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流轉,其間有祥龍探首,有火鳳展翅,有麒麟昂首,靈光閃動間活靈活現,便似要從巨大的柱子上躍出。四根這樣的柱子支撐著高大的殿堂。


    殿內有四人,一人身穿著白色長袍,其上浮雲流轉,正坐在裝飾繁複精美的主座上,滿麵威儀。另有三人站立於殿中,一為滿頭白發的老者,一為麵龐堅毅的青年,一為肌膚雪白的女子。


    坐在主座上這人問道:“金元商會的人幾時能到,徐長老可算準了嗎?”


    那滿頭白發的老者微微一頓,似乎才醒悟是在問自己,嗓音幹澀,道:“最晚再過幾日就到了,宗主不用掛念。”


    主座上之人微微點頭,道:“辛苦徐長老了。”微微一頓,又道,“近來流雲城得加派些人手,聽風崖可有什麽動靜?”卻是對著那女子道。


    女子點點頭,嗓音柔軟清澈:“前幾日已加派人手過去,聽風崖暫時沒有什麽動靜。”


    “哦——”女子話音剛落,身旁那麵龐堅毅的男子已用那帶有磁性的低沉聲音說道,“我可得到消息,昨夜聽風崖的長老張葉便悄悄離了聽風崖,不知去向。”


    女子眉頭一皺,隻是哼了一聲,並不多言。


    主座上那人問道:“紀師弟你說的可是當真,那張葉去了何處?”


    被換做紀師弟的青年麵露恭敬,道:“昨夜門內弟子來報,張葉趁夜離開了聽風崖,去了何處,卻是不知。”


    座上之人麵色絲毫不變,道:“此次金元商會來我流雲城,必定多方勢力明暗到來,那聽風崖必定會趁機作亂,須得做好準備。”


    殿內三人都是點頭稱是。


    座上之人又道:“此次金元商會來我流雲城,即是我濟雲宗的機遇所在,也是一大難關。若是應對妥當,不但能一揚我濟雲宗的聲威,也必定更進一步,將聽風崖永世踩在腳下。”


    ……


    李渡睜開眼來,看著高高的屋頂,過得幾息,才忽然驚醒過來,猛地從床上躍起,手中靈光一閃握住長劍。


    心中已來不及思索這長劍是怎麽回到自己儲物袋中的,因為他已看見那身穿著淡黃色長袍的中年人,絕望、憤怒、仇恨、無力種種情緒便是忽然從心中湧出,便是一躍而起,仗劍劈下。


    穿著淡黃色長袍的中年人明顯一愣,微微一側身便是讓過了李渡劈來的長劍,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李渡。


    李渡一劍不中,便是抽身後退,向著屋子的窗口躍去。中年人竟似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


    李渡自窗口躍出,不由得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卻是瞬間又心如死灰。窗外竟是懸崖,此時躍出窗戶,李渡方才看清這屋子竟是建立在懸崖上,屋子正門前有階梯延伸是上下左右,窗戶外卻是白霧彌漫的深淵。


    方才向外逃出毫不餘力,此時想要折回那是不可能的,一時間心中念頭閃過,卻是毫無對策。眼看著便要葬身深淵之中,李渡不由得想起了許久不見得父親,想起了前些日對自己托付重任的師傅,心中滿是不甘。


    忽然,一道白光閃過,李渡便又被人提著脖子回到了屋內。那身穿淡黃色衣服的中年人仍是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剛從死亡邊緣回過來的李渡隻愣了半息,便是迅速起身後躍,看向救回自己那人,頓時又是呆住。


    這人身著一身白衣,眉目清秀,嘴角帶笑,不是那無良師叔又是誰!


    呆呆的站在原地許久,看著那中年人嘴角的笑意,看著眼前完好無缺之人,李渡不由得便是自心底生出憤怒的情緒來。


    李渡著力壓製著情緒,道:“你沒死,為什麽騙我?”


    中年人輕笑一聲,向著屋外走去。洛河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也是假裝平靜道:“這事也是臨時計劃的,來不及告訴你。”


    李渡陰沉著臉,顯然不相信這等借口,道:“我可以為你是真的死了……”


    在李渡沉重的目光下,洛河已是笑不出來,沉吟片刻,道:“你想要成功進入濟雲宗,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你知道得越多,便越容易露出破綻。”


    李渡仍是陰沉著臉,目光落到地麵上。


    洛河又道:“此時的流雲城暗潮湧動,人流複雜。我們剛一入城便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待得久了,我便容易被人查知身份,所以得盡快脫身。”


    “那死去的那人是誰?”李渡問道。


    “也是我。”洛河答道。


    李渡一愣,即是詫異又是不解的而看著洛河。


    洛河又道:“你知道得越多,破綻便也越大。”


    想來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心中憤怒便是無端消減不少。雖是如此,心中那種被人看猴戲的滋味總是難易散去,便是趁著洛河不注意,手上靈光一閃,一劍斬下。


    想來洛河也真是沒注意,竟避之不過,被李渡一劍劃破胸前長袍,露出長長的一道血痕來。


    李渡一愣,他也隻是想發發心中惡氣而已,看著洛河胸前鮮紅的血痕,一時反倒後悔,道:“這……你,可不能怪我。”


    洛河搖搖頭,竟是當真不怪,道:“我師兄也對你說過,這玄天劍本為陰陽一對,你手中這是陰劍,另一柄陽劍在一個名為不死老人的手中,若有以後,你當取親自取回。”


    見洛河說得慎重,李渡也慎重的點點頭。


    洛河手中靈光一閃,取出一麵橢圓形的白色麵具出來,交給李渡。李渡不禁愣住,這情形似曾相似。


    洛河道:“此麵具也是一件不俗的法器,能改換麵貌,非是結丹期的修士難易發現端倪。方便你進入濟雲宗後行事所用。”


    李渡道:“那你呢?”


    洛河拍拍李渡的頭,“你進入濟雲宗後,我自然便不能再跟在你身邊,你一切都得小心。”


    李渡臉上疑惑:“我什麽時候進入濟雲宗,怎麽進去?”


    洛河又是那副不可說的神情,道:“就在這幾日吧。”


    “還有,”洛河又道,“從現在開始,你不能信任何人。進入濟雲宗後若有機會,去取一本名為《行雲決》的法決。”說著,洛河取出幾張紙來,“這墨羽派的化羽決有些可鑒之處。”


    李渡接過紙張,問道:“那兩人怎樣了?”


    “他們沒事。”洛河望著窗外深淵上漂浮的霧氣,“一切小心。”


    李渡一愣,見洛河要走,一把抓住其衣擺,道:“你去哪裏?”


    洛河輕笑一聲,“我還有事要做,你等著便是。”


    李渡又道:“這是哪裏?”


    “你以後便知。”洛河見李渡神色變得奇怪,又道,“你還有什麽想問的?”


    “你不會已經死了吧?”李渡打量著洛河的神色,“現在是鬼魂回來見我。”


    洛河一愣,抬手在李渡頭上敲了一下,李渡睜開眼來時已是不見身影。摩挲的手上的麵具和紙張,心中安定不少。


    屋外有聲音傳來,李渡收起手中的物事。走進來的是一個身穿淡黃色長袍的青年。青年見得李渡,露出善意的微笑,道:“我叫趙方,方圓的方。”


    李渡一愣,想起洛河說過的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便是一臉警惕的看著眼前之人。想來師叔一走,這人便出現了,實在也太過巧合。


    趙方見得李渡神色,愣了愣,道:“師弟怎麽稱呼?”


    “李渡。”李渡冷冷地道。


    趙方又是露出善意的微笑,道:“那麽李渡師弟,先隨我去下崖辦理一下入門事宜,隨後再給你安排其他的事。”


    李渡又是一愣,莫非這裏便是濟雲宗?看眼前之人著實無甚惡意,李渡便微微點頭。趙方領著李渡出了屋子,沿著屋前窄小的木製棧道向著山崖下方走去。


    雖是已經以一種異常親密的方式見識過了這深淵,走在這窄道上,李渡心中還是微微慌亂。想是看出了李渡心中的情緒,為了緩解李渡不安,趙方開始搭話。


    “師弟與張長老是什麽關係?”趙方試探著問道。


    “張長老?”李渡麵露不解。


    趙方卻是麵露詫異,覺著不妥,又回了回神,道:“師弟你剛才所在的房間,便是張長老的房間。”


    李渡想了想,方才明白他口中的張長老應當便是之前見過的那中年人。李渡仍是搖搖頭。


    趙方瞪大了眼睛,“那你為何會在張長老的屋內,張長老可是囑咐我帶你去下崖的。”


    李渡道:“我是被他抓來的。”


    趙方又是瞪大眼睛,便是噤口不言。


    走過許久,越是向下而去,光線便越是昏暗,空氣也逐漸冷了許多。在許長的一段沉默中,趙方終於帶李渡到得下崖入門弟子辦理事宜之處。


    這是一間打鑿在山崖腹內的大殿,殿內有燈火燃燒,氣氛卻顯得有些昏暗陰冷。殿內有許多弟子,俱都穿著淡黃色長袍。李渡心中不禁疑惑,濟雲宗的人不是該身著白袍嗎?


    趙方帶著李渡找到管理事宜的門內執事,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待趙方說明李渡來曆之後,老頭用渾濁的目光打量著李渡,道:“既然是張長老帶回的人,那便一切好說。我聽風崖有南北之別,又有上中下三崖之分,你願意待在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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