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庭,在左右額肌之交界處,別名發際。


    內關,位於前臂掌側,腕橫紋上兩寸。


    解溪,在足背與小腿交界處的橫紋中央凹陷中,別名草鞋帶。


    若是這麽五針紮下去,那便是額頭、雙手、雙腳俱被紮了針。


    此話一出,鍾錦初好不容易才鬆開些許的手,又驀地揪緊了鍾荀諶的衣袍。


    比之方才,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鍾荀諶聽聞景塵的話,皺緊眉頭正想說些什麽,然而唇才張開,卻被小姑娘勒得又是呼吸一窒,話音便被勒了回去。


    才趕來的鍾錦媛,還不知發生了何事,隻是察覺到這氣氛有些僵持,便輕下腳步,走至輕雲的身邊,想問輕雲究竟發生了何事。


    輕雲便開始將此事從頭講起。


    鍾錦媛端端站著,細細聽輕雲道來,麵上除卻偶爾輕皺起眉頭,並無旁的表情。


    倒是淩珹,自從鍾錦媛一踏進這房間,他便若有似無地朝鍾錦媛投去目光,待鍾錦媛望來時,他又悄然將目光掩下。


    見狀,鍾錦媛麵色依舊沉著,卻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麽。


    而這邊,鍾荀諶話還未出口便被鍾錦初無意識地打斷,察覺到小妹的強烈不安,他隻好深歎一口氣,又如方才一般,將手伸至背後,輕拍小姑娘的手。


    此次卻無甚效果了,小姑娘始終低垂著腦袋,察覺到鍾荀諶的安撫,不僅不將手放鬆,反而還咬起了下唇。


    鍾荀諶一時也無別的法子,隻好向輕雲望去,指望著輕雲能上來勸慰一下這小姑娘。


    然,當他轉頭望向輕雲時,才發覺輕雲正對著鍾錦媛喋喋不休,也不知在講些什麽,倒是瞧著挺起勁的模樣,絲毫未有察覺到他如今的艱難。


    這個輕雲關鍵時刻總是靠不住的!


    罷了罷了,鍾荀諶氣惱,又望向輕雲身旁的鍾錦媛,想著這個妹妹向來端莊又沉穩,此時讓她來安撫初兒再好不過了。


    然,當他不斷對鍾錦媛以目示意時,才發覺鍾錦媛雖麵無甚波瀾,卻是始終望著一個方向的,對他傳來的信息亦是毫無察覺。


    鍾荀諶順著鍾錦媛的目光看去,竟是瞧見了那不知正看向何處,總之瞧著有些心虛的淩珹。


    鍾荀諶:Σ(っ°Д°;)っ???為何氣氛如此怪異?是趁他不注意時發生了何事嗎?


    雖很想追究,此時卻顯然不妥當。


    鍾荀諶隻好憋著口氣,張了張唇又準備開口。


    然,終究是未能開口,又被景塵搶先了:


    “既然鍾少門主不願相信令妹修煉了邪功,那想必也不會擔憂區區五根伏魔金針了。鍾姑娘,得罪了。”


    話音才落,景塵便將滿手金針的右手抬起,瞧著正是想趁鍾荀諶不注意時便先下手為強。


    可惜鍾荀諶幾次想開口俱是被打斷,本就憋著一口氣了,如今見景塵竟是想“偷襲”,更是氣惱到反應比平日也敏捷了許多。


    “陸長老的弟子,竟是這副德行?”


    伴隨著一聲怒吼,鍾荀諶掌間法力飛速凝聚,大手一揮,便有如狂風般朝著景塵席卷而去。


    景塵未曾想過鍾荀諶不僅反應迅速,甚至回手亦是毫不留情,僅須臾的驚詫後,景塵便收起右手,轉而以左手帶起一陣強勁的法力,抵擋住鍾荀諶的攻勢。


    一波攻勢平息下來,景塵方將左手放下,卻又見一道形如利刃的法力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自己襲來,轉眼便已咫尺。


    那利刃是衝著他的右手手腕而來的!


    他的手腕一動,那利刃便也隨之一動,無論如何也躲不開。


    帶著驚人的氣勢!


    若是就這麽砍下去,他的手腕定是不保的!


    越是驚險的時刻,景塵反倒越是冷靜。他沉下眸,甫一想,便知曉了鍾荀諶方才那波攻勢隻是虛招,而目的正是為了掩飾現在這一擊。


    能一舉將他右手腕砍下的一擊!


    此時他再想抵擋卻也是晚矣。


    方才是他急於求成了,竟反倒將自己逼至這般境地。


    景塵虛眯著雙眼,眸中意味不明。


    而鍾荀諶緊盯著景塵,眸中是少見的狠戾。


    這景塵既然非要用右手那幾根針紮初兒,那他便斷了他的右手!


    眼瞧著那利刃便要砍了上去,鍾荀諶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於他而言,這又是一個罕見的表情。


    然,還不待旁人瞧見他這副模樣,便又有一道法力,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朝那利刃衝去,轉瞬間便將利刃化為一道虛影,消失不見。


    轉變來得猝不及防,眾人俱是下意識便朝著法力的來源望去。


    隻見淩哲的右手還抬在半空中,手掌被濃厚的法力包圍著,甚至隱隱可見幾縷青煙冒起。


    片刻後,他緩緩將手放下,兩手收於背後,左掌包裹著右掌,身姿挺立,分明才使出了這般強勁的法力,卻仿佛於他而言隻是件易如反掌的事,不僅神色泰然,甚至臉上依舊掛著抹淡笑。


    “賢侄,切磋切磋便也罷了,若起了傷人的心思,便不大合適了。你說呢?”


    淩哲含笑望向鍾荀諶,那抹笑意卻使得鍾荀諶驀然渾身一僵。


    方才那一擊,以意化形,將法力凝聚為一把利刃,耗了他近七成的修為,本想斷了景塵的手,也給旁人一個警告,以絕後患。


    卻不曾想,竟被淩哲如此輕飄飄地化解了。


    這淩哲,身為宇玄宗的宗主,坊間本就道他修為深厚難測,如今這麽一出,鍾荀諶倒是覺著,恐怕坊間言之不及。


    放眼如今修仙界,除卻七百年前便已不見其蹤影的白離仙尊,怕是還當真再無人能比淩哲一較高下了。


    輕雲本還在講故事講得津津有味,卻不知鍾荀諶這邊怎麽便打起來了,聽見響動,一回頭時,卻見淩哲隨手便接下了鍾荀諶滿含戾氣的一招,更是驚得連故事都忘了講。


    而鍾錦媛本是在聽輕雲講故事的,淩哲這一出手,使得她亦是心下一驚,甚至連輕雲何時不再講了也不知。隻微蹙起眉,望向淩哲,若有所思。


    至於宇玄宗的弟子們,在驚詫過後,便是掩蓋不住的自豪與敬佩,他們也很少見門主出手,隻聽說門主修為深厚,卻是百聞不如一見。


    淩珹是離淩哲最近的,他卻不似旁的弟子那般欽慕,而是垂眸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淩哲背於身後的雙手。須臾,又抬眸,將在場眾人的神色收於眼底,他卻麵無表情。


    反倒是本該鬆一口氣的景塵,此時竟是比淩珹更淡然的模樣,既無對鍾荀諶下手狠絕的憤怒,亦無對淩哲於危機之中出手的感激。


    “淩叔,鬧到這般地步實在也非晚輩所願。然,這景塵失禮在先,便也怪不得我不留情麵了。”


    “此伏魔金針,老夫還是有所了解的。初兒體內若有魔氣,便會被金針逼出。可若初兒體內並無魔氣,這金針卻也不會傷了她。”


    鍾錦媛早已在輕雲口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了個七七八八,如今見淩哲竟大言不慚地說什麽“不會傷了初兒”,便忍不住上前一步反問道:


    “淩叔所謂的‘傷’,可是指不會傷了修為?”


    景塵回道:“伏魔金針隻逼魔氣,若鍾姑娘體內並無魔氣,自是不會傷她修為的。”


    “可依我所知,若想這伏魔金針起效,是需在中針者不以內力抵抗的情況下,將五根金針貫穿神庭穴、內關穴與解溪穴的。”鍾錦媛沉下眸,少見的不再於人前保持她那端莊的模樣,反倒是壓抑著滿腔怒火,冷聲質問,“初兒不過一個不及百歲的小姑娘,你們卻要以五根堪比短劍的金針生生貫穿她額頭、雙手與雙腿?這般,你們宇玄宗卻還聲稱不會傷了初兒?”


    鍾荀諶雖是不言語,麵色卻也是難看得緊。


    此事他亦是有所耳聞的,因此在景塵話落後,才恨不得將他那右手連帶著滿手的金針一道砍了。


    輕雲卻是首次聽聞,此時便以手捂唇,驚呼一聲:


    “天哪,這該有多疼。”


    她再望向鍾錦初的眼神中,便充滿了同情。


    而鍾錦初始終躲在鍾荀諶背後,將頭低垂著,上齒狠狠咬著下唇,仿佛無論發生了何事,她隻要這般躲著,便能當無事發生。


    景塵依舊神情自若,毫無心虛或是愧疚的意思,聞言也隻是淡淡道一句:


    “宇玄宗有上好的金瘡藥與玉露膏,定能使鍾姑娘……”


    鍾錦媛卻不再理會他,隻神情嚴肅地盯著淩哲,問道:


    “淩門主,你當真要這般作為?”


    淩哲皺眉,似是有些疑慮。


    景塵卻又開口:“此事為難門主做什麽,與我談便是!”


    “我以為,此番談話是需以雙方俱有著人的認知為基礎的。”


    鍾錦媛冷冷瞥向景塵,出口的話可謂是毫不留情。


    景塵虛眯起眸,倒是今日他的臉上首次出現表情,半晌,他道:


    “不過是五根金針罷了,千嵐門卻一再推諉,莫非當真是有何見不得人的,不能以金針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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