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的在此?”鍾錦初看著近在咫尺的鍾錦媛,訝異出聲。


    鍾錦媛收回了正戳在鍾錦初臉上的手,看著粘在小臉上的芙蓉糕碎屑,微笑回應:“我都在此很久了,倒是你在想些什麽怎的如此出神?”


    鍾錦初仔細思索一番,覺著姐姐畢竟是姐姐,多在這世間滾了幾年,懂得也必然多些。


    於是放下手中咬了幾口的芙蓉糕,微仰著一張小臉,認真注視著自己姐姐,誠懇開口:“姐姐,若是我想與一清冷之人結交,該如何做?”


    小姑娘眨了眨杏眸,眸中如清水澄澈。


    “結交”一詞說來容易,實則可是她深思熟慮了許久才想出的法子。


    如今她與那美人不甚相熟,人家不願告知身份也是在所難免。


    既是如此,她便多費些心,先與其結交,使其心安,情分到了,想得到的答案自然也能得到了。


    小姑娘想著,又在心中默默地讚歎自己聰慧。


    而隨著她小嘴一張一合,臉頰上的碎屑也一抖一抖的,然而就是倔強著不掉下來。


    鍾錦媛見此場景,以袖掩唇遮著止不住上揚的嘴角,一雙笑眸凝望著鍾錦初,忍著笑意問:“清冷?有多清冷?”


    “大概是……”書到用時方恨少,鍾錦初思前想後,隻是覺著她畢生所學詞匯都不足以形容白離的氣質,索性將芙蓉糕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站起身,將昨日的情景有聲有色地給鍾錦媛演了起來。


    從輕雲撞上浮雲閣開始,到最後匆匆逃離結束,一會兒扮演白離,一會兒又扮演自己,鍾錦初忙得不亦樂乎,隻是自始至終都不曾提起躡空葉。


    鍾錦媛更是從頭至尾都含笑看著,雖說視線總是難免被鍾錦初臉頰上那將落未落的芙蓉糕碎屑吸引,然而好在一番忙活下來,鍾錦媛也明白了昨日發生之事。


    欣賞完鍾錦初的表演,鍾錦媛沉默片刻,再開口時,眸中有了幾分認真:“如你所說,此人應是大名鼎鼎的白離仙尊?”


    鍾錦初點了點頭,卻又想起昨日鍾荀諶所言,於是又搖了搖頭。


    見鍾錦媛迷惑,鍾錦初開口解釋道:“尚且不知他究竟是誰,這才想著與他結交,先打探清楚了他的身份,才好決定是否當與他提起替我續命之事。”


    聞言,鍾錦媛許久不再言語,似是在沉思,隻是麵色有些凝重,也不知想了些什麽。


    鍾錦初輕喊一聲“姐姐”,鍾錦媛這才回了神,複又將眸光投向鍾錦初,隻是那目光有些複雜。


    “姐姐,你如此看我作甚?”鍾錦初麵上是笑著的,心底卻暗道一句不好,這鍾錦媛向來是個心細的,也不知是否又被她發覺了些什麽。


    小姑娘還在等著鍾錦媛的回應,鍾錦媛卻抿了抿唇,麵色幾分糾結,大抵是不知如何開口。


    良久,才柔聲問道:“初兒,你究竟得了何病,竟至於謹慎到如此地步?”


    她果然還是起疑了。


    鍾錦初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隻好不動聲色,以不變應萬變。


    鍾錦媛倒也沒指望能從小姑娘口中問出什麽。


    畢竟她早已察覺小妹所謂的病恐怕不簡單,她也不是沒有旁敲側擊地問詢過,隻是無論阿爹阿娘,還是兄長鍾荀諶,對此俱是諱莫如深,著實是一點也打探不出。


    而她怕提起小妹的傷心事,便從未向小妹這個當事人問過。


    因而,今日還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與鍾錦初提起這件事。而鍾錦初此時的模樣,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歎了口氣,鍾錦媛接著道:“你也知我從小便隨著半山大師雲遊四方,十數年前才回了千嵐門,那是我第一次見你。阿爹阿娘與我說,你幼時生了一場大病,落了病根,活不過百歲。”


    鍾錦初眨了眨眸,等待鍾錦媛繼續說下去。


    “這十幾年來,我眼看著爹娘為你四處求醫。”鍾錦媛緩緩又道,“依爹娘對你的疼愛,他們即便重金聘天下名醫,我也不會覺著意外。可令我詫異的便是,他們竟是瞞著千嵐門眾弟子,私下裏替你尋了不少頗負盛名的修仙者來診視,隻是你的病似乎依然不見好轉。初兒,究竟是何病需要瞞著所有人,甚至包括我在內?”


    鍾錦媛凝望著鍾錦初,一臉的嚴肅。


    鍾錦初卻“撲哧”的輕笑一聲,嗓音中帶著少女獨有的清甜:“姐姐多心了。正如阿爹阿娘所說,我隻是幼時的一場大病落了病根,便體弱了些。至於為何要瞞著眾人……”


    小姑娘停頓片刻,撓了撓頭,有些靦腆著道:“姐姐你也說了,阿爹阿娘疼我,他們擔憂我病弱的消息傳了出去,會被有心人利用。我本就是眾所周知的修仙廢材了,若是再被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知曉我身嬌體弱,難免不會抓了我威脅千嵐門。為了護我,阿爹阿娘隻好瞞著眾人了。不成想,竟讓姐姐多心了。”


    看著小姑娘真誠的模樣,鍾錦媛訥訥:“是這樣麽?果真是我多心了?”


    鍾錦初又如搗蒜般點點頭,瞧著乖巧機靈的模樣:“此番確是姐姐多想了些。”


    鍾錦媛陷入了沉默,也不知對於小姑娘方才所言信了幾分。


    擔憂鍾錦媛再往深了想,鍾錦初急忙挽上她的胳膊,甜甜地笑著,撒嬌般問:“我的好姐姐啊,你還是快些告訴我如何討得那美人的歡心吧,你妹妹我可是還有二十九日便到百歲了,耽誤不得啊。”


    聞言,鍾錦媛暫且收起疑心,一本正經地向小姑娘傳授方法。


    “初兒,你聽好了,姐姐今日便教你。不論是什麽樣的人,拿下他的首要一步,自然是……”鍾錦媛注視著鍾錦初,話說到關鍵地方卻又頓了頓。


    “自然是?”鍾錦初雙眸大睜,期待著鍾錦媛的回答。


    “投其所好!”鍾錦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鍾錦初卻懵了:“投其所好?”


    鍾錦媛瞧著自家妹妹懵懂的模樣,準備給她好好解釋一番:“初兒,所謂‘投其所好’就是……”


    “停停停!姐姐,我自然知道‘投其所好’的含義,隻是……”鍾錦初看鍾錦媛仿佛要開始滔滔不絕的架勢,急忙打斷了她,“隻是我怎知那白離仙尊好什麽?”


    鍾錦媛聽聞此話,隻能給了鍾錦初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此事我便幫不上了,還需你自己多費些心。”


    鍾錦初點了點頭,又坐在石凳上,陷入了沉思。


    鍾錦媛便也無意打擾她,徑自離去了。


    片刻後,一個白色的團子跺著小短腿晃晃悠悠地跑來。路過鍾錦初身邊時,又回過頭,“喵”地輕叫一聲。


    隻是鍾錦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毫無察覺。


    那團子的小短眉皺了皺,放大聲音又“喵”了一聲。


    看著鍾錦初依然毫無反應的模樣,團子那如葡萄般圓潤又漆黑的眸子轉了轉,伸展開肥胖的身軀,徑自跳上了石桌,兩爪抱起剩下的芙蓉糕,啃得津津有味,還不時地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


    沉思中的鍾錦初終於還是被這聲音打擾了,她一轉頭便瞧見了那白團子。


    “哪來的貓?”鍾錦初伸出一指,輕輕戳了戳團子。那團子隻是抖了抖耳朵,並不理會她。


    此時鍾錦初又瞧見墨羽從不遠處走過,雖說昨日剛進了大殿沒多久,鍾錦初便趁鍾荀諶與淩哲不注意時悄悄溜了,但她對墨羽還是有些印象的。


    莫非是他的貓?


    如此想著,鍾錦初開口攔下了墨羽:“墨羽弟弟,這隻貓可是你的?”


    墨羽聽到聲音,走了過來。他尚且年幼,小小一個人,個子自然也不高,聽到鍾錦初的問詢,又見她手指著桌上,便努力地踮起腳,終於看見桌上有一白團子。


    他搖了搖頭:“不是,我也不曾在宇玄宗見過它,許是哪來的野貓吧。”


    “這樣啊……”鍾錦初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片刻後,她的眸中一亮,心中有了想法,不懷好意地笑著。


    聽到鍾錦初的笑聲,墨羽隻覺得渾身一冷,令人發顫:“初兒姐姐,你在笑什麽?”


    “啊,沒什麽。”鍾錦初急忙止了笑,“你來這隨風院是有什麽事嗎?”


    墨羽此時也想起了正事,一臉鄭重道:“門主今晚擺了接風宴,特派我來邀請各位。”


    鍾錦初笑眯眯地又問:“你是來尋我哥哥的?”


    墨羽想了想,答道:“本是該尋鍾少門主的,隻是既然在此碰到了初兒姐姐,就勞煩……”


    墨羽本想說勞煩鍾錦初代為轉告,隻是鍾錦初早已看出他的目的,急忙打斷了:“既是來尋我哥哥的,那就快些去吧。”


    “初兒姐姐……”墨羽疑惑,還想說些什麽。


    鍾錦初卻抱起了桌上的團子,急匆匆地離去了;“我還有事,便不奉陪了。”


    走出去沒幾步,鍾錦初又回過頭,對著還愣在原地的墨羽溫和一笑,說道:“勞煩墨羽弟弟將那石桌也一並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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