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習賢騎馬疾馳而來,立馬嘶鳴,徑直走入王府。


    書房內,吉濘迎上前來,詢問:


    “怎樣了?”


    習賢目色慎重:


    “妥了!修將軍已奉命接手了禁衛軍,皇城周邊森嚴戒備;滬王府暗藏在開封的五十個叛賊,除負隅反抗者當場截殺,餘下的十一人,全數關押在刑部大牢裏;岐山大營的軍士,由開國候小侯爺帶隊及時返回,一路順遂。”


    景昉頷首:


    “皇上,可有特別的指示?”


    “我回來的時候,去了一趟刑部,祁尚書說,皇上要親自提審這批人。”


    吉濘目光冉冉:


    “親自提審?”


    “是啊。”習賢澄思寂慮,“還有,我發現,昨夜抓獲的這批人裏,除了當場被誅殺的那些人外,餘下的人裏,大多是單一的殺手身份,並不是鴣族人。”


    易橒澹眸色如寂:


    “他們是趙景澤豢養的殺手,一直隱藏在滬王府管家名下的一座私宅裏。”


    習賢義憤填膺:


    “橒澹所言極是,那個杜管家,可不是省油的燈!滬王被擒,他還想要金蟬脫殼,幸虧我們早早埋伏在滬王府附近,讓他無處遁逃。他可是名正言順的鴣賊舊臣,滬王府裏一切聯絡舊部、暗中刺殺、買凶嫁禍之事,皆與他脫不了幹係。”


    吉濘疑思:


    “原來如此。可皇上為何要親自提審鴣族叛逆?”


    景昉望向園外:


    “這樁事一直是皇上心中的大忌諱,汐妃一心求死,不會坦言,而這些滿心怨憤之輩,經久年深,倒怕會吐得明白些,不親自問問,皇上怎能安心。”


    大家看向景昉,默然如靜。


    景昉轉身,悉心安排:


    “習賢,你替我帶句話給習大人,請他上一道的折子,請示安撫六年前枬熹殿受難的家眷,再請旨把神機營的兵權交回。”


    習賢回:


    “我明白了。”


    景昉看著吉濘:


    “明日,皇上要召見三位閣老、中書令丞和樞密司。吉濘,你稱病告假為宜。”


    吉濘會意:


    “多事之秋,現今,朝中唯有你一枝獨秀,我們自當避世金馬。”


    景昉點頭:


    “這幾日晝夜顛倒,你們先回去,好好修息。我有話與橒澹說。”


    習賢、吉濘望了望一直安靜的易橒澹,齊齊告退。


    郡王府


    洛瑧喝完藥,起身走向門口,推開了房門,仰著頭,望著園牆外的煦陽出神。


    小綰從院外跑過來,滿臉欣喜:


    “大小姐是不是躺久了,想到園子裏走走?”


    洛瑧眸色如澈:


    “是趟得太久了,全身都沒勁兒。”


    小綰的眼圈紅紅的:


    “用太醫的話說,你這次是中了很厲害的毒,命懸一線,可得慢慢恢複。我差點......以為你活不過來了。”


    洛瑧伸手附上小綰的手,微笑:


    “我哪能那麽輕易死,放心,我不好好站在你麵前了。”


    小綰喜極而泣:


    “前日,老爺來府裏,狠狠地罵了我一頓,說我什麽事都瞞著,還知情不報,以後再如此,定把我遣送回平江府去。”


    洛瑧動容地:


    “這段時間委屈你了。你是陪著我長大的人,我們之間不用多言,我心裏也知道,你護我疼我,是全心全意,這份心,於世難求。”


    小綰目光瑩瑩:


    “大小姐,你還記得喜嬤嬤身前常說的一句話麽?隻要你安穩康健,我什麽也不怕,什麽也不多求。”


    洛瑧凝視著她:


    “可知,我有多感激麽,我娘把喜嬤嬤和你留在了我的身邊。”


    小綰緊握洛瑧的手:


    “我也非常非常地感謝夫人!大小姐,這次經曆劫難,倒讓我看明白了,殿下心中是愛惜你的。那日他說,蒙蛛之毒曾經讓他失去了至親家人,他便不會再讓它奪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知,你們之間,究竟有何誤會與阻隔,但這句話,我卻是信了。”


    洛瑧舉目遠望,眼前,微光溫颯,雩風清恬,萬物複蘇,滿樹隱青翡綠相疊,池中波影嫋嫋舞曜,嶄新的一切,迎麵而至!


    她從來都知道,易橒澹心中有一麵牆,將他重重包圍,她曾期許,會如期靠近他身邊,再把那個擁有著這世間最自由笑容的少年喚回來!可,她帶著滿心憧憬而來,也帶著驚世的秘密而來,他們之間,有羈絆、有質疑,起初那顆執著的心,竟不能化解叢生的疏離與隔閡,未來的一切如何?她茫然了。


    洛瑧凝眸望向天際遠晴,語氣如淡:


    “相信嗎。”


    王府


    景昉與易橒澹來到湖月亭中,兩人麵對麵坐下。


    景昉開門見山:


    “易橒澹,你可有話問我?”


    易橒澹冷眸如冽:


    “你是誰?”


    景昉淡淡一笑:


    “果然,你早已發現了端疑。”


    易橒澹狠狠逼視他:


    “景昉呢,他是否已不在人世?”


    景昉目色如黯,語氣沉痛:


    “是,彌關之日,他就死了。”


    易橒澹心中震顫,雙眼負痛:


    “告訴我,當日的情形。”


    景昉站起來,麵向湖心,負手而立:


    “趙景澤猜得沒錯,他那一箭正中趙景昉的心脈,沒有人能活得下來。趙景昉跌入水中,我救起他時,他隻剩一口氣了。”


    易橒澹激動地揪住對方的衣領,黑眸如沉:


    “他如今在哪裏?”


    景昉直視他的雙眼,語氣平靜:


    “我把他的屍身,暗中遷回開封府,就在皇城對麵的瀧山以東。”


    易橒澹心痛如碾,怒吼道:


    “你竟敢欺君罔上,冒名頂替,潦草埋葬了當朝皇子!”


    “正如你所說,我有什麽不敢的。”景昉目色深沉,“我倒是好奇,你是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


    易橒澹冷冷地:


    “很多疑點,景昉生性澹泊,宅心仁厚,你卻工於心計,智謀無雙;你對洛瑧的事過分關注;你對鴣族、白鷥萸、還有蒙蛛之毒都知之甚詳。”


    景昉自嘲:


    “原來是這樣。那你,為何不早早揭穿我?”


    易橒澹猛然放開了他:


    “你並非易容,你長著一張與景昉一模一樣的臉。”


    景昉的心中一震:


    “沒有什麽,逃得過你的眼睛。”


    易橒澹喝問:


    “當日,景昉突然去彌關,為何?”


    “我想是為了我。”景昉雙眼微垂,不置可否,“他想見我一麵。”


    易橒澹剖玄析微:


    “消息走漏,引來殺機。你想看到銀國兩個王子也參與其中堪輿爭鬥的局麵、假的蜀陽公主暗遞口信、趙景澤殺心已起,是你們四方人,一起,把景昉推上了這條不歸路?”


    注視著易橒澹悲憤冷冽的黑眸,景昉頓感痛徹心扉,悔不當初:


    “確--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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