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是大隋的東都。楊廣即位之後,為了加強對中原的控製,也為了削弱關隴貴族對朝廷的影響,便把洛陽定位東都。洛陽西控突厥、東撫齊魯、北定遼東、南接淮揚,是個可以顯示大隋天下獨尊地位的地方。而大運河的修建,更是讓洛陽奠定了中原核心的地位。作為帝都,自然是花團錦簇,繁華無比。最重要的是,這裏還沒有經曆戰亂的破壞。


    此時洛陽正在王世充的掌控之下,王世充本是個胡人,年少時加入隋軍,因軍功升至兵部員外郎。因為這小子辦事得力,更曾帶兵到雁門救駕,所以深的楊廣的信任。這貨盤踞在洛陽,野心不小,亦有以洛陽為根基爭霸天下的念頭。


    智障離開少林便一路走馬觀花直奔洛陽而來,天黑時方到城中,找了一個旅店住了一晚。次日早晨,沒有用店中的早飯,便在洛陽街頭吃了一碗湯餅,也就是麵條。買了些熟肉帶著,在洛陽碼頭尋了條去往江都的船,沿著黃河順流而下,望中原而去。


    智障所乘的船是一個商隊的商船,載著商隊在突厥采購的貨物,準備運往江南售賣。從洛陽到山東一帶是李密的地盤,李密自持身份,對這些過往的商隊比較寬鬆,隻需繳納一點賦稅便可過關。而到了山東地界,便是竇建德和徐圓朗的勢力範圍了,雙方隔河而治。竇建德還好,但徐圓朗就難以對付了。這貨草寇出身,不善經營,隻會燒殺搶掠,把個好好的山東之地弄的民不聊生。對於過往的商隊,雖然不會害人性命,但一大筆過路費是必不可少的,若是心情不好,商隊殺光、貨物獨吞是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所以船隊行至東平郡,商隊的主人便停了船,準備找人托關係求情,自己可以出點血,求個平安過關。


    商隊停船,智障便也隻好棄船登岸。智障雖然不是旱鴨子,但好幾天在船上搖搖晃晃的,滋味也不太好受,武功再高的人也是陸地生物,還是腳踏實地的感覺比較好。況且智障的酒蟲也鬧騰起來了,肚子也嗷嗷叫著沒油水要吃肉。智障便順水推舟,在東平郡中找了一座酒樓,祭自己的五髒廟。


    東平郡是徐圓朗謀取錢財的寶地,所以對東平郡特意的手下留情,使得這裏相對來說比較興盛。酒樓裏麵也有些好酒好菜來招待過往的行人客商。東平郡中一處比較大的二層酒樓上,智障端坐窗邊桌前,“咕咚咚”灌了一口,隻覺得酒氣將嘴裏的淡味驅趕的一幹二淨,入腹火熱,暗道了一句舒服,便又夾了一大塊羊肉放在嘴裏嚼著,品著醬肉的滋味。


    東平地處山東境內,所以本地酒店中賣的最多的就是魯酒,當然因為得利與大運河的開鑿,也有些外地郢州富水、烏程若下、滎陽土窯春這些全國有名的酒水賣,當然價格就比較貴了。智障一身麻衣,形貌粗獷,看著像個遊俠卻不似個有錢人,夥計也沒問,就端上了當地特產的魯酒,好在智障也不挑剔,有酒有肉便好。


    魯酒雖然是土酒,但卻大大有名。春秋時霸主楚宣王會盟諸侯,魯君最後趕到,也沒帶什麽禮物,隻帶了本國出產的土酒,楚宣王大怒,於是派兵攻打魯國。梁惠王正想進攻趙國,而楚國是霸主,梁惠王怕楚國幹涉,此時楚軍攻魯,梁惠王大喜便派兵包圍了趙國的都城邯鄲,這便是有名的“魯酒薄而邯鄲圍”的故事。


    魯酒成名於春秋,但此時已經是一千多年過去了,魯酒也成了自謙名詞。因為東平與河北隔河相望,所以東平本地的酒大都是用黃河兩岸種植的小米與高粱釀造而成,入喉辛辣,後勁綿長。智障憋了這麽多天,此時開了昏,隻覺得肉肥酒烈,簡直讓人欲罷不能。自晌午直吃到酉時過半,直至日落西山,智障還在叫夥計添酒加菜。


    “大爺、不能再喝了,都告訴你多少次了,我們這酒雖然好吃,但後勁甚大,吃上三碗便要睡上一天,您這都吃了三壇子了,再喝下去誤了船期不要緊,您要是醉死了,小店可負擔不起。”店夥計都是看衣識人的,智障穿著樸素,夥計的言語便也沒有那麽客氣。


    智障肉已吃的差不多了,這酒卻正喝的過癮,渾身微微發熱,卻是酒興正酣的時候。聽夥計這麽說話,心中稍感不快。


    “三壇?你這酒一壇有多少斤?”


    “告客觀,我們這酒足斤一壇,您這一下午都喝了三斤了。”


    “三斤?哈哈……想當初某在鬆峰樓與蕭峰共飲,每人喝了十斤高粱,一酒囊的二鍋頭。區區三斤土酒,如何說到醉字?抓緊給我上酒,不然惹得某興起,打斷你的弧拐。”足足故作凶惡的一瞪眼,那夥計嚇了一跳,喏喏的領著空酒壇回去拿酒。剛走到酒甕邊,就聽智障喝到:“換大碗來,省的某還要提著壇子喝,不爽快。”夥計無奈,便取了三隻海碗,和酒一起抱過來。


    智障酒興高漲,從懷中掏出一顆金葉放在桌上笑道:“你且給我倒酒,什麽時候這金子不夠付你酒錢了,再告訴我。”夥計一咧嘴,暗道:金葉子,就是把我們店裏的酒都喝完了,我們也沒錢找給你啊。此時的金銀是貴重物品,並非流通的貨幣,不過明顯是占便宜的事情,夥計自然不能不幹。金子晃花了眼,夥計的嘴便甜了起來,一邊倒酒一邊道:“大爺真實海量,小的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過大爺這麽能喝酒的,莫不是小的祖上積了德,今天見到酒仙了?”


    前倨後恭的事情,智障見得多了,也不介意,隻打定主意今天大喝一場。夥計倒了三大海碗土酒,大手托住碗底將酒送到嘴邊,“咕咚咚……”喉頭鼓動,一海碗土酒入腹,一股酒氣上湧,自口中噴出來。智障讚了一聲:“好酒!”說完將第二碗端在手裏送到嘴邊,仰頭一飲而盡。


    華燈初上,正是酒店生意火熱的時間。那夥計伺候智障喝酒,抱著酒壇子一碗一碗的倒,而智障酒到杯幹,夥計竟騰不出手來。等一大壇子土酒倒完,夥計活動了一下發酸的肩膀,這才發現桌上已經擺了三隻大酒壇,每一隻能盛土酒五斤。便是這一炷香的時間,智障已經喝了十五斤土酒。夥計敬畏的看了一眼智障,深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打鼓道:莫不是我今天真的遇到酒仙了?喝了十五斤土酒,這人莫非真的是何方的鬼神?


    十幾斤魯酒入腹,智障開始酒勁上湧,伸手一劃拉,把胸口的衣襟敞開,露出寬闊厚實的胸膛,看著呆立的夥計大笑道:“你看某可是醉了?”那夥計抱著空壇搖了搖頭。智障又笑道:“那某這金子可還夠你的酒錢?”夥計不說話,隻點頭。智障一瞪眼:“那還愣著幹嘛,還不給我拿酒去?”夥計嚇得一溜煙的跑下樓去,邊跑邊道:“這就去,這就去。”


    “好大漢,好酒量,小小一個東平郡,也能讓我遇見如此英武偉烈的好漢,何其幸也。”一個極富磁性的聲音,同在酒店二樓,當間一張桌上,有人給智障叫起好來。話音剛落,便有一個女聲說道:“酒囊飯袋而已,也稱得上好漢?”


    一個男聲,一個女聲皆非凡品,智障回頭看去,卻見一對男女對麵而坐,皆不似中土人物。那男子相貌英偉皮膚白皙,一身黃色武士服,兩側腰間各懸刀劍,此時臉上掛著啼笑皆非的無奈表情,見智障看過來,笑著點了點頭;那女子生的一張俏臉,一身白衣,身材高挑修長,但神情卻冷若冰霜,歪過頭去,竟不屑於看智障一眼。


    女子雖然言辭無禮,但智障也不至於跟一個女人置氣。朝那外族男子點點頭,笑道:“中原物華天寶之國,英雄豪客何其多也,在下不過是其中一個無名之輩罷了。”


    “無名之輩也自比英雄豪客,說什麽物華天寶,多是狂妄自大之輩。”那女子冷笑一聲道。


    你妹……這貨吃槍藥了?智障微微皺眉,心中暗道。


    “兄台謙虛了,沙場大敗劉武周,酒館戲耍武尊畢玄和魔帥趙德言弟子的雁門張智,萬馬軍中縱橫無敵的絕世猛將,如何是無名之輩?”那男子端起酒杯遙敬,但這話卻是對身邊那女子說的。


    “他就是雁門張智?”那女子終於轉過頭來,上下大量著智障。


    “在下跋峰寒,見過張兄。”那男子站起身來,朝智障抱拳行了一禮道:“不知是否有幸,能跟張兄共飲一杯?”


    大唐第三男主角,確實有一股不凡的氣度,單論賣相就比自己那兩個不省心的徒弟強不少。智障點了點頭,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小兄弟請!”跋峰寒麵露欣喜,上前兩步雙手相迎。智障也不客氣,提著酒壇來到跋峰寒麵前,酒壇一舉,跋峰寒舉杯相碰,各自仰頭痛飲,飲罷相視大笑,一同落座。


    那女子也不說話,隻微皺柳眉,瞧著智障和跋峰寒飲酒說話。跋峰寒出自突厥亦是好酒之人,見智障拎著酒壇,便也棄杯取壇,與智障對飲。酒逢知己便無需多言,隻舉壇痛飲便可。


    智障與跋峰寒直喝到月上中天,方才盡興。智障留下兩片金葉匯了酒賬,三人一同離開酒店。此正值滿月


    之時,月光皎潔、明亮,天地皆披銀紗。跋峰寒略作沉吟,便道:“不瞞張兄,在下來到中原,除了喜愛中原文化之外,便是要挑戰各方高手,以增進武道修為。張兄威震北地,不知……”


    跋峰寒不說,智障也知道這小子的意思,這貨原著中就喜歡挑戰各路高人,今天砰到自己,看來是見獵心喜了。看著跋峰寒的眼睛,智障哈哈一笑:“好啊,想與我切磋武藝,那咱們先來切磋一下輕功如何!”說著也不等跋峰寒回話,縱身一躍人已到了三丈之外。除了學自靈鷲峰的逍遙遊,智障的輕功便隻有在少林學的輕身提縱術了。提縱術雖然入門粗淺,但起修煉起來卻沒有止境。提者上升、縱者疾行,修為越高身法越快。以智障的內功修為,這門提縱術使用起來,不差於任何輕功身法。


    與智障相比,跋鋒寒的輕功更加粗淺,見智障先行,他也邁開大步從後追趕,跋鋒寒的內功修為不錯,速度倒也不慢,隻不過所過之處塵土飛揚,讓他看上去不似平時那般瀟灑。與跋鋒寒不同,那名白衣女子的輕功身法十分高明,飄飛於跋鋒寒頭上,仿如飛天仙女一般瀟灑飄逸,而且仿佛尚有餘力。


    智障三人在東平郡城中展開身法疾行,不一時便越過城牆來到城外。樹林中智障與跋鋒寒對麵而立,白衣女傅君瑜站在跋鋒寒側後旁觀。智障雙腳不丁不八,輕鬆隨意,但仿佛一頭猛虎臥於山間,氣勢如淵如海讓人不敢有絲毫大意;而跋鋒寒則麵色嚴峻,精神專注至極。


    夜風徐徐,一片枯葉在二人眼前落下,跋鋒寒猛然出劍,劍光閃處枯葉一分為二,智障不疾不徐的抬起右手,四指輪彈,勁氣如波羅花綻擊在跋鋒寒的劍身,發出“叮、叮”的響聲。跋鋒寒隻出一劍,智障便四次擊在劍身,跋鋒寒瞬間明白,智障的武功比自己強的太多了。不過跋鋒寒並沒收劍認輸,與高手過招的機會太稀少了,而且智障明顯有指點自己的意思,跋鋒寒心中感激,但手上的劍卻更加的快了。腳下踏著奇異的步伐,便在這方寸之地圍著智障不停遊走,而智障則站在原地,以多羅葉指和拈花指的指力對抗跋鋒寒的長劍。


    傅君瑜全神貫注的看著交戰中的兩人,她和跋鋒寒相識的時間不長,但還是第一次看到跋鋒寒如此全力的施展武功。而智障則更是讓她驚詫非常,她原本以為智障是一名縱橫沙場的無敵勇將,卻沒想到智障的武功如此精妙。特別是智障使用的拈花指,實在和智障這粗獷的樣貌不符。


    “滄浪!”跋鋒寒猛攻智障五十幾劍,卻被智障單手一一破解,跋鋒寒便將腰間懸掛的長刀抽出,左刀右劍一起攻向智障。長劍淩厲、刀法凶猛,每一招都攻向智障要害部位,可謂狠辣無情。智障終於不再用一隻手來應對跋鋒寒的攻擊,卻見他伸腿上步,雙拳一前一後架住跋鋒寒的刀劍,肩膀一抖,將一對刀劍崩開,緊接著翻身一拳,砸向跋鋒寒的胸口。這一拳有個名號,叫做翻身捶,卻是羅漢拳中的一招。


    智障會少林七十二絕技,會降龍十八掌,但他最得意、最精熟、最拿手的功夫,卻是胖和尚交予他的伏虎羅漢拳。這門少林的入門功夫,卻也名列七十二絕技之中,可見這套拳法並非看上去那麽簡單,練到精妙之處時,其威力並不差於丐幫的鎮派絕技降龍十八掌。


    羅漢拳看上去粗淺、簡練,但給跋鋒寒的壓力卻越來越大,智障的羅漢拳挾千斤之力,拳勢威猛絕倫,且又連綿不斷,然而跋鋒寒卻對此全然不顧,他戰意高漲,手中刀劍狂風暴雨般劈刺出手,雙眼都變得血紅。智障又是一拳將跋鋒寒震退兩步,繼而調動真氣,崩拳化為虎爪當胸擊出,一股勁氣如猛虎出柙咆哮飛出。跋鋒寒刀劍相交,抵擋這股勁氣。“砰”的一聲,跋鋒寒刀劍盡皆落地,本人則倒飛出去,仰麵摔倒,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每一個世界的主角都為天地氣運所鍾,資質悟性都遠超常人。跋鋒寒雖然是大唐的第三主角,沒有寇仲和徐子陵那麽多的奇遇,但純以資質悟性來說相比雙龍卻絲毫不差,這是一個天生的戰士。智障在東平郡盤桓兩天,大多數的時間都被跋鋒寒拉著切磋武藝了,與其說是切磋,不如說是挨揍。即便智障沒有交給他任何武功、招式,跋鋒寒的武功也比遇見智障之前有了不小的進步,智障一套一百零八招瘋魔杖法,跋鋒寒刀劍齊出已能破解一半,若隻守不攻,勉強能夠接下來,可見跋鋒寒在武學上麵的天分之高。


    兩天時間,商隊的主管打通了徐圓朗的關節,也不知道托了什麽人的關係,隻交了一筆小錢,徐圓朗便傳令放行。智障原本不準備跟船走的,想沿著黃河打探寇仲和徐子陵的行蹤。不過滎陽那邊傳來消息,瓦崗軍李密發出蒲山公令,懸賞捉拿寇仲和徐子陵,凡有人能夠生擒二人者不但賞金千兩,還封為軍師。現在的李密聲勢浩大,雄蓋天下,中原一帶簡直是萬眾歸心。此令一出,兩人的日子排石不好過了,這兩個家夥若不離開中原地界,也一定會隱藏的十分嚴密,此時智障留在中原更難以找到兩人的蹤影,便跟著商船隊,順運河而下,前往江南。


    這商隊在江南很吃得開,所到之處無論是李子通還是杜伏威,都不曾阻攔過商船同行。因此船隊一路通暢無比,不過月於,便從黃河進入長江,順江水逆流而上,很快便到了江都,這裏是船隊的終點站,智障也隻好在這裏登岸。故地重遊,智障心中感慨。來到城南集市時,發現包子鋪已經改做了別的營生,老板是一個幹瘦的中年男子,據他說這鋪子實在官府手中拿到的,至於鋪子原來的事,則一概不知。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楊廣現在的脾氣越發的暴躁。動輒殺人,不止是朝廷裏麵,整個揚州城,都人心惶惶。傳聞因為楊廣對城中商戶進宮的食物不滿意,一怒之下甚至殺了三百多人,現在的楊廣簡直已經入了魔障了。


    楊廣不理政事,整日在行宮中飲酒作樂。而護衛聖駕的軍卒們不幹了,這些軍士大都出身關中,傳言唐國公李淵造反,而李密則帶兵占領了洛口倉,斷了楊廣的歸路,這些軍士擔憂家中安危時刻想要回返關中,宇文化及便以帶他們回家為誘餌,慢慢的掌控了江都的近二十萬關中禁軍。


    大業十四年三月,也就是智障來到揚州城的半月之後。宇文化及帶領司馬德斟衝進玄武門,勒死楊廣,火燒行宮,大肆屠殺楊姓宗室。亂兵暴民、街頭混混、黑幫分子四處燒殺搶掠,整個揚州城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原本繁花似錦的揚州儼然成了人間地獄。


    “這就是魯迅說的亂世民不如太平犬嗎?”黑夜中,智障站在樓頂看著熊熊的火光,與哭號慘叫的生民,不僅喃喃自語。仿佛末世一般的城中,不隻是亂兵暴民,就是那些原本老實巴交的小生意人,此時也成了嗜血屠殺的惡魔,將胸中的猛獸釋放出來,將人性中毀滅的一麵徹底的展現出來,這時的人,與野獸又有什麽分別?


    智障俯視著掙紮生存的眾生,不曾懲治行凶者,也不曾拯救受難者就這樣靜靜的站著、看著。忽然想起曾經自己曾經很喜歡的那部電影《黃飛鴻》裏麵的陸浩東看著瘋狂的白蓮教徒,跌坐在地上,絕望的呢喃:沒得救了,我們還能逃到哪裏去呢?沒得救了……而現在,智障的心中與陸浩東有一樣絕望的感受。


    “二哥,小心!”就在智障腳下的街上,一個女聲清亮的叫到。


    “放心,幾個亂兵傷不到我。快!前方有人縱火!”厚重中帶著一絲儒雅,在嘈雜的亂聲中顯得十分吐出。智障定睛望去,卻見一雙男女各持刀劍從街角轉出,縱身掠過逃跑百姓的頭頂,男子飛起一腳踢掉一個暴民手中的火把,刷刷兩刀,用刀背砍刀一夥亂民;而那個女子,則扶住一名踉蹌奔逃的婦人,緊接著足尖點地,像跳舞一樣緊跟在那個男子的身後,兩人看起來累得夠嗆,坐在一戶門口的上馬石上,不停地喘著粗氣。


    “二哥,咱們先離開吧,揚州城難民這麽多,你又能救多少呢?”那女子喘息了一會勸道。


    “能救一個是一個,見死不救是為罪也,隻是連累了你……”男子說著握住女子的手,歉意的說道。


    “二哥說的什麽話,你我之間還談什麽連累,莫說是這揚州城,便是修羅地獄,我也願意跟你一起走,我們一起逃出長安時我便說過這一輩子我都跟定你了。”


    兩人正說著,又有一隊亂兵路過街口,見到兩人不由分說,衝上來舉刀便砍,這些人已經殺人殺的紅了眼睛。變生肘腋,那男子卻不慌亂,衝入一名亂兵的懷裏,夾住他的雙臂使其不能動彈,原地轉了一圈,長刀橫掃,逼退四五個亂兵,緊接著衝入人群左劈右砍,有進無退的戰法,讓人感覺有一股沙場的鐵血之氣撲麵而來。那女子則正好相反,如花叢中的蝴蝶翩翩起舞,手中劍舞的如花一般,清除男子後背的威脅。


    與趁火打劫的暴民相比,亂軍的戰鬥力要大得多。看身上的衣甲,這些隋軍原本是關中的驍果,不但身強體壯,而且精通戰陣,那對男女的武功雖然不錯,但也隻是江湖上的二流水準。在軍陣的攻擊之下,隻能勉強應對。突然,那女子驚叫一聲,男子的右臂已經中了一槍,刹那間險象環生。


    除了燒殺,亂軍的目標便是金銀財寶和女人。很顯然,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女子給人一種驚豔之感,不止身材曼妙,容貌更是精致。這些兵痞在欲望的驅使下,各個都是一臉猙獰,手中的兵器愈加狠辣。


    “二哥!”女子的叫聲已經帶上了哭腔,那男子的大腿又中了一刀,行動已然不便,一名亂兵的長槍刺來時,那男子已經無法閃避了,女子手中的劍被打飛,此時縱身躍到男子身前,要為他擋住這一槍。


    女子自知必死,已經閉上了眼睛,然而等來的不是冰冷的槍頭,而是一雙臂膀將其抱在懷裏。當她睜眼看時,卻見自己的二哥一臉驚喜痛惜的看著自己。


    救人的自然是智障,擒龍功將二人從亂兵的刀劍之下拉出來,繼而打了一聲呼哨便從樓頂跳入亂兵中,體內真氣爆發,降龍十八掌中的一招時乘六龍,金龍勁氣一分為百,在亂軍中穿插,“砰砰砰……”勁氣爆裂,巨大的氣浪將這近百亂軍震飛出去,街麵為之一空。


    “三原李靖,多謝壯士搭救。”智障清理了亂兵,回過頭時,隻見那個男子掙紮著站了起來。衝著智障抱拳行禮。那個女子也福了一下身子,表示感謝。


    “哈哈,卻是我要感謝你呢。”智障一句話說的李靖摸不著頭腦。李靖也不糾結這個,身邊的女子詢問道:“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日後我二人……”智障擺了擺手:“我叫……恩,張智,雁門張智。”


    “哦?可是大敗劉武周的張郡丞?”李靖驚訝的問道。


    “是我。”智障點了點頭。


    “誒呀!郡丞怎麽還留在揚州?豈不知李淵在太原起兵,必定會惹怒突厥,雁門是中原門戶,突厥如來雁門必定首當其衝,這……”李靖說著說著竟然急了,紅拂用手拉了一把,李靖這才住口。智障一呆,不知道李靖為什麽對雁門這樣上心。


    “郡丞見笑了,二哥就是這樣,一提突厥就忍不住激動。您別見怪。”紅拂稍顯尷尬,歉意道。


    “不是我激動,中原戰亂不休,而突厥則兵強馬壯,就算最後有人統一天下,中原都是元氣大傷,到時候突厥鐵騎扣邊的話……”李靖還要說,卻被紅拂打斷道:“你都什麽樣了,突厥打不打來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要是在不包紮傷口的話,老娘就要守寡了!”


    “額……”先前在樓頂聽到兩人的對話那麽柔情蜜意的,智障沒想到紅拂會爆出一句“老娘”出來,實在跟她的樣貌有些不太相符。


    “唏律律……”正說著話,一聲戰馬嘶鳴之聲傳來,接著“得得得”的馬蹄聲響起。智障笑道:“李兄還是先包紮傷口吧,日後若有意突厥,不妨到雁門去看看,在下便先行一步了。”說著,縱身躍到烏騅的背,衝出街角。


    智障提著鐵矛在揚州城中縱橫奔馳,清理砸街麵上作惡的暴民亂兵。宇文化及將大部分軍隊集結在江都行宮中,智障並沒有遇到成建製的隋軍,仗著馬快槍急,又有金剛不壞神功護體,智障一人一馬直殺的暴民亂兵四散奔逃,直殺至天明,亂兵散去,暴民隱蹤,智障這才找了一處空出的民居暫住下來,也不知道李靖夫婦如何了,智障在城中,卻不曾再見到兩人的蹤跡。


    宇文化及在揚州大開殺戒,不但殺了楊廣、殺楊姓宗室、殺終於隋朝的大臣、殺不聽號令的軍官、殺企圖逃亡的士兵……一直殺了三天,宇文化及才算是把揚州城控製在手中。楊姓宗室中有個叫做楊浩的少年,因為和宇文化及的弟弟宇文智及關係不錯,這才幸免於難,被扶持當上了傀儡皇帝。宇文化及則自封大丞相,總領揚州城中大權。楊廣既死,便到了宇文化及兌現承諾的時候了,驍果軍人人收拾行囊準備回返關中。宇文化及也不想在揚州待著,關隴之地才是他們宇文閥的根本所在。


    自那日和李靖紅拂女兩人見麵之後,智障便出了城,到了東門外的一座廟宇中。天下紛亂,民不聊生,這座廟宇原本是智障和寇仲兩人住過的地方,原本智障走後這裏被一群乞丐占據了,經過昨晚一場大亂之後,乞丐也逃得一幹二淨,隻留下一堆堆破爛的鋪蓋。稍稍清理了一下佛堂,智障便在廟中佛龕的位置盤腿坐下,開始調動九陽真氣,運氣調息。白天打熬身體,夜晚修煉內功,渴飲山泉,饑餐魚果。將一身所學從頭至尾重新演練一遍,每日清晨在太陽初升之時,取一絲朝陽之氣入丹田氣海,淬煉真氣。


    在廟裏住了一個多月,智障將自己調整到了最佳狀態。五月端陽,智障走出廟門,一聲呼哨將在山間閑逛的烏騅招來,將酒饢掛在馬鞍橋上,撫了撫烏騅的鬃毛,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烏騅便如利劍一般竄了出去。烏騅全力奔跑起來極為迅捷,智障身上的袍袖都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一人一馬踏平原,過丘陵,涉河穀,攀大山,一路向嶺南而去。


    智障出雁門郡的目的,第一是尋找寇仲和徐子陵,第二是為了會一會天下武功最頂尖的人物,而這也是智障給自己找的目標。然而這一路上,除了跋鋒寒,遇上的能叫出名字的也就是李靖夫婦了,然而這三個人卻算不得頂尖高手。智障身在揚州,武功最高的也就是宇文化及了,然而想來宇文化及不會有興趣跟智障來一張大戰,況且宇文化及原本就是智障的手下敗將。宇文化及做不得智障的對手,但智障在江南卻不缺對手。嶺南就有一位天下最頂尖的高人可與智障一戰,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刀宋缺,最重要的,智障知道宋缺就在宋家山城,不需要智障沒頭沒腦的去找,至於自己是不是宋缺的對手,那不是智障需要考慮的。自從跟胖和尚學武之後,智障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江南多丘陵,而嶺南則是山勢綿延。烏騅再神駿,畢竟出身草原,不如雲南的滇馬擅走山路。對烏騅,智障還是很愛惜,找了一處水草豐美的山穀,將烏騅留在那裏,自己孤身前往鬱林郡。鬱林便是宋閥在嶺南的治所。宋家山城就建在鬱水與支流的交匯處。


    宋家山城依山傍水而建,也因此得名。城內住的大都是宋家族人,青石大道將整個城池分割開來,使一片片民居看起來井然有序。一條溪流自山中流出,橫貫整座城池,將山城分割成兩瓣,城中建築古典雅致,取木石為材,亭台樓閣飛簷鬥角,給人以濃厚的傳統漢民族文化氣息。


    山城雖是宋家私有,卻不禁外人,城中也有客棧酒店供人居住。智障一路行來雖然說不上風塵仆仆,但也不好就這樣去見大名鼎鼎的天刀。找了一處酒店住下,休整了兩天,智障便離開了酒店。


    山城正中央,便是宋缺一家的府邸。院牆外圍一排井然的木棉,高門樓上一塊黑底藍字的牌匾,兩個楷體大字:宋府。兩座石獅看守的大門緊閉,隻一側角門時不時有青衣小帽的仆人往來。說起來智障來的有些貿然,江湖這麽大,仰慕宋缺的有、敬畏宋缺的有、想挑戰宋缺的自然也相當的多。智障可不想跟一群拿著棍棒的家將們動手,也不想被宋家人看作是不懷好意的挑釁者,如何讓宋缺知道自己的來意,並且勾起宋缺出手的興趣,這是一個問題


    看著宋府的牌匾,深深吸了口氣,“……”張開嘴做獅吼狀,但卻沒有一絲聲音發出來。與此同時,牆外木棉樹的樹葉開始微微顫動起來,緊接著是青石板路上的石子。一名小廝抱著一隻瓷瓶走出角門,“砰”的一聲,瓷瓶猛然碎裂開來,小廝哇的一聲,臉上已被瓷片劃破,流出鮮血。


    “乎隆隆……”低沉的悶響在山城中響起來,似是暴雨前的悶雷,城中人下意識的抬起頭,卻一絲烏雲都沒有看到,那天藍的發青,太陽烈的刺眼。悶響持續了十息的時間,城中有人發現,宋府的大門竟然“吱呀呀”的打開了。對於山城的人來說,這絕對是一件新鮮事,上一次宋府中門打開時,還是京城裏的皇帝派人來讀聖旨的時候,卻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智障知道,自己成功了,至少宋缺沒有將自己當成挑釁者,不然就不是大開中門迎客,而是宋閥高手的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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