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哲又接著介紹。


    陸方賢往下是宇玄宗的另一位長老蕭雯霜。


    雖同為長老,暫且不提名氣不如陸方賢之事,兩人氣質也是截然不同的。


    蕭雯霜是個女子,青發柔順,發間隻有一支白玉簪,簡樸又典雅,眉間一抹青色花鈿,更添幾分韻味,眼眸微微下垂,瞧著很是和善。


    不是傾城絕色佳人,卻也氣質如蘭,鍾錦初看著她,感覺很是親切。


    然而正是這樣的親切女子,在看到鍾錦初的那一刻,臉色卻霎時幾分慘白,手中茶盞險些握不住。


    淩哲見狀溫和地喚了一聲“蕭長老”,這女子才回過神來,回了禮。


    此等狀況,倒是使得鍾錦初疑惑地多瞧了她幾眼。


    再往下便是宇玄宗的二公子淩珹,那日鍾錦初沒見過淩珹,隻是她卻並非忘記了今早鍾錦媛所說的話,彼時鍾錦媛話裏話外都透露出要撮合他們倆的意思。


    一想起這一出,鍾錦初臉上常掛的笑容便收斂了幾分,與淩珹相互見禮時態度也冷了下來,和之前向兩位長老行禮時的模樣可謂是天差地別。


    畢竟她可不想姐姐有什麽出乎她意料的打算。


    瞧著自家妹妹這副模樣,鍾錦媛也心中歎了口氣,這妹妹麵上單純,實則心思比誰都細,想要誑一誑她實屬不易。


    位於淩珹旁邊的便是陸方賢的二弟子,墨羽口中的景塵師兄。


    因來時路上那一出,此時鍾錦初便將景塵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此人劍眉星目,烏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本該是個豐神俊朗之人,隻是臉色略顯蒼白,又總抿著唇,過於的淡靜,反而從骨子裏透著一種疏離之感。


    細瞧之下,鍾錦初隻覺得他眸中似有千斤重,仿佛一個曆經世間百態的長者。


    鍾錦初挑了挑眉,這宇玄宗也不知是什麽風水寶地,仿佛清冷之人都喜聚集在此,隻這兩日她便遇了三個。


    白離分明長相妖孽,卻與這塵世格格不入,有著脫離世俗的孤高感,他仿佛將自己置身於另一個世界,深深藏在其中不願出去,又不讓旁人進去。


    陸方賢師徒則恰好相反,兩人涉世太深。


    陸方賢是修煉到極致的高人,隱隱有了幾分仙風道骨之感,隻是比起白離仿佛對凡塵諸事漠不關心的模樣,陸方賢的清冷更體現在他舉手抬足間流露出的,似有似無的輕蔑之意。


    想來也是,修煉到他的地步,旁人自是難以入了他的眼。


    而最讓鍾錦初覺得訝異的,就屬景塵了。


    身為陸方賢的兩位弟子之一,本該是神采飛揚、春風得意之人,麵上的憂鬱竟是掩都掩不住。此人的清冷,在於仿佛已曆經磨難,對塵世再無掛念的絕望眼神,隻是鍾錦初自詡是個心思細膩之人,她能從那眼神中看出一抹掙紮。


    此時已然同這些人依依見了禮,鍾錦初複又坐下,也收斂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總歸別人如何不關她的事。


    隻是鍾錦媛卻湊近了鍾錦初與她耳語:“聽聞宇玄宗的大公子主管宗門經商事宜,常年奔波在外,今日席間見不著他倒也正常。隻是我恍然間憶起這陸方賢是收了兩個弟子的,二弟子在這,怎不見大弟子?”


    鍾錦初也早已察覺此事,聞言笑而反問:“姐姐都不知道的事,妹妹又怎會得知?”


    鍾錦媛語噎,又問:“方才見禮時,那蕭長老瞧著你的神態不一般,這又是為何?”


    鍾錦初笑容未收,淡淡道:“此事姐姐當去問那蕭長老才是,妹妹也想知道是為何呢。”


    鍾錦媛自覺無趣,便也不再問了。


    蒼穹一輪圓月,妖冶非常。露華軒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公主,不是說不能打草驚蛇嗎?我們這是在做什麽?”八座懸崖的其中一座,一片樹林中,斐彥正站在一棵挺拔的樹下,撥開擋住自己視線的樹枝,輕聲詢問身旁的姚嫿珂。


    姚嫿珂伸出手在斐彥臂上捶了一拳,恨鐵不成鋼般地說道:“你蠢,我們雖不能做些什麽,隻是在遠處瞧瞧總行吧?”


    姚嫿珂不說還好,說完,斐彥湛藍色的瞳孔中反而更是充滿了疑惑:“同是一個鼻子兩隻眼,他們有何好瞧的?”


    “我們如今知曉了淩珹的模樣,但你可知淩哲長何模樣?你可知千嵐門的少門主與小姐們又長何模樣?”姚嫿珂耐著性子試圖解釋,“今夜這宴會來的必然都是宇玄宗與千嵐門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我們若是連敵人的樣貌都識不得,將來如何成大事?現下當然是要趁此機會,將這些人都認下來。”


    斐彥皺了皺眉,似是有些糾結,最終還是開了口:“可是公主……你說的那些人,除了千嵐門的二小姐,其餘我都識得啊。”


    姚嫿珂:???


    斐彥:???


    姚嫿珂詫異地望著斐彥,斐彥更詫異地望著姚嫿珂。


    “你怎麽會識得呢?”


    “你怎麽會不識得呢?”


    姚嫿珂皺著眉,覺得斐彥的眼神簡直匪夷所思:“本公主從未見過他們,便是不識得,又有何奇怪的?”


    “公主……”斐彥湊近了些姚嫿珂,嘴挨著她的右耳,一雙手便順勢放在了她的腰上,“你忘了嗎?”


    短短一句話,姚嫿珂卻覺得耳邊被一陣熱浪包圍,這股熱氣從右耳鑽入,直竄進她的大腦,臉霎時便如火燒般又紅又燙。


    她將手按在斐彥的胸膛上,猛地一推,將人推開,側著臉,希冀著夜色可將她通紅的麵龐遮掩一些,抱臂出聲,似嗔似怒:“說話便說話,挨這麽近做什麽?”


    毫無防備便被推開的斐彥,揉著自己的胸膛,“嘶”地倒吸一口冷氣,公主的手勁可當真不小。


    而後湛藍色的眸子望著姚嫿珂,委屈出聲:“公主,事關緊要,屬下隻是以防萬一,湊近些講免得隔牆有耳。”


    聞言,姚嫿珂自覺理虧,卻又不肯承認:“這破樹林裏,哪來的牆?又哪來的耳?你平白想那麽多做什麽?站那說便是了。”


    斐彥不作回應,微低著頭似在斟酌。


    在姚嫿珂看來,那便是對她所說的不滿意了。


    愈是如此想著,姚嫿珂便愈是心虛,若當真事關緊要,那確是需要謹慎些的,方才是她抹不開麵子,便任性了些。


    半晌,斐彥依然不出聲。


    姚嫿珂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原本便通紅的麵龐又紅了幾分,想著不如還是讓他湊近些說吧。


    斐彥卻開了口:“公主言之有理,是我多心了。”


    說話時,斐彥的臉上笑容洋溢,姚嫿珂也鬆了一口氣,躲在夜色之中,催促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快些說吧。”


    “公主,魔君五十年前在各地搜羅資質絕佳之人,悉心培養,最終送入各修仙門派,替魔族傳遞這些門派的消息。其中自然包括修仙界的兩個最大門派——宇玄宗與千嵐門,魔族派出去的細作會將這兩門派大人物畫下來,送去魔族。當初魔君也曾讓我將畫像送去給你看過,作為你貼身侍衛,我自然也是需要瞧個幾眼的,公主,莫非你沒看?”


    姚嫿珂撓了撓頭,決定無理也要掰扯出幾分道理:“你當時既是來送畫像的,為何不交代清楚?我當又是些無趣的功法,自然不會多加留意。倒是你,既然看過畫像,為何昨日見了淩珹卻不識得他?”


    斐彥摩挲著下巴,煞有介事地回答:“公主,我正思索著,不如回去魔族後,向魔君建議一番,這些細作也該能文能武,尤其這畫像的水平,是該好好培養。也不知這派到宇玄宗的細作是眼神不好使還是手不好使,雖說他畫中的淩珹也是有鼻子有眼的,隻是顯然與昨日所見不似一人。”


    “原來父王悉心培養的細作也不過如此嘛……”姚嫿珂歎了一口氣,又問,“你可知這細作是誰?”


    斐彥搖了搖頭:“不知,此事重大,魔族也隻有極少數人知曉。”


    這也是意料之中,姚嫿珂並未作太大反應,隻是驀地又想起一事:“你方才說,除了千嵐門的二小姐?為何不見千嵐門二小姐的畫像?”


    “千嵐門二小姐鍾錦初,是個被看得緊的。據說毫無仙力,卻很是得爹娘疼寵,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守在自己一方小院,那小院更是被千嵐門弟子層層護著,魔族派去的細作見她一麵都難。”斐彥眸中一抹暗光閃過,“這鍾錦初倒是有點意思,毫無仙力,卻最得她爹娘重視。”


    姚嫿珂也沉思片刻後回應:“事出反常必有妖,毫無仙力終究隻是傳聞,日日守在一方小院,許是在練什麽了不得的功法。我們不可掉以輕心,總歸是要對她多注意幾分的。”


    見斐彥點了點頭,姚嫿珂又說:“既然淩珹的畫像出現了偏頗,難保其餘畫像便可信,我們還是要去確認一番。”


    言罷,姚嫿珂率先朝著懸崖邊靠近,斐彥也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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