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訓練有素的隋軍水師戰船,像沿著一條線筆直的逼近烏篷船;寇仲和徐子陵兩個人卻是第一次拿起船槳,兩人手忙腳亂,各自胡亂的劃水,烏篷船歪歪斜斜在江麵上蠕動。這樣的速度想擺脫隋軍戰船,無異於癡人說夢。眼看著隋軍戰船越來越近,寇仲和徐子陵急的手心出汗,滿臉焦急,此時傅君婥全身衣袂飄飛,手握劍柄立在船頭,靜靜的看著逼近的隋船。


    “來了!”伴隨著傅君婥冷清的聲音,寇仲和徐子陵停下了船槳,驚駭的抬頭仰望:就見一道人影仿佛從天而降,像一隻大鳥朝烏篷船撲下來。那人飛在半空,離船身尚有丈餘遠近,便有一股強大的氣勁壓下來,烏篷船周遭的空氣仿佛都被凍結,寒意刺骨。在那人的氣勁和江水的衝擊之下,烏篷船左右搖擺、打轉,仿佛頃刻之間便要翻船。


    大敵當前,寇仲和徐子陵卻漸漸的冷靜下來,九陽真氣自動運轉起來,阻擋兩人周遭的寒氣侵襲;兩人腳下生根,將烏篷船死死釘在江心。“鏘”長劍出鞘,傅君婥如飛天的仙女一樣,像半空中的那人攻去。


    “當當當……”連續五次兵器交接的聲響之後,傅君婥在空中旋轉了一圈,緩緩落在船頭,而來襲的那人撲通一聲落入水中。傅君婥斜持長劍,一絲鮮血劃過劍鋒,滴在烏篷船頭。


    “嗚哇!”寇仲眼看著傅君婥把來人擊落江中,她自己卻瀟灑的落在船頭,長劍上還有血跡。立刻嚎叫一聲:“傅姐好厲害,你把宇文化及打死啦!”寇仲一臉崇拜,一張黑臉激動的發紅。徐子陵也很激動,不過很快他發現傅君婥嘴角流出一絲血跡,雖然穩穩的站在船頭,但握劍的右手卻在微微的發抖。


    徐子陵擔心的挪到傅君婥的身邊,低聲問道:“傅姐,你沒事吧?”傅君婥搖了搖頭,也不去看徐子陵,雙眼緊緊的盯著江麵上的浪頭。寇仲比徐子陵更怕水,他小心翼翼的挪到傅君婥的身後,伸出大拇指搖晃道:“傅姐你太厲害了,宇文化及都被你殺了……”寇仲一臉崇拜的恭維傅君婥。


    “走開!”傅君婥把寇仲往身後一推,再次躍起到半空中,與此同時,江麵上陡然騰起一股強烈的浪花,一道人影從浪花中竄出來,力道之猛很快就飛到了傅君婥的上方,他在空中展開身體,巨大的身影甚至籠罩住了天上的太陽,足可見此人身形的龐大,更可怕的是此人手中多了一件奇怪的長兵器,長杆頂端不但有一尺多長的刃鋒,更有兩撇如翅膀一樣的外展。這件奇怪的兵器通體金黃,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閃閃金光。


    從水中竄出來的那人,就像是天神一般,居高臨下的把手中的奇門兵器披頭蓋頂的砸下來。傅君婥身在半空本避無可避,卻生生的翻轉身子,讓過那件奇門兵器,手裏長劍斜挑對方的兵器杆。但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從劍上傳來,傅君婥就像是一個被人摔下來的布偶,急速的朝烏篷船落下來。徐子陵驚叫一聲,用力一踩船身,跳起來去接傅君婥,兩人直接摔在船頭,滾地葫蘆一樣朝船艙滾去。


    “淩少!傅姐!”寇仲在一旁看的清楚,見兩人摔落船頭,不由的驚叫起來!左手在虛劃一個半圓,右掌推出,一道龍形勁氣自寇仲的右手咆哮著衝向半空中的那人。雖然在半空中無處借力,卻見那人一邊下落一邊用手中的長兵橫掃,直將寇仲的龍形勁氣擊散開來,刹那間盡力四射,那天神般的人提著手中的奇門兵器重重的落在烏篷船的船頭。


    烏篷船飽經滄桑,又被這幾人不斷蹂躪,船艙中已經進水,此時早已到了崩潰的邊緣,那天神般的人連帶著兵器重重的落在船頭,烏篷船終於呻吟一聲,船身被砸的四分五裂。寇仲隻來得及看了一眼對方的兵器,便腳下一空,船上幾人瞬間落入濤濤的江水中。


    寇仲並不怕水,相比於麵對那個天神似得人,寇仲更願意在水裏做一隻落湯雞。按下心中淡淡的慶幸,寇仲潛入水下,朝船艙的位置遊過去,剛才徐子陵和傅君婥就是在那個位置。寇仲並不擔心,徐子陵的水性和他自己不相上下,這兩年寇仲和徐子陵在練功之餘,不但在揚州城外的小河裏麵玩耍嬉戲,更被和尚師傅逼著在大江中練功,以錘煉肉身,打磨真氣。所以看著徐子陵的水性相當好。


    想起智障,寇仲心裏滿不是滋味。人非草木,誰能無情。這兩年智障對寇仲兩人是真的很好。寇仲和徐子陵都把這份情誼記在心上。寇仲真的很怕自己和子陵這次不辭而別會傷了和尚師傅的心,他看得出來,和尚師傅雖然看起來強悍威猛,但心腸卻柔軟得很,有時候比徐子陵還要敏感。在心裏輕輕的歎了口氣,耳邊隱約傳來隋軍的呼喝聲,寇仲收攝心神在水中搜尋傅君婥和徐子陵的蹤跡。


    烏篷船四分五裂,船艙已經不知道飄到那裏去了。江水中寇仲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徐子陵和傅君婥的影子,心中暗暗焦急,而此時隋軍戰船就在江麵遊弋,不時有雕翎羽箭射入江水中。江麵上散布著烏篷船的碎片,寇仲向著斷裂的一塊木板潛過去,準備以此來阻擋隋軍的箭矢,一麵搜尋傅君婥和徐子陵。


    寇仲在水中遊了一會兒,小心的露出腦袋到水麵上來換氣,卻見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過來。烏篷船身上那漂浮在水麵的船艙被那個陰影航行時帶起的水浪卷起,沒有發出一點聲息,便被浪頭卷入濤濤的江水中。


    這是由四艘三艘黃龍船與一艘五牙大艦組成的龐大的船隊。黃龍船是隋軍水師的主力戰船,身長三十多米,剛才烏篷船的船艙就是被黃龍船破開的浪花卷入江中的。船隊當頭航行的五牙大艦是比黃龍船更大的艦船,可載戰兵八百,船高百餘尺,上下五層結構,船身安置的六條拍杆,像章魚的觸手一般,隨時準備將靠近的敵船砸成碎片。


    當年隋軍五十萬大舉伐陳,楊素帥隋軍水師以四艘五牙大艦衝擊南陳艦隊,五牙大艦乘風破浪,勢不可擋,十餘艘南陳軍艦被拍杆砸沉,南陳水師聞風喪膽,棄船而逃,長江天險輕易被破。如此才有韓擒虎賀若弼衝進健康,爭搶頭功的故事。若非五牙大艦建功,隋軍就算再如何兵多將猛,麵對滾滾長江也要望水興歎。


    龐大的船隊自東向西逆流而上。揚州天子腳下,隋軍艦船麵對如此龐然大物也要退避三舍,並無一艘隋船敢攔截這些龐然大物。寇仲眼中天神般的人物,此時也一身水跡的站在隋軍艨艟的船頭,看著船隊在自己麵前緩緩經過。雖然握著鳳馳鎏金鏜的手青筋崩起,卻不敢有任何舉動。


    這天神般的人物,在揚州的隋軍中,便隻能是楊廣親封的橫勇無敵天寶大將軍宇文成都了。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宇文化及是宇文閥的第二高手,然而宇文閥中宇文傷之下的第一高手卻並不是宇文化及,而是宇文化及的義子:宇文成都。身長一丈,腰大數圍,金麵長須,虎目濃眉,使一柄三百多斤的鳳翅鎦金镋,端的是力大無窮,威猛無匹。人們傳說他是天上的雷神降世,寇仲將其比作天神,倒也貼切。不過宇文成都一直在軍中打拚,在江湖中威名不顯,所以江湖中隻知宇文化及,而不知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勇猛無敵,但畢竟隻是宇文化及的義子,在宇文閥中的地位並不很高。而此時江中五牙大艦上坐著的人,雖然身無官職,但身份地位,卻要比他高上許多,宋閥閥主嫡傳幼子、宋閥的核心角色宋魯都在船上。嶺南宋閥,閥主宋缺,人稱天刀,與天下三大宗師齊名。早年登上閥主之位,整頓嶺南,平定夷亂,聯結南僚諸雄,時隋帝楊堅掃蕩南方,以十萬大軍欲征嶺南,宋缺率一萬精兵對陣,雙方決戰於蒼梧,宋缺十戰十勝,楊堅遂采懷柔政策封宋缺為鎮南公,宋缺雖然接受封號但從未上朝,使楊堅一生以未能收服嶺南為憾。


    無論在江湖,還是朝廷上,嶺南宋閥都是頂尖的勢力。可以說宋缺就是嶺南的皇帝,也就是隻有宋閥的勢力,才能擁有五牙大艦這樣的艦船。宋缺有四子兩女,此時床上的宋師道乃宋缺幼子,專門負責宋閥的私鹽營運,甚的宋缺寵愛。而宋師道這四條船,正是負責販運海鹽的私船。準備運到蜀中,交由獨尊堡分發給當地的鹽商。獨尊堡與宋閥聯姻,是四大門閥之外異軍突起的新興勢力之一。


    五牙大艦巨大無匹,將一個人放在上麵,實在是不起眼的很。船尾的舷邊,擺放拍杆的位置,忽然翻進來一個小小的人影,這個人影抖了抖身上的水跡,順著拍杆,閃進了一處船艙裏麵。而此時,五牙艦上的一個艙廳中,宋師道擺下了酒席,兩對男女圍坐桌前。


    宋師道右手邊是一位年約四十左右的男子,銀發銀須,卻沒有半點老態,雍容英偉,一派大家氣度。男子下手坐著一位妖媚的女子,兩人神態親昵。宋師道左手變是一位身著白衣的女子,麵容清麗仿似天人;女子身邊是一位年輕男子,麵相清秀討喜,隱有一絲正氣。此二人麵對桌上的山珍美味,卻沒有什麽胃口,臉上帶著深深的擔憂之色。


    宋師道麵貌端正,舉止優雅,雖然出身於高門大閥之家,卻無一絲高傲自矜之氣,給人一種謙謙君子之感。右邊四十許的男子,是宋師道的族叔,銀須宋魯,自創的銀龍拐法明傳江南,為宋閥核心人物。那妖媚女子是宋魯的小妾,柳菁。至於宋師道左邊的這兩位,正是羅刹女傅君婥和徐子陵。不知道兩人是如何上了宋閥的大船上。


    相比於徐子陵宋師道明顯對傅君婥的情趣更大。明亮的雙眼不時落在傅君婥身上,眼神中卻無一絲淫邪,帶著滿滿的欣賞和傾慕。惹得宋魯旁邊的柳菁不時的捂嘴嬌笑。


    “姑娘精華內斂,顯具上乘武功,配劍式樣充滿異國情調,不知是何方高人,竟調教出像姑娘這般高明的人物來呢?”雙方介紹完畢,宋魯手扶銀須笑問傅君婥。


    傅君婥微皺娥眉,回答道:“宋先生請見諒,君婥奉有嚴命,不可泄漏出身分來曆。”


    宋魯碰了個軟釘子,臉色有些微紅。他身邊的柳菁嬌笑道:“這位小兄弟生的眉清目秀,氣宇軒昂,想來武功也十分不凡呢。”


    聽到柳菁的調笑,幾人都把目光轉到了徐子陵的身上,宋魯上下打量了徐子陵一番,目光猛然一亮,臉上再次泛出笑容來:“卻是宋某失禮,想不到小兄弟深藏不漏,也是位武功高明之人那。卻不知兩位是什麽樣的關係呢?”


    宋魯問出這句話,宋師道立刻豎起了耳朵。


    “她是我娘!”傅君婥正斟酌要如何回答時,徐子陵猛地丟出了這麽一句。聽了此話,傅君婥臉色頓時變得通紅,她尚是完璧之身,如何會有這麽大的兒子;而宋師道則是勃然色變,驚呼道:“你娘?!”


    “人們常說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她救了我們的性命,我叫她娘有什麽不對的?”


    “別胡言亂語,我怎麽……”傅君婥臉上紅潮稍退,胸中你過去額湧上一股溫情。反觀宋師道,則好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臉上再次露出微笑道:“二位請入席,咱們邊吃邊談。”


    柳菁在一旁掩嘴嬌笑,跟著宋魯一起坐在桌前。宋師道端起酒杯朝宋魯遙敬一下,轉而向著傅君婥道:“日前得以與姑娘有過一麵之緣,不想今次又與姑娘見麵,此實乃師道生平之幸事,在下先敬姑娘一杯。”


    傅君婥道:“我一向酒不沾唇,這個小子也不宜喝酒,三位自便好了。”


    宋魯見傅君婥拒絕,怕宋師道尷尬,便笑道:“那大家都不喝酒好了,二位且品嚐一下我們嶺南的菜色如何?”說著宋魯便開始給傅君婥和徐子陵兩人介紹起桌上的菜品來。


    宋師道敬酒被拒,卻無一絲不快,高門大閥子弟,自然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與宋魯一起給兩人講起烹飪之道。


    酒可以不喝,但菜不能不吃。傅君婥和徐子陵心中有事,對宋師道和宋魯的介紹並不上心,佳肴放在嘴裏也是味同嚼蠟一般沒有味道。宋師道對二人是真心相待,而傅君婥兩人卻是漫不經心。宋師道和宋魯講了許久,也聽不到兩人一句回應,柳菁插科打諢想要引起徐子陵的注意,卻像是拋媚眼給瞎子看,徐子陵仿佛視而不見,如此席間的場麵慢慢尷尬起來。


    “哇,傅姐,子陵,想不到我在外麵挨餓受凍,你們倆卻在這裏大吃大喝,真實太不講義氣了。”正當宋魯慢慢的閉口不談,宋師道準備轉移話題時,廳中忽然想起這樣一句玩笑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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