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天下紛紛、狼煙四起的中原之地,此時的突厥,特別是東突厥實力逐漸強大,不久前還曾將楊廣圍困在雁門關。雖然楊廣後來全國的勤王大軍解救出去,但隋朝對雁門關外的廣袤土地,卻徹底失去了控製。楊廣管不了這一片土地,突厥人對這裏也沒什麽興趣,於是雁門關以北到突厥草原的這一片地帶就成了馬賊、山大王和逃犯們的樂土。


    中原雖然亂成了一鍋粥,但對漢人和突厥人之間的貿易卻沒有多大影響,兩國之間來往的商隊依然是絡繹不絕,由於朝廷監管不力,許多人將鹽和鐵器帶到塞外,換來比絲綢布匹更多的財貨。上次皇帝被突厥人圍困之後,來往的商隊似乎更多了一些。


    劉老實就是靠吃這些商隊活著的人之一,而且因為手下的一百兄弟,各個胯下馬掌中刀,來去如風威猛無匹,所以劉老實活的有滋有味,比在家鄉地裏刨食滋潤的多了。老人們總說:亂世人不如狗,劉老實對這句話嗤之以鼻:那是對懦弱的人來說的,像劉老實這樣的好漢來說,亂世才是發跡的機會。


    雖然幹的是沒本的買賣,但劉老實不貪,自己吃肉,也會給別的同行們一點湯水來喝,這樣才能和氣,和氣才能吃商隊吃的長久。不然三天兩頭的火並,塞外這麽多馬賊,說不上哪天自己這一百來人就讓人家給吞的骨頭都不剩。雖然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但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當然要是商隊太小,油水不大,那就沒辦法了,自己還不夠吃,哪管的了別人。就像現在這樣,麵前隻有一隻肥羊,還不夠自己塞牙縫的,劉老實自然就當仁不讓了,希望這隻肥羊的肉能多一點,不然兄弟們今天就白來了。


    “大哥,這貨是不是發現我們了?盯著山穀半天了,也不動地方,要不咱們上去宰了他得了,就一個人,有什麽可小心的。”


    出去望風的兄弟抱怨著。劉老實瞪了他一眼:“急啥,沒看見肥羊帶著家夥嘛?敢孤身出關的都是硬茬,手上都有點名堂,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可不想見到兄弟們有哪個磕了碰了的,我丟不起那人!”劉老實雖然這樣說,但他自己心裏也覺得煩躁。隔著石頭抬頭看了看,對麵那隻肥羊還在那裏發呆,也不知要呆到什麽時候。眼看著天要黑了,他可不想在這山穀裏過夜,回去摟著小娘們睡覺多好,那細皮嫩肉的……


    “還真邪性,一整天沒一個鬼影,總算等來一個還是個呆頭鵝。不管了,兄弟們,咱們宰了羊回去喝酒。”劉老實惡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帶著身邊的百十來人翻身上馬,雙腿夾住馬腹,打了個呼哨,便衝出山穀,長刀一晃,奔著那隻呆頭鵝疾馳而去,身後是一幫鬼哭狼嚎叫喊的手下,也各個舞刀弄槍像是圈了十幾天的瘋狗,總算有了撒野的機會。


    雁門關,刀兵之地也。作為塞外與中原的交接處,這裏最不缺的就是刀光劍影。劉老實這群瘋狗一樣的馬賊,向著他們口中的肥羊亮出了森然的獠牙。上天總是不喜歡讓人們得償所願,他似乎很喜歡看到人們驚喜或是驚駭的表情。劉老實借助馬力,再加上他引以為豪的幾百斤膂力,全力劈出一刀的結果大都會讓他十分滿意,當然這一次也不例外:手裏的鋼刀斷了。


    “強盜?馬賊?謝謝。”肥羊愣愣的抬起頭看著劉老實問了一句。


    劉老實被自己徒手斷刀的武功驚呆了,但他身後的手下們卻沒有看到老大“大顯神威”的一幕,雖然不解老大劈出一刀之後前麵的肥羊為什麽沒死,不過他們手裏的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朝肥羊招呼過去。對這種單身上路的肥羊們,馬賊一向是要嚼的骨頭渣子都不剩的,免得將來麻煩。


    一百多馬賊衝過來,很有些蔚為壯觀的意思。而一百多匹駿馬飛馳而去,留下一地騎士的景象就更加壯觀了。量變會引起質變這句話當然很有道理,但對有些人來說,一個馬賊和一百個馬賊的變化完全沒有區別。少林絕技有一種名為散花掌的武功,可以用掌風催動花瓣來攻擊敵人。當然深秋時節雁門關外的山野中沒有花瓣可以使用,但砂礫碎石卻多得是,那肥羊隻是一揮袍袖,馬賊們立即鼻青臉腫滿頭大包的倒在地上呻吟。


    這隻會少林武功的肥羊,自然就是智障。


    在揚州失去寇仲和徐子陵的蹤跡之後,智障確實十分失望,覺得兩個人畏懼宇文化及的勢力,拋下自己跑了。不過離開揚州之後,智障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三人相處兩年多時間,智障對兩人的脾氣秉性很清楚,並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況且智障對兩人不可謂不好。於情於禮兩人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寇仲和徐子陵離開了,又看到了楊廣,宇文化及這些“古人”,智障也就沒什麽心情留在揚州了。在江都行宮中戲弄了楊廣一番之後,智障便乘風渡江,一路悠悠然往北而來。


    智障一路遊山玩水,飽覽風光。雖然隻是以足丈地,沒有寶馬良駒代步,但智障的速度卻不慢。興致起時,便學衝虛真人乘風而遊,一日便可穿州過府。智障心無掛礙,隨性而遊,有時發一次呆,便是一天一夜。


    路人以為他死了,有好心的人把他就地掩埋,結果剛剛離開,就發現他從土裏又鑽了出來,嚇得路人大呼詐屍。一路上智障口無是非,心無利害,看似茫然實則剔透,直覺的體光通明,內外如一。心神凝聚而形體似乎都已消融。走著走著便不知不覺的隨風飄浮,忽東忽西,最後也分不清是智障乘風而行,還是風跟著智障行走了。原本還在太原準備偷窺李世民,不想一個迷糊便身在塞外,而時間也過去了整整兩天。


    日月穿梭時光飛逝,而關山依舊。此時的雁門關與北宋時的沒有什麽區別。依然是遊牧民族與中原之間的屏障,依然是兵家必爭之地,依然是刀光劍影不曾有一刻的安寧。不知不覺,智障便來到了一處山穀,五百年後,他曾與喬峰等中原武林人一起並肩作戰,抗擊塞外蠻夷。想起這些,便想起在天龍世界中的事來,便想起渡己入佛門的胖和尚來,便想起大客車,想起自己在後世的一切。


    仿佛是一部錄影帶,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奇遇前前後後翻來覆去的在腦海中來回播放,智障看的津津有味,隻覺得十分精彩。其實還要多虧劉老實的當頭一刀,不然智障真不知道自己的電影要看到什麽時候去。錄影帶播放完畢,剩下的除了字幕便是一片空白,再要看,就是下一部電影了,而那又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劉老實幾年來劫掠過往商隊,攢下最貴重的東西不是金銀貨物,而是一百多兄弟和他們的手中刀、胯下馬。憑著馬快刀利,劉老實才能在這片吃人的土地上縱橫馳騁,沒有被雁門的守將剿滅,沒有被其他的馬賊火並。劉老實不曾虧待兄弟,當然也不曾虧待自己。劉老實手中的鋼刀,是七十二煉斬馬劍,也叫斬馬刀,半身明光鎧,上個月剛剛劫到的一匹西域商人準備運到中原販賣的馬王。全身烏黑發亮的毛發,猶如珍珠一般,隻有四隻馬蹄的部位,白的賽雪。此馬背長腰短而平直,四肢關節筋腱發育壯實,這樣的馬有個講頭,名喚“踢雪烏騅”。此馬野性難馴,性格暴躁,但劉老實卻寶貝的不得了,任誰也別想碰它一根指頭,每天親自喂草喂料,給它洗刷毛皮,就差晚上抱著馬睡覺了。不過就算劉老實殷勤若斯,這匹馬正眼都不瞧他,隻要劉老實敢往馬背上爬,保準一個蹶子把他尥下來。


    劉老實愛煞了這匹烏騅馬,但他更加愛惜自己的生命。塞外一處無名山寨中,劉老實眼睜睜的看著智障不斷的對著自己的愛馬又拍又打,還用拳頭猛擊烏騅的脖子。劉老實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形勢比人強,誰叫自己打不過人家呢?這就是在塞外混飯吃人們的邏輯,強者為尊,誰厲害誰就是大爺。弱者的整個人都是強者的戰利品,更別說一匹馬了。


    烏騅雖然暴躁難馴,但在智障拳頭的威脅下,不得不低下它高貴的頭顱,而且被智障折騰了一整天,實在是有點跑不動了。智障就像是長在馬背上一樣,任憑烏騅怎樣尥蹶子,都拿背上的智障沒有辦法。烏騅無奈的跪了,任憑智障給它配鞍帶嚼,在自己的蹄子上乒乒乓乓的訂鐵片,從光腳過上了穿鞋的生活。


    馬賊們感激智障的不殺之恩,一齊推舉智障做老大,不過智障對打劫這樣很有前途的職業沒什麽興趣,在山寨消滅了馬賊一半人的酒肉,騎著烏騅離開了山寨。不愧是千古留名的寶馬良駒,一頓飯的功夫便從山寨,來到了百裏之外的雁門關下,讓智障好好的感受了一把超豪華跑車的體驗,絕對的風馳電掣。


    雁門關城牆高聳,智障目測將近十米,城牆上擺放著床弩、拋石機、霹靂車、撞車,石塊。垛口處隱約能看到一些大缸,應該是用來盛放熱油,金汁的。其餘什麽飛勾、鐵拍、夜叉擂多不勝數。突厥扣邊不久,但雁門關並未戒嚴,依然開著城門任由行商們來往穿梭。當然開門的時間有限,隻在辰時與申時各開放一個時辰。其餘時間還是要緊閉城門的。


    雁門其實指的是兩處地方,一處是關隘,位於長城附近,建在兩山之間,是軍事要塞。另一處是城市,是雁門郡的郡治所在,那裏有百姓,商旅,各種店鋪,畢竟是一郡治所,城市規模也很大,也很繁華,許多商隊都將那裏當成了進入塞外和中原的中轉站。


    先前馬邑鷹揚府校尉劉武周殺太守王仁恭舉兵造反,殺死武賁朗將王智辯,隨後.轉攻馬邑附近番郡,勢力日強,在這種情況下,雁門前郡丞楊長仁,雁門守令王確等,也暗自聚集人馬,準備響應劉武周,不料走漏風聲,雁門郡丞陳孝意先下手為強,將楊長仁、王確及其家族、黨羽全部捉拿處死,一時雁門舉郡震懼,再無敢反者。得到突厥人支持的劉武周,此時正在馬邑忙著登基做皇帝,等到劉武周稱帝之後,必定不會放過陳孝意,雁門郡處於定襄與馬邑中間的位置,正卡在劉武周勢力的中間,對劉武周來說陳孝意如骨鯁在喉不除不快。


    雁門雖然岌岌可危,城中卻並不混亂。百姓雖然麵有驚懼之色,但隋軍軍士定時在街上巡查,城中秩序尚算安定。智障牽著烏騅在街上行走,聽到前方街角突然爆發處一陣喝彩聲。走近一看,卻是一群百姓圍在衙門口看熱鬧,剛才的喝彩聲便是從這裏發出來的。


    智障身材高大,隔著人群向裏望去,隻見裏麵是一個簡陋的大堂,堂中一清瘦官,麵貌方正,端坐在桌案之後,有隋軍軍士分列左右,堂前跪伏一人,正在不住的扣頭。忽然人群一陣騷亂,一名隋軍軍士分開人群衝進大堂,軍士神情緊張,滿頭大汗單膝跪地道:“稟郡守,劉武周命張萬歲率軍兩萬來襲,此時已攻破中陵,直奔雁門而來!”


    一聽說要打仗了,大堂口的人群頓時驚慌失措,如無頭蒼蠅般一哄而散。堂中那官豁然起身,叫人把跪著的那人帶下去,急匆匆出了大堂,眾軍緊隨其後。有軍士牽過馬來,那官員翻身上馬一提韁繩,轉過頭正看見牽著烏騅的智障。那官上下打量了智障兩眼,誠懇的說道:“劉賊勾連突厥,圖我中原之地,壯士可願隨我共除國賊?”


    “殺漢奸?好啊。”智障哈哈一笑,很爽快的答應下來。那官一怔,笑著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智障,帶著身後的軍士一路疾奔,往城門而去。


    在宋朝之前,萬歲還不是皇帝的專用稱謂,也不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東漢章帝之子劉萬歲,北齊後主時的韓萬歲,西晉文帝時的大將軍李萬歲,隋朝的史萬歲,還有唐高宗時梓州都督謝萬歲,安史之亂時顏真卿的部將刁萬歲……凡此種種,並不鮮見。


    而張萬歲,原本不過是朔州一個富戶家中的馬夫,本名張二狗,跟著劉武周造反,就是他舉刀砍下了馬邑太守王仁恭的腦袋,正是這一刀,使劉武周的起義軍聲振北疆、勢漫晉地。劉武周稱帝之後大封群臣,張二狗作為劉武周的心腹馬仔,得到的賞賜自然豐厚,金銀土地美女就不說了,封爵朔國公,上柱國,河東道大行台,右武衛大將軍……一係列的官銜,雖然張二狗不知道這些官職具體是什麽意思,有什麽權利,不過聽起來絕對威武氣派。


    身份變了,名字就不能太土氣,身為劉武周皇帝的開國功臣,朔國公張二狗、大將軍張二狗這樣的稱呼實在不雅。張二狗沒什麽文化,要給自己取個像樣的名字實在是有點難為他了,不過他聽別人說過,有個大官的名字叫做史萬歲,這人不但官大,本事也大。而且萬歲這個名字,實在是吉祥的很,張二狗便給自己也取了這個名字:張萬歲。最主要的是:萬歲大將軍,這個稱呼多威武!


    劉武周不是個小氣的人,對待心腹更是大方。對張二狗這樣的鐵杆擁躉,劉武周自然信賴有加,此次出征雁門,劉武周將手中得自突厥支持而組建的一萬騎兵交給了張萬歲一半,又調撥一萬五千精銳交予好在哪個萬歲,命他務必消滅陳孝意,拔掉劉武周和突厥之間的這顆釘子。


    張萬歲出身雖然不高,本名也土氣,但絕對不是草包一個,讓他排兵布陣,指揮若定那是強人所難,不過叫他衝鋒陷陣,斬將奪旗卻能夠物盡其用。張萬歲也知道自己沒有做軍師的材料,便最大程度的發揮自己勇猛的優點。劉武周每有戰事,張萬歲必定衝殺在前,身先士卒。全身累累傷痕,時常被他拿來在軍中炫耀,更沒什麽架子,願意與軍卒們同吃同住,所以張萬歲也很得軍士們的愛戴,願意為他效力。攻打中陵時,張萬歲未出一槍,麾下軍卒便一鼓作氣攻破中陵,可見張萬歲在軍中的威望。


    張萬歲馬夫出身,自然對馬匹十分熟悉,剛一來到雁門城外,一眼便看到對方陣中有一匹踏雪烏騅。張萬歲心中大喜,叫人穩住本軍陣勢便拍馬衝到陣前,手中鐵槍在空中一揮,遙指對麵主將,意思是叫對方派人出來鬥將,這是張萬歲最常用,也是最得意的戰術:斬殺敵軍猛將,摧毀對方士氣,然後再引軍一鼓作下擊潰對手。身後兩萬軍卒見張萬歲在陣前耀武揚威,士氣大振,拍打手裏的兵器盾牌,發出“嗬!嗬!”的喊聲。兩萬人一起發聲,其聲音自然震天動地。雁門城下的隋軍頓時士氣一弱,甚至有膽小的家夥被嚇尿了褲子。


    張萬歲的鐵槍指著軍旗下的陳孝意,但目光卻一直沒有從烏騅的身上移開。被人如此重視,烏騅似乎十分得意,噗噗的打著響鼻,碗口大的梯子不住的刨著地麵,身上肌肉亂抖,馬背上的智障知道這貨很想要出去跑一圈。不過出戰容易,但智障很想看看這位郡守要怎樣麵對對方的挑釁。


    對麵士氣高昂,殺氣衝霄,本方則是士氣低落,但陳孝意這位半路出家的武將卻沒有一點畏懼的意思。張萬歲要求鬥將,陳孝意不畏其鋒,左手按住腰間長劍,轉過頭示意身邊的一位披甲壯漢出戰。那壯漢瞪著圓圓的眼珠子,重重的點了點頭,朝手心吐了口吐沫,拎起身邊的大斧,在胯下的馬屁股上使勁一拍,那戰馬便猛地竄了出去,壯漢措手不及,在馬上一晃,但終究是沒有掉下馬來,搖著手裏百多斤的大斧向張萬歲衝過去。智障看的一咧嘴:這貨……


    陳孝意的部署各個士氣高昂、躍躍欲試,滿臉漲的通紅:純粹的一群新兵。能把一群新兵調教到如此境地,可見陳孝意的能力不俗,至少口才很好。持斧壯漢力大勇猛,但畢竟是農夫出身,馬都騎不穩,十成的本事將將能使出一半,與張萬歲剛一照麵,大斧照著張萬歲的腦袋便砍,等落下去時,卻落到張萬歲的肩膀位置。


    麵對持斧壯漢的一擊張萬歲嘿嘿一笑,稍稍的偏下身體讓過壯漢的大斧,手裏鐵槍閃電般直刺壯漢小腹。


    那壯漢初次上陣,出手不知留力,全身的力氣都在這一斧子上麵,本能的身子跟著斧子前傾,斧子劈歪了,身子也就歪了,張萬歲奔他小腹這一槍便因此而落空。


    壯漢一擊不中,回身又是一斧子,依然是奔著張萬歲的腦袋。張萬歲雖然沒有刺到壯漢,卻也明白這貨明顯是戰場上的初哥,二馬挫蹬時便想用槍攥去戳壯漢的後心,不想剛一轉頭,車輪大斧依然到了麵前。瞬間張萬歲額頭上便是一層冷汗:原本以為是個初哥,不想此人扮豬吃虎……來不及細想張萬歲猛地一縮脖,堪堪躲過了壯漢的一斧。


    劉武周軍中以勇武著稱的張萬歲,與敵將一個照麵便差點被摘了腦瓜子,這讓張萬歲驚懼之餘心中更是惱怒。勒馬回身,鐵槍一抖,照著那個壯漢就是三槍。張萬歲這一招有個名頭:鳳點頭。由於出手速度快,三槍仿佛同時刺出來一樣,讓人眼前出現三個槍頭,不知虛實,難以招架。張萬歲雖然力大勇猛但武藝不高,聽說有武藝高強的人,瞬間能夠刺出七個槍花,如片片落下的梨花瓣,讓人目不暇接。


    便是三個槍頭,也不是持斧壯漢這個沙場菜鳥能夠招架的,憑著感覺揮出一斧,隻擋住了張萬歲一槍,剩餘兩槍分別點在壯漢的左右兩臂,雖有甲胄在身,那壯漢依然發出了一聲悶哼。不過那壯漢倒也硬氣,雙手抓住大斧,大吼一聲還是沒頭沒臉的朝張萬歲的頭上劈下來,張萬歲閃身奪過,二馬挫蹬時,張萬歲早有準備,防備壯漢回手一斧。不想來到麵前的不是斧刃,而是整個車輪大斧全都朝自己臉上招呼過來,至於那壯漢,已經抱著馬脖子,跑回本陣去了。


    壯漢生的一臉憨厚,卻是個機靈人兒,這一跑跑的幹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自己的斧子都不要了。陳孝意看著跑回來的壯漢,臉上的肌肉都抽動了,卻也不好說什麽,這壯漢是他在雁門關城裏招募來的,身上也沒有什麽官職,來去自由,值此用人之際,陳孝意還真怕把這個壯漢說跑了。無奈在身後看了一圈,便把目光落在了智障身上。除了那個壯漢,也就智障的賣相比較好了。


    見陳孝意看過來,智障也學著那壯漢瞪起眼珠子,重重的朝陳孝意點點頭。陳孝意心中一喜,轉而想起剛才壯漢的表現,臉色一緊,開口道:“望壯士此去能夠旗開得勝,莫要喪了我軍士氣。”智障哈哈一笑:“大人放心。”說著翻身上了踏雪烏騅。


    智障剛剛準備出陣,陳孝意叫到:“壯士沒有兵器?”智障一愣:“這個……”陳孝意心裏頓時涼了一半,勉強笑道:“不知壯士擅用何種兵器,本官讓人與將軍取來。”自己擅用什麽武器,智障還真不知道,從來都是憑一對拳掌對敵,不曾動過刀槍。“恩,在下擅用槍棒,越沉重越好。”


    雁門關本為兵家要塞,城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兵器,陳孝意吩咐下去不久,便有軍士拉著一輛馬車來,車上沒有車廂,上麵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長兵器。有硬木杆的長槍、馬槊、長矛,鐵戟、長戈、狼牙棒……其中竟然還有幾副明光鎧,是陳孝意吩咐軍士取來的。這些都是雁門關內囤積的兵器,供鎮守在這的隋軍將士們使用。隋文帝時國力強盛,而雁門更是大隋朝最重要的邊塞重地,朝中派往這裏的軍隊是最精銳的,發往這裏的兵器盔甲也是最精良的。


    明光鎧,因鎧甲胸前和背後的兩塊護心鏡而得名,兩肩有虎頭吞口,整體打磨的極光,看上去十分漂亮,智障沒去挑選兵器,而是先穿上了一件明光鎧。陳孝意等人就在一邊,先前的那個壯漢見智障先傳鎧甲,不由的撇了撇嘴。陳孝意此時也對智障不抱什麽希望了,隻求他別敗的太慘就好。


    智障穿好了鎧甲,對麵張萬歲的軍中已經開始起哄了,在張萬歲的指揮下,各種汙言穢語傳到雁門軍中。


    陳孝意看不下去智障穿著鎧甲顧盼自雄的樣子,出言到:“壯士可以挑選兵器了吧,這些都是我大隋最好的兵器,還望壯士不要墜了它們的威名。”陳孝意發了話,智障隻好按下自己第一次披甲的新奇,隨手拿起一杆長槍,手腕用力抖了一下,“哢”棗木杆的長槍應聲而斷,智障搖搖頭,又拿起了一根馬槊,還是隨手一抖,上等韌木製成槊杆依然是應聲而斷。旁邊的壯漢見此不由心疼的“哎”了一聲。


    一杆好槊至少需要三年的時間才能製成,除了軍隊和豪富之家,一般人用不起。壯漢發出這一生“哎”說明此人並非看上去那麽簡單。不過智障可不會在乎一杆馬槊,拿起狼牙棒揮舞了幾下,搖頭扔到車上,又伸手抽出了一杆鐵矛,鐵矛入手,智障臉色一怔,接著麵露喜色:此矛夠勁!


    通體泛著灰藍色的鵝卵粗的矛杆,入手冰涼,質感不似銅鐵,微微粗糙,矛尖八棱,頗有古風。最重要的是此矛約有八九百斤重,這才是智障最滿意,也最奇怪的地方:這樣重的矛,不知道他的上一任主人是誰。鐵矛在智障手中畫了一個圈,帶起嗚嗚的風聲。智障隨手一插矛尖便深深的插在地麵上。複又翻身上了烏騅馬,智障朝陳孝意拱了拱手。陳孝意鄭重的還了一禮,智障一笑,調轉馬頭順便拔起地上的鐵矛,慢悠悠的往陣前而去。


    “咚……咚……咚……”低沉而緩慢的鼓聲在身後響起,智障回頭一看,卻是那個壯漢登上鼓車,甩開膀子在給自己擂鼓助威。剛才還在不屑的撇嘴,此時卻如此模樣,真不知道這家夥心裏在想些什麽。鼓聲如敲在人的心頭上,讓人熱血沸騰,烏騅的腳步也緊了起來。


    張萬歲早已等的不耐,如果對麵再沒人出陣,他便要帶人衝上來了。智障往陣前來,張萬歲大喜,準備陣前斬殺此人之後便一鼓作氣拿下雁門。不過卻不能傷了這人的坐騎,踏雪烏騅,真是一匹好馬!


    “聽說劉武周投靠了突厥人?”張萬歲正在端詳著智障坐下的烏騅,聽有人問話,隨口答道:“什麽投靠,他本就是突厥人的種。”


    “知道他是突厥人,你還跟著他?”智障又問了一句,張萬歲抬起頭看了看智障:“不跟著他,難道跟著楊廣?哈哈,這年頭不管是什麽人,能得天下就是好人……”


    智障點了點頭,自語道:“確實,我想的有點多了。看來有時候簡單點也好。”說著鐵矛在手中半轉,朝張萬歲便遞了過去,智障看似隨意,但鐵矛的速度卻極快。張萬歲早就嚴陣以待,長矛臨身,便挽起手裏鐵槍橫檔智障的長矛。


    “嘡!撲……”張萬歲的鐵矛重重的搪在智障的矛杆上,瞬間鐵槍變鐮刀,矛尖下的鐵甲像紙片一樣不結實。張萬歲隻覺胸口一涼,屁股便離開了馬背,低頭看了看胸口,還沒來得及抬頭去看智障,那長矛一甩,張萬歲便從半空摔在地上,瞬間戰場上鴉雀無聲。


    “殺!”雁門城外仿佛一聲晴天霹靂,城牆似乎都在顫抖。智障長矛高舉,烏騅前蹄騰空,虎嘯鬆林的這一聲,兩軍中便有十幾個人癱坐在地上,當烏騅奮起四蹄的時候,劉武周軍便如驚慌的鹿群一般四散而逃。雁門關前的陳孝意,合上嘴巴,抽出腰間的長劍高聲叫道:“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諸天雲遊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如是我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如是我蚊並收藏諸天雲遊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