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不識路,需宇玄宗弟子領著,如今不過是原路返回,眾人識得路,若是墨羽跟隨著,反而有些話不便於說了。


    四人踏著來時的水幕,回了懸崖上。


    “哥哥,你方才可見著了?”才遠離了露華軒,鍾錦媛便著急開口,“池畔那堆,可是白骨吧?”


    鍾荀諶壓低聲音答道:“確是白骨,而且是人的白骨。”


    而後,皺著眉沉思……


    四人從露華軒出來時,見幾名宇玄宗弟子於池畔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著,更有幾人麵色驚恐。


    那些弟子身子挨得不近,透過他們之間的縫隙,可見一堆白骨堆放在草坪之上。


    修仙者眼神也非同尋常,即便在夜色中,四人依然瞧見了白骨之上的水滴緩緩滑落,最終滴落在草坪上,埋沒於泥土之中。


    宇玄宗的事,他們身為外人,自然是不好多問,然而私下裏談論談論卻也是別人管不著的。


    “那些白骨上都是水,應是從池塘裏撈出來的。”輕雲仔細思索後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早知宇玄宗不安寧,卻不想竟是如此的不安寧,那森森白骨瞧著著實駭人。”鍾錦媛拍了拍胸膛,心有餘悸的樣子,“也不知是何人如此膽大,竟敢在第一門派動手。”


    “此事有些怪異。”鍾荀諶麵色嚴肅,“那白骨不像是人死後肉身腐爛才顯露出來的,倒像是不久前才從人體內抽離出來似的,此等狀況倒像是……”


    鍾錦媛聞言似是想到了什麽,麵色又白了些,急忙打斷了鍾荀諶:“哥哥,此話可莫要亂說。”


    鍾荀諶斂眸,訥訥出聲:“許是我多心了。”


    輕雲隻覺著這兩人麵色俱不善,說話卻如打啞謎般,也不知究竟在說些什麽,於是好奇問道:“你們在說些什麽?像是什麽?”


    鍾錦媛卻隻敷衍道:“想起一些傳聞罷了。”


    擺明了不想再提。


    鍾錦初卻並不覺得這話題有何不好談論的,她眨巴眨巴雙眸,望向輕雲,驀然開口,“是否隻是傳聞,輕雲該是清楚的吧?輕雲已然九百多歲了,若七百年前當真發生過那般大事,輕雲不該毫無印象吧?”


    “七百年前?莫非你們是說……”輕雲後知後覺道,“說來確是如此,當年寒魄修煉歸虛功法,食人精魄,徒留白骨,所到之處白骨遍地,著實是人間煉獄。那時我身在北地,從未來過這邊,卻也對這邊的慘狀略有耳聞。”


    話說至此,輕雲也覺得心中忐忑:“若如你們所說,那堆白骨也是被人食了精魄,豈不意味著又有人修煉了歸虛功法?那七百年前的慘劇豈不是要重演?”


    瞧著輕雲麵色也越來越差,鍾荀諶一臉嚴肅,開口道:“隻說是像,可莫要就這麽下了定論。”


    鍾錦媛又道:“且不說我們還不知這白骨究竟從何而來,便是當真有人偷煉了歸虛功法,我們也不必過多擔憂。書中記載,寒魄是千年難得一遇的修仙奇才,未修煉歸虛功法時便已難遇敵手,如他這般之人誤入歧途後才會釀成七百年前的慘劇。旁人便是煉了同種功法,卻也難達同等效果。更遑論,此事發生在宇玄宗,淩叔與兩位長老必然也是心中有數的,我們且先放寬心吧。”


    鍾荀諶向來也不是個多事之人,別人家門派的事,他插不上手也不願插手。


    再者,他相信淩哲作為第一門派的門主,也是個拎得清的,若宇玄宗內當真有人修煉了歸虛功法,淩哲不會置之不理。


    此時聽了鍾錦媛的話,鍾荀諶點點頭,不再言語,率先離去了。


    鍾錦初姐妹便也跟上。


    瞧著三人都已離去,輕雲垂下腦袋,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不知我現在回北地是否還來得及……”


    話說此時的露華軒外,池畔,淩哲瞧著眼前一堆白骨,緊鎖著眉,麵色極其難看。


    “這些都是從池水裏撈出來的?”淩哲冷聲詢問一旁的弟子。


    “回門主,確實都是從這池塘裏撈出來的。”弟子伸出一指,指向池塘的某一處,“其中大半都是從此處尋到的。”


    他名喚暮澈,是蕭雯霜座下唯一弟子,隻是資質不佳,無論如何苦煉,終究是比不過陸方賢座下兩名弟子。


    旁人提起宇玄宗長老時,首先想到的便是威名在外的陸方賢,說到長老親傳弟子時,甚至不知蕭雯霜還有他這麽一個徒弟。


    好在他與他師傅一樣,對這些虛名不甚在意。


    暮澈也不喜宴席這般場所,向來是能不出席便不出席。


    然他心思細膩,宗門內置辦宴席這般複雜的事向來由他負責。


    今日也如往常一般,露華軒的宴會全交由他安排。


    發生了這種事,他早已派遣門內弟子,將能查的部分都查探過了。


    淩哲順著他所指方向,也看向了那處池塘。隻是瞧了好久,並無頭緒。


    “除卻這池塘,可有其他地方發現了白骨?”淩哲又問。


    暮澈恭敬回答:“方才派了弟子去查探,再過不久便該回來了。”


    淩珹始終凝望著那堆白骨,他心中所想的亦是七百年前那件事,總有些惴惴不安。


    良久,見淩哲隻是皺著眉卻不再說話了,淩珹才開口問道:“這些白骨可查過了?”


    “是人骨,且不止一人。”暮澈眸色深沉,又走上前,拿起一根掉落在地上的樹枝,將白骨撥開一些,埋藏在白骨堆深處的,赫然是兩個頭骨,“初步估計最少兩人。但不排除還有其他地方藏著頭骨未被發現,因此具體人數還需時日將這些白骨拚湊出來再下定論。”


    方才淩哲問是否在池塘外的地方發現白骨,他回答派去查探的弟子還未歸來。


    可實際上,便是那些弟子沒有歸來,他心中亦清楚,若不出意外,池塘外定然還是有白骨的。


    兩人的白骨不會隻有池畔這麽一小堆。


    “不必再等了。”陸方賢向前一步,走了出來,一揮袖袍,那堆白骨便隨著他的仙力依次飛了起來,又循著一定的規律落回在草坪上,最終拚湊成了三具殘缺不堪的人形。


    淩珹鐵青著臉:“三人?”


    “派去查探的弟子回來了。”暮澈看著正朝此處走來的幾個麵色沉重的弟子,心中已然知曉,他之前想的不錯,白骨定不止河畔這堆。


    淩哲也想到了這些,不等那些剛回來的弟子站穩腳,便著急詢問:“情況如何?”


    “稟門主,”弟子屈膝行李,恭敬答道,“東崖的樹林裏有白骨無數,東崖下的峭壁上亦發現了不少白骨,都已著人搬來了。另外,東崖上發現白骨之地有打鬥痕跡,痕跡尚新,應是這兩日留下的。”


    暮澈冷靜分析:“如此看來,這些人應當是在東崖上遇害,白骨又被丟至峭壁上,最後順著河水流到了池塘中。”


    “東崖上隻有一片樹林,向來鮮少有人去,著實是個殺人的好地方。”淩珹隻覺得心中一片煩悶,習慣性地展開折扇,又煩躁地將它合了起來。


    “豈止東崖,若是沒有宴席,這露華軒都是少有人來。”淩哲向來和善的臉,此時也一片肅然,堂堂修仙界第一門派發生了如此惡劣的事,傳出去不知有多難聽。


    一時無人再說話,弟子們連氣都不敢喘,容納了幾十個人的池畔異常安靜。


    終於,隨著“哐當哐當”的一陣聲響,前去搬運白骨的弟子們來了。


    看著裝了滿滿一推車的白骨,眾人心中駭然,臉色更是難看。


    淩哲向陸方賢略一頷首:“此事還是有勞陸長老了。”


    陸方賢不發一言,又一揮袖袍,推車裏的白骨也如方才一般拚湊了起來,與在池塘中發現的白骨一道,共拚成了五具屍骨。


    看著這五具幾近完整的屍骨,淩珹道:“這回應當不會錯了,是五人。”


    “今日之事若是傳了出去,到時別怪老夫不手下留情。”淩哲轉過身,對眾弟子冷聲威脅,事關宇玄宗名聲,他不得不手段淩厲些。


    弟子們急忙屈膝行禮,保證道:“弟子絕不外傳。”


    此時陸方賢望向淩哲,眼眸深沉。淩哲見狀,一揮袖袍,遣散了眾弟子。


    不多時,河畔便隻剩下了淩哲父子、陸方賢師徒以及蕭雯霜師徒。


    淩珹自然也瞧見了陸方賢方才那一眼,此舉倒是在淩珹意料之中,隻是如此一來,他心中便更不安了些,深吸一口氣,他問道:“陸長老,可是有何不妥?”


    陸方賢不語,徑自靠近那五具白骨,蹲下身仔細觀察片刻,又伸出手在白骨之上拂了拂,這才起身,麵色沉重地望向眾人:“有邪功的氣息。”


    淩珹倒吸一口冷氣,諸如“邪功現世,白骨遍地,幾近滅門”的詞在他腦中不斷閃過,一時間,他都不知該擺出怎樣的表情,隻怔在原地,良久不再言語。


    “七百年前……”蕭雯霜斂下眸,神色不明,語氣中卻莫名有些苦澀,“寒魄長老誤入歧途,修煉了歸虛功法,修仙者慘死無數,宇玄宗更是首當其衝。如今這狀況,與那時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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