然聽見一個陌生人稱呼自己“柳閻王”, 柳青玉不禁怔了怔。


    不過他極快的就反應了過來, 用茫然莫名的眼神和那人對視,笑道:“閻王?柳某自認為待人還算和善, 倒不知何時做了什麽人厭狗憎之事,以致於得了這閻王之稱?”


    “閻王”二字在世人心中有兩種意思,第一種代表的是地府裏的十位掌控者, 另一個意思則指某個人凶惡,活似閻王令人害怕。


    柳青玉當然明白對方口中的“閻王”指代的是前者, 可是他暫代閻王一職在人間是非常隱秘的一件事,除開家人和幾個朋友, 此外再無一人知曉。即使是當日共同魂入地府考試的其他考生,亦不清楚此事。


    那麽真相已經很明顯了,不是有陰間鬼役來陽間辦公之時, 偶然碰見這人說漏了嘴, 就是來人已逝的親友托夢,告訴了他柳青玉夜間去地府做閻王一事。


    陌生男人雖然未著官服, 但他一身官老爺的氣息,掩飾都沒掩飾一下,加之身後兩名虎目圓睜的侍衛,其身份呼籲而出。


    如果是前一種可能,他身為一方高官,何必放低姿態,以和氣到近乎討好的笑容對待柳青玉這個任期僅僅十日的閻王爺呢?


    故此,他八.九不離十是受了某個鬼魂的托付, 來向柳青玉求情,以求逃脫陰司刑罰的。


    柳青玉審判眾陰魂的這幾天,那鬼魂大概就在外頭聽著。


    可能他生前也是犯過大錯的那種,不日便要輪到了他受審。他對陰間刑罰害怕欲死,根據前麵陰魂的例子又知在陰間向柳青玉行賄無用,於是病急亂投醫,冒險托夢給了人間的親人,試圖通過另一種途徑,求得柳青玉減免他的刑罰。


    腦筋一轉,柳青玉於電光火石之間便琢磨透徹了其中種種,心下想著,如何都不會承認自己在陰間的另一層身份。


    聽見柳青玉矢口否認自己的閻王身份,男人明白此行不是那麽的容易,臉色不禁變了變。


    他咬牙打量柳青玉無懈可擊的神態,若非前兩天他爹的鬼魂入夢,千叮嚀萬囑咐金華書塾裏姓柳的秀才夜晚在陰間做閻王,說不準他真得要被柳青玉騙住了。


    他並未就此放棄,忍著向柳青玉低頭產生的不適感,再接再厲道:“我是知曉您身份的,閻王爺何必說這些貶低自己的話呢?實不相瞞,鄙人姓崔,是江浙一帶的撫台。今次冒昧前來打擾,實乃有事相求,還請您進茶樓一敘。”


    崔撫台指著不遠處的一間茶館,態度不依不饒。


    “不知道你從哪裏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我一句聽不明白。”柳青玉依舊冷靜自若,語氣淡淡回了一句話,旋即投給王南他們一個眼神,帶頭轉過身朝遠處走去。“王兄我們走!”


    真慶幸書塾裏的人比他們離開得早,眼下街道四處也沒什麽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要不然引來了更多的麻煩,柳青玉可不保證自己不氣惱。


    “等等!”


    崔撫台快步追上前去,意欲用錢財和功名利誘柳青玉。然而慕雲行看出來了柳青玉很不耐煩崔撫台的無理糾纏,直接出手把崔撫台三人弄到了城外的湖邊。


    崔撫台眼前一花換了一處地方,來不及收回向前跑的動作,撲通一下掉進了湖泊裏。等侍衛救上來,已吃了半肚子水。


    崔撫台又怒又恨,險些咬碎了一口牙。


    想他堂堂二品撫台,何曾受過此等屈辱。不過是一個十日閻王,如果不是有求於他,自己何必那般低聲下氣。


    最可惡的是,姓柳的一個小小秀才,明知他身份卻愛理不理,甚至還讓他丟了大臉。


    崔撫台懷著滿肚子惡氣回到在金華的暫時落腳處,取出其父的靈位焚香,祈求夢中與之再見。上過了香,他不管外頭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換掉了濕衣裳便躺到了床上入睡。


    崔父在陰間聽見了兒子的請求,果然到了夢裏同他見麵了。


    一看到崔撫台,崔父便用力地抓住他的雙臂,語態急切地問:“怎麽樣?你可幫為父求得了柳閻王的寬恕?”


    崔撫台瞪著一雙怒目,搖頭氣急敗壞地說道:“他根本不給我求情的機會,才打了一聲招呼,說了兩句話,便甩臉走了。更令人氣憤的是,他還將我丟到城外湖泊,受了好大的驚嚇。如此惡劣驕橫之人,真不曉得是如何被看重選來任職閻王的!”


    他憤憤不平,氣得喘氣聲粗重,胸膛忽高忽低劇烈起伏。


    崔父氣不打一處來,跺腳道:“看看你現在的模樣我就知道,一定是你的態度不夠好方才惹怒閻王爺,給了你教訓。明日你再去求他,見了人立刻跪下給他磕頭,痛哭哀求,萬萬不要再因顧忌自己的臉麵誤了事情。要知道,為父能不能好過,就指望你了。”


    “不過是個十日閻王,過了期限就又成了普通人類!我堂堂二品朝廷命官,給他磕頭,哭著求他,他柳青玉何德何能!”


    倘若換成真正的閻王爺,他想也不想就做了,可偏偏是個暫時代替的小秀才。見麵時候的姿態,已經是他能夠放到最低的了!


    歸根究底,崔撫台還是不服氣柳青玉。


    崔父指著他的鼻子,氣得直掉眼淚。“我生前為了給你一個更好的身份,擅自調兵與人爭功,以致於一萬士兵枉死在了敵人的陷阱之中,自己也滿身罪孽。如今你居然為了一時臉麵,竟要眼睜睜看著我受石磨之苦,生生被磨成粉末!我沒你這樣的不孝兒子!”


    崔撫台生怕因此擔上了不孝的罪名,死後亦要受重刑折磨。麵對崔父的一番指責,他咬了咬牙,終究是同意了明日再去找柳青玉,一見著人就馬上下跪磕頭。


    事實證明,崔撫台出現的因由,果然同柳青玉推測出的相差無幾。


    另一頭,柳青玉早已將崔撫台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夜間花費了他太多的精力,一坐上馬車,柳青玉便禁不住打起了瞌睡。


    隱沒身形坐在他身邊的慕雲行,看柳青玉腦袋一點一點的,好幾次差點磕到了車廂,二話不說顯身摟他入懷。


    柳青玉嘴上沒說過,但其實慕雲行的懷抱總讓他感覺分外舒適。一沾到慕雲行的身體,叫他獨有的氣息包裹在內,柳青玉就香甜的進入了深眠。


    直至手部一陣又一陣的癢癢傳到了大腦,他才不情不願地睜開惺忪睡眸。


    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揉去目中的生理水汽,柳青玉終於看清了眼前顏色玉白的是慕雲行的脖頸肌膚。


    意識到自己腦袋趴在人家的頸窩,柳青玉忙不迭抬了起來。此時再舉目掃量四周,他仍是在馬車上,隻不過人卻從墊子被挪到了慕雲行雙腿上。


    而柳青玉之所以手部一陣陣發癢,是因為慕雲行不知為何卷起了他的衣袖,垂首盯著他的手腕看。慕雲行的發絲從肩部垂落,發尾正正好觸碰到柳青玉的手臂,隨著馬車的晃動一次次劃過肌膚。


    如此,他豈能不癢?


    “你在幹什麽?”柳青玉果斷抽回手臂,起身坐到慕雲行對麵。


    振臂抖袖,慕雲行用掌心抹掉衣裳的皺紋,雲淡風輕道:“看看你幾日間攢下了多少功德。”


    “有多少?”柳青玉產生了幾分好奇心,盯著自己手問:“怎麽看出來的?”


    慕雲行指尖輕觸他的中指指腹,力道輕柔向上滑動,於腕部停止不前。“巴掌,幾乎要到手腕了。你前頭十多年統共攢下的功德有半個巴掌多一些。光是這幾天的努力,便有了昔日多年積累下的幾乎一半,還算不錯。”


    “看來我這幾天的辛苦沒白費啊!”柳青玉喜滋滋地打量自個兒的手,抽空瞅了眼慕雲行,接著又專心地研究了起了手掌。“所以,到底是怎麽看出來的?”


    為了滿足柳青玉的願望,慕雲行抬手輕輕點了下他的兩處眼皮。霎時間,柳青玉眼中的手掌鍍上了一層金色,變成“黃金之手”。


    鑒於柳青玉眼睛距離手掌太近,這一刹那幾乎要給亮瞎了。


    好在“黃金之手”隻存在片刻就變回了原樣,沒繼續刺激柳青玉的眼睛,也沒讓柳青玉有機會糾結,日後隨著功德持續增加,他再看自己的身體,會不會變成半個黃金人。


    這時,慕雲行卻托起柳青玉垂下的腦袋。


    對上了後者一雙充滿疑問的眼神,他唇角帶著幾不可見的笑意,眼眸瞥向車廂後,提醒道:“馬車後麵有個冤魂跟了你一路,幫了他一人所收獲的功德,足以抵得上你五天的辛苦。”


    聞言,柳青玉瞬間進入積極刷功德模式,吩咐車夫停車,掀簾而下。


    他遙望後方的樹林,沉聲說:“閣下跟了一路,還不現身嗎?”


    說完話,又等了一小會,柳青玉方目見一披頭散發、渾身焦爛、上上下下沒有一處肌膚完好的鬼魂,從一棵樹後飄了出來。


    鬼魂雙目渙散,嘴裏不住地喃喃著什麽。聲音太小,吐字不清晰,柳青玉聽了好一會也沒聽明白。


    “你是哪裏來的遊魂?跟著我想要做什麽?”從慕雲行口中知道他是冤魂,可能是來找自己伸冤,而不是崔撫台那種試圖行賄助鬼魂脫罪的,柳青玉說話語氣柔和,態度良好。


    “做什麽……做什麽……冤……冤枉……”


    隨著呢喃聲的延長,鬼魂的記憶複蘇,無神的眼睛漸漸有了神采,“咚”的一聲跪在了柳青玉麵前。皮開肉綻的身體承受不住鬼魂的粗魯,掉下了幾塊零碎的肉。


    “閻王……我聽到有人稱您為閻王爺……我有冤情要訴……”鬼魂渾渾噩噩飄蕩到了金華,大街上偶然聽見崔撫台喚柳青玉的那聲閻王,無意識便跟著柳青玉過來,不知不覺間跟了一路到此處。


    柳青玉不嫌棄鬼魂一身爛肉,親自扶了起來帶上車。“你跟我回家治傷,隨後詳談。”


    聶小倩如同以往一樣,到了時辰就出來門口等候柳青玉。


    這會子瞧見柳青玉帶了一個渾身爛肉的鬼魂回來,嚇了一大跳。當得知是來找柳青玉伸冤的,忙不迭招呼姐妹們一起施法,治療鬼魂身上令人切齒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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