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一個來月躺的的時間太多，腦袋被馬車震蕩的有點糊塗了，賊眾突擊時，賊眾發現拉著鐵矛的馬車不知道哪裏去了。鐵矛太沉，智障心疼烏騅，便將鐵矛放在了一輛載著木器的馬車上，戰鬥開始時，拉車的駑馬中箭受驚，跑出車隊之後被射殺在路邊的樹林裏，賊軍見鐵矛沉重，知是寶物便爭奪起來，智障殺到人群中時才發現了它。
相比於單刀，鐵矛才是群戰利器。近千斤的重量加上智障的神力和烏騅的衝擊，一人一騎完全是一輛重型坦克，在賊軍中縱橫捭闔。有了金剛不壞神功的加持，賊軍的箭矢兵器對智障一點作用都沒有，軍隊對武林高手的優勢在智障這裏蕩然無存。因為對外功的偏愛，相比於除了九陽真經，金剛不壞神功也智障時刻都在修煉的武功。
賊眾悍勇，見到人仿佛見到了入口的肥肉般瘋狂，然而就算野獸也知道害怕，何況這些並沒真瘋的人。當智障一矛將五六個賊軍攔腰斬斷時，這些人悍不畏死的衝鋒；當智障用鐵矛在賊軍身上留下碗口大的窟窿時，這些人眼睛血紅，暴戾橫生；而當智障一矛砸碎兩個賊軍的腦袋時，不但是宋家的家丁仆從，這些嗜血的賊將也忍不住吐了，他們吃過人肉，但沒有嚐過新鮮的人腦。
外功能給人提供保護與力量；內功能讓人有持久的耐力與恢複力；武技則給人以精妙的招式，這些加在一起便是絕世猛將的素質。然而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三者兼顧實在太難做到，最重要的，能得到這三種功夫的人太少，肯下苦工修煉的人更少，因此絕世猛將出現的幾率和中彩票差不多。然而不得不說，智障便是那幸運的一個。莫說五千賊軍，便是萬馬軍中殺他個七進七出，擁有絕世武功在身的智障也不在話下。
一套瘋魔杖法加上一套五郎八卦棍使完，馬車外圍基本上已經就沒有敢站立的賊軍了，智障渾身浴血自然殺人盈野，但大多數賊眾還是自動自覺的趴在地上，生怕智障的大鐵棍子招呼到自己身上。馬車外麵倒地一片，而馬車內圍裏麵，基本上已經吐的不行了，就連宋師道這樣的翩翩公子，嘴角都帶有一絲汙穢，也就是宋魯和宋智這兩個老家夥才能強壓住心口蠢蠢欲動的午餐，這才多少維持住一點身份。
“張……張叔？”宋玉致看著走過來的智障，不確定的叫了一聲，她實在難以確定眼前這個人是在自己家裏麵住過一段時間的那個喜歡露出白牙大笑的喬叔還是山林中走出來的修羅惡鬼。智障聽見宋玉致的叫聲，露出門牙朝她微微一笑。宋玉致渾身一哆嗦，立馬藏到姐姐身後，露出個小腦袋瓜，怯怯的道：“真是喬叔。”
“鬼！惡鬼……你別過來，你……額！”站在宋魯身邊的解文龍用哆嗦的指頭指著露出白牙的智障，猛地一翻白眼，暈了過去。和宋玉致、宋玉華不一樣，解文龍可是全程看著智障在賊眾裏麵大開殺戒的，確切的說，應該是從智障一矛砸碎兩個賊兵的腦袋開始……其實這也沒什麽，可悲的是解文龍早餐吃的是一碗白嫩的豆腐腦。
智障被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看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解文龍，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宋魯在一旁苦笑道：“張兄還是去清洗一下吧，你這一身……”
智障蹲在河裏，提鼻子吸了吸，暗道：血腥味，並不是很難聞，怎麽這些人……一邊清洗著身上的血跡，智障慢慢的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對奪走人的生命並不拒絕，甚至對鮮血也不反感。摸著腰間的佛珠，雖然自從到了大唐世界，蓄了發，把佛珠和缽盂也藏在了身上不曾示人，但智障從未忘記自己是個和尚，金剛經也是每天誦讀不曾懈怠，卻為何出現這樣的變化？
宋魯這樣的人精，自然看得出智障心中有事，便也不來打擾。將俘獲的賊眾交予了當地蕭銑的人，又派人往嶺南和巴蜀報訊，兩支隊伍便又踏上了行程。此地離巴蜀已經不遠了，很快有獨尊堡的人馬前來迎接。倒也在沒有遇上山匪刺客之類的事件，宋魯等帶著送親的隊伍在獨尊堡休整了兩天，便開始準備兩家的婚禮。
解暉聽手下人訴說了路上的經過，怒衝衝把自己的兒子叫到跟前訓斥了一遍，帶著不情不願的解文龍到安排給宋家的院落尋找智障，一來向他道謝，二來邀請智障來做婚禮的嘉賓。不過老解父子撲了個空，智障隻住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便離開了獨尊堡，至於去向，自然不是仆人們能知道的。所謂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之，對解暉來說，智障絕對算是一位高人。
淩雲山，峰巒疊嶂，山勢錯落，九峰崢嶸，氣勢磅礴。山上茂林修竹終年蔥蘢，丹崖峭壁四時秀色可掬。山下是大渡河、岷江、青衣江交匯處，碧浪滔滔，遊船破浪，水光接天，江水如萬馬奔騰，吼聲震天，三江交匯處的上方有一片岩壁，是後來樂山大佛開鑿的位置。
由於三江水勢湍急，波翻浪湧，所以常常有船毀人亡的事情發生，所以人們很少在這裏行船下水，然而今日，卻有一葉小舟，漂流在激蕩的江流中。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三國？隋唐？不不……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即便天龍是虛構的，大唐是虛構的，但我是真實的，我會思考，我會懷疑，我喝多了也吐，挨打也會疼。”自山巔縱身躍下，急速下墜形成劇烈的風聲在耳邊響起，失重感也是這麽強烈，浪花激起水汽的味道也是這麽清晰。“咚……”浪頭瞬間吞沒了智障的身影，江水堵塞口鼻，窒息感很快出現，然而智障卻像一塊石頭，緩緩沉入水底。
莊子說：至人之息以踵，凡人之息以喉。踵者，跟也，而不是腳後跟這個字麵的意思。智障不是至人，自然達不到“息以踵”的境界，還得靠喉嚨來呼吸。人體自稱天地，可以短時間內自給自足，但人體這個天地畢竟太小，需要通過神識來和宇宙溝通，通過呼吸吐納和飲食來從天地間汲取能量。智障不是烏龜，不會龜息功，自然不能長時間在水裏泡著。腳尖在江底一跺，真氣外放，整個人火箭般從水中衝出來，如蛟龍出水一般，濺起一片巨大的浪花。
“哈哈哈……淩雲有大佛，光禿禿的石壁站在這裏多不好看，讓我先給大佛打個地基罷！”半空中的智障氣運丹田雙掌齊出，兩條金龍呼嘯著撞擊在石壁上。“哢！”岩壁崩碎，碩大的碎岩自石壁滾落下來，墜入激流中。智障把江水當做了蹦床，雙手或成掌、或化指、或捏刀決，一道道真氣不斷擊打在岩壁上，岩壁像是被安滿了炸藥一般不斷發出轟鳴聲，陣陣巨岩碎石落入江中。
“林朝英在岩壁寫字，怎如我在山中造像來的大氣！”半日的功夫，饒是以智障如此海量的真氣累積，也被消耗一空，不得不在江中的一塊礁石上休息。雖然累的氣喘籲籲，但智障看著岩壁上大佛的輪廓，心中也是一陣自得。想起射雕中林朝英和王重陽比武那一段，不由得意的吹噓起來。
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智障在山水之間玩耍了一天，自然得了仁，又得了智，心中高興自然便把不快給拋之腦後。躺在烏騅的背上信馬由韁，任由烏騅或疾奔或緩行，隻要是想北，見路邊走，全由它的性子來，而智障則在馬背上安然入睡。
一覺睡到月上柳梢頭，智障才幽幽轉醒。清新的泥土氣息飄入口鼻之間，“咦，下雨了，我竟然不知道，真實奇哉怪也。”智障抖了抖衣袖，隻覺比肩一陣幽香飄過，如此清麗脫俗，不禁尋香望去，卻見一道美好的倩影漸漸遠去。“好快的輕功，好美的身段。”望著遠去的倩影，智障暗讚道：卻不知是何門何派，竟有如此漂亮的輕功身法。
九陽真氣在全身遊走一個周天，身上的衣衫，連帶這烏騅身上的毛發全都變得幹爽起來。衣服是幹了，不過烏騅回頭感激的打個響鼻，又噴了智障一臉口水……“靠！”。
“本來還準備給你也來一口，沒想到你竟然這麽不上道，那對不起，這囊好酒沒你的份了！”智障拍了拍馬脖子，不忿的衝著烏騅嚷嚷。烏騅回頭瞟了智障一眼，很輕蔑的轉過頭去，掠一口路邊的青草表示對好酒神馬的一點興趣都沒有，露出大板牙嚼著青草告訴智障：哥可是素食主義者，滴酒不沾。
“仁兄好本領，竟能跟馬兒交談起來。”一個溫文爾雅，極具風采的年輕男子站在路邊，看著智障和烏騅笑道。智障抬頭一看，卻見此人身型高挺筆直勻稱，相貌英俊，頭頂竹笠，雖是儒生打扮，更顯得他文采風流，智勇兼備。嘴唇上續著兩撇小胡子，修建的整齊而文雅，這時他手搖折扇，說不盡的倜儻不群，瀟灑自如。隻不過臉上的那一絲笑意讓他看起來很容易接近，卻又好像與人保持著一段不可逾越的距離。
智障摸了摸下巴上的絡腮胡，暗道：這貨好樣貌啊，看上去比徐子陵長的還要好看，看著兩撇胡子，莫非是陸小鳳？不對，這裏沒有陸小鳳。智障如是想著，嘴上卻道：“公子見笑。”
“若非有事在身，定與兄台暢聊一番，告辭了。”年輕男子點了點頭，朝智障抱拳行禮。智障亦抱拳，卻見年輕男子身形一晃，速度之快竟然出現了殘影，鬼魅般往遠處飄去。智障不由吸了一口冷氣：嘶……剛才那女子身形飄忽，這位更覺，都出現幻影了，難道……撞鬼？
對智障來說，這世界上人比鬼厲害多了，倒也並不害怕，拍了拍烏騅的脖子：“嘿老弟，咱哥們撞鬼，你怕不怕？嘿！還吃草，等會鬼來捉你我可不管……”智障一邊發神經，一邊在馬背上喝著酒，烏騅順著小路前行，不一會兒，來在一座小村外。
村子不大，除當中有點點火光之外，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天剛擦黑，按理說應該是莊戶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完飯的時間，然而這個村子此時卻顯得十分詭異。讓烏騅去林間吃草，智障自己卻運起逍遙遊的身法，消失在村子的房舍之間。
“自巴陵傳出那兩個小子北上去發掘‘楊公寶庫‘的消息後，訊息到處，無不惹起哄動，連四大寇都派出高手，沿途追截，我們更是怠慢不得。”說話的是一個大白胖子，此人副大臉盤、鼓下巴、眼神銳利得似兩團鬼火，本有點猙獰可怖的霸氣，幸而抿成一條線的薄嘴唇不時掛著一絲笑意，衝淡了他雙目透出的殺氣。
“江湖上從未有人有像他們這般的好價錢。得到寶藏，固是非同少可，立可招兵買為，爭霸天下，至不濟亦能變成天下最富有的人，何況隻須提著他們的人頭去見密公，已可光宗耀祖了。”這次說話的是個瘦子，體型勻稱修長，長得頗為漂亮，神態自負。兩個人帶著十幾名騎士結伴而來，看上去也是剛到這裏，除了二人，其餘的騎士全都下馬在附近翻找著什麽。
“莫要找了，我們得立即起程趕路，遲了怕是會給人捷足先登了！”那瘦子朝眾騎士喊了一聲，眾人立即回身上馬，橫貫荒村疾奔而去。
兩人的對話，智障隻聽到了後麵一半，卻足有讓他心中有數：寇仲徐子陵這兩個小子處境著實危險。剛才對話的兩個人武功並沒有多麽高強，卻也敢加入追查寇徐二人蹤跡的行列裏來，可見不但是四大門閥各路諸侯，江湖上的一些小魚小蝦也都在打寇徐二人的注意。不過倒也不用著急，正所謂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以寇仲和徐子陵的武功，像剛才那兩個人的程度根本對他們造成不了任何傷害；若真有高手出動要製服兩個小子，也需費一番功夫，那樣的話，江湖上自然會有消息傳出。智障心中稍安，找回烏騅，一人一馬繼續趕路。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時，智障尋到一處池塘，在池邊吐納了一番朝陽之氣，運動行走一個周天，方才站起身，卻見眼前一頃碧綠，池水在朝陽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水麵下似有一物在緩緩遊動。智障張手虛空一抓，自水中抓起一隻軟蓋大王八，看著這貨縮頭縮腦的樣子，智障不由哈哈大笑：“小樣，你以為穿上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
鱉血泡酒，鱉肉燉的爛熟，智障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樂乎。烏騅見智障吃得開心，便把大腦袋也湊了過來。智障抓起一把青草堵住它的大嘴笑道：“幹嘛，你也想吃肉啊？那可不行，哥哥我還沒吃飽呢，不過酒倒是可以給你喝一口。”說著將酒饢傾下，把酒倒在青草上，放在烏騅的嘴邊。烏騅呲了呲牙，一口掠下。嚼完口中的青草，似乎覺得味道還不錯，便又把腦袋湊了過來。
一人一馬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一囊五斤白酒見底，智障心滿意足，躺在草地上，一邊翹著二郎腿用草莖剔牙，一邊看著喝醉了的烏騅在地上跳倫巴。烈酒泡鱉血，那勁頭可衝了，烏騅個頭雖大，酒量卻淺，在草地上歪歪斜斜的走了兩圈，晃晃頭讓自己清醒一點。池塘不大，卻背靠山林，青草成片，景致頗為不俗。烏騅似乎來了興致，開始在樹林裏和草地上來來回回跑進跑出，智障也不管它，想等這貨醒酒再說。
地麵微震，馬蹄聲隱隱從官道另一端的遠處傳來。智障翻了個身，用手支著頭側躺，麵向官道。蹄聲漸近,智障拿眼看去，隻見十幾名勁裝大漢騎在馬上，驅趕著十幾匹無鞍野馬朝這邊飛奔而來，看著這支馬隊，智障不由眼神大亮：好家夥，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看看你們到底在耍什麽花樣！
在竟陵郡西南方，長江的兩道支流漳水和沮水，界劃出大片呈三角形的沃原，兩河流過，灌溉兩岸良田，最後匯入大江。這裏氣候溫和，土壤肥沃，物產豐饒，其中飛馬牧場所在的原野，牧草更特別豐美，四麵環山，圍出了十多方裏的沃野，僅有東西兩條峽道可供進出。形勢險要，形成了牧場的天然屏護。
在充滿悅目色彩，青、綠、黛各色綴連起來的草野上，十多個大小不一的湖泊像明鏡般貼綴其中，碧綠的湖水與青﹃的牧草爭相競豔，流光溢彩，生機盎然，美得令兩人屏息讚歎。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去，草原盡頭都是山峰起伏聯機，延伸無盡。在這仿若仙景的世外桃源中，密布著各類飼養的禽畜——白色的羊、黃或灰色的牛，各色的馬兒，各自優遊憩息，使整片農牧場更添色彩。
在西北角地勢較高處，建有一座宏偉的城堡，背倚陡峭如壁的萬丈懸崖，前臨蜿蜒如帶的一道小河，使人更是歎為壯觀。這裏就是蜚聲海內的飛馬牧場。峽道出口處設有一座城樓，樓前開鑿出寬三丈深五丈的坑道，橫互峽口，下麵滿布尖刺，須靠吊橋通行，確有一夫當關，萬夫難渡之勢。
寇仲和徐子陵化名扮作糕點師傅混進了飛馬牧場，還別說，這兩個家夥手藝還不賴，做出來的糕餅得到了牧場場主商秀珣的肯定，正式聘用了這兩個小子。牧場的大管家商震給兩人講了些牧場的規矩，便安排兩人在牧場城堡後園裏的一間房中住下。
兩人在廚房忙了一天，此時滿身油煙味，不僅如此還要一起擠在一張床上睡覺，這讓兩個幹淨慣了的小子如何忍受得住？就算是被宇文化及追殺時、被瓦崗大龍頭李密通緝時兩人也沒這樣休息過。寇仲提議找個地方清洗一下，徐子陵點頭同意，於是兩人各自找出一身幹淨衣服，摸出房去。
整個院子住的都是牧場的男仆，四麵房舍幾十間屋子，隱隱有呼嚕聲從房間中傳出來。天上滿空星鬥，卻未見月兒露麵。牧場的方向間中傳來羊馬的嘶叫，又或犬吠之聲，營造出牧場特有的靜謐、安詳的氣氛，與戰亂不休的中原相比，這裏仿佛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給人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
院子的左前方是商秀珣的飛馬園，右邊是女性仆人們居住的院落都不好亂闖。幸好後山傳來流水的淙淙響音，兩人一心要洗個痛快，便躡手躡腳的朝通往後山的出口走去。
鑽過一個隱蔽的月亮門，院落後方有個花園，最妙是有道周回外廊，延伸往園裏去，開拓了景深，造成遊廊穿行於花園的美景之間，左方還有個荷花池，池心建了一座六角小亭，由一道小橋接連到岸上。岸邊有一方竹林，穿過竹林便是一條碎石小徑，沿著崖邊延往林木深處，令人興起尋幽探勝之心。
寇仲二人一路走去，左轉右彎，眼前忽地豁然開朗，在臨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小樓，二人目力不俗，卻見一張匾額上書：安樂窩，三個大字。入口處的兩道梁柱掛有一聯，寫在木牌上，“朝宜調琴，暮宜鼓瑟；舊雨適至，新雨初來。”字體飄逸出塵，蒼勁有力。而陣陣水聲就在小樓後麵傳出來。隻不過二樓尚透出燈火，顯示此樓不但有人居住，且仍未就寢。
寇仲和徐子陵對視一眼，雙雙運起逍遙遊的身法，如飛絮般飄到半空，速度雖然不快，但勝在輕盈，前行時更不會發出一點聲響。正當二人飛到半空，越過小樓的房門時，一把蒼老的男聲由樓中傳來道：“貴客既臨，何不上來和老夫見上一見？”
“被發現了！”寇仲二人俱是心中一驚，此人身在屋中便能感知到二人的存在，可見此人內功耳力到了什麽程度。兩人的和尚師傅，也就是智障曾對二人說過：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之。況且兩人隻是想洗個澡，倒也沒什麽好怕的，心思坦然，便邁步走進了這座小樓。
優雅自然的綠植，渾厚無華的家具，顯示了此間主人不俗的品味。隻不過屋中空無一人，那蒼老的聲音又道：“二位請上樓敘話。”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了個眼色，順著屋角處的那道楠木梯，拾階而上。上層以屏風分作前後兩間，一方擺了圓桌方椅，另一方該是主人寢臥之所。此時一個身著長袍，峨冠博帶的老者正端坐桌前，圓桌上放著酒具，酒香四溢。兩盞掛垂下來的宮燈映照下，除桌椅外隻有幾件必需的家具，均為酸枝木所製，氣派古雅高貴。
桌前老者麵貌樸拙古奇，鷹目深邃，長眉入鬢，鼻梁挺直，顯得精神矍鑠，隻是臉上一條條皺紋讓他的神情看起來頗有些憂鬱、傷感。
“兩位小兄弟請坐下，嚐嚐老夫釀的六果液。”桌前老者笑著對寇仲和徐子陵伸出手比了一下說道。此時兩人的身份是牧場的仆人，麵對這位明顯身份高貴的老者的邀請，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見兩人局促猶豫，老者微微一笑，自顧自提起桌上的酒壺，看似隨意而動作十分優雅，滿滿的斟了三杯酒。頓時濃鬱清甜的氣息飄散在屋內，老者端起中間的一杯在指尖轉動：“此酒是采石榴、葡萄、桔子、山渣、青梅、菠蘿六種鮮果釀製而成，經過選果、水洗、水漂、破碎、棄核、浸漬、提汁、發酵、調較、過濾、醇化的工序，再裝入木桶埋地陳釀三年始成。嚐嚐看，味道很不錯的。”
寇仲見老者神態自然，心中忐忑也消散了許多，捅了捅身邊的徐子陵，倆人一齊坐下來，捏著酒杯各自喝了。酒一下肚，氣氛便輕鬆許多了。“雖然不是很懂，但這酒的味道著實不錯，以後有機會，讓我師傅也來嚐一嚐。”徐子陵老實道。
“這酒雖然不錯，不過你們的師傅未必會喜歡呐。”老者搖頭笑道：“聽你二人說話，帶著揚州一帶的口音，飛馬牧場甚少招收外人，相必你們有些過人的本事了。”
徐子陵撓撓頭，微顯尷尬道：“我們是牧場新聘的糕點師傅……”寇仲接茬道：“對對，糕點師傅。”
老者聞言瞄了一眼寇仲的手：“恩，雙掌寬厚、有力，掌心有繭，看來下過苦功夫，難怪有如此本事”寇仲下意識的把手縮進袖子裏，卻聽老者接著道：“牧場場主的口味很特別，若沒有些本事的話，做出的糕餅一定入不得她的法眼。”
三人說了一會兒閑話，大多數時間是老者問，兩人答。不過老者學識淵博，麵目和藹，談吐也十分風趣，倒是讓兩個人沒有了拘束感，氣氛倒也融洽。約莫半個多時辰，老者起身道：“好啦，你們回去歇息吧，以後若有空可以到我這裏來，陪我這個老頭子說說話。”
送走寇仲和徐子陵，老者回到二樓，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六果釀，一邊有滋有味的喝著，一邊道：“很有趣的兩個小家夥，一個忠厚老實卻輕靈淡泊像個道士；一個跳脫活躍卻不缺城府，不過從本質上來說還都算不壞。皆是可看早就之才。”老者對著空氣說著話，一邊喝著酒。一壺六果釀喝完，老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三十年了，隻有今天才把六果釀真正當成酒來品嚐。”
寇仲二人回屋睡了不倒兩個時辰。便被牧場主商秀珣派人叫了去。
書房中，商秀珣正坐在桌前專心的看著賬薄。侍女將寇仲和徐子陵帶到門口，輕輕的敲了下門，道：“場主，他們來了。”商秀珣也不抬頭，繼續翻看著賬薄：“讓他們進來吧。”侍女應了一聲，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寇仲二人進去，便轉身離開。寇仲和子陵對視一眼，倆人一前一後進了書房。
一進屋，兩人便被桌前的人兒吸引住了目光，隻見烏黑漂亮的秀發像兩道小瀑布般傾瀉在刀削似的香肩，精致的臉龐配上古銅色閃閃發亮的嬌嫩肌膚散發著灼熱的青春和令人豔的健康氣息，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一雙美眸，雖然此時低著頭看書，但長長的睫毛和不經意間顧盼著的如水鳳目仿佛能夠波動人的心弦，更透著一股神秘感。
“你們除了糕餅外，還懂弄什麽食物？”翻閱著賬薄，豐唇輕啟，吐出一句清新的話語來。
寇仲伸出手指捅了捅徐子陵，收到一個白眼，便垂手恭敬答道：“什麽都懂得一點。”
“今晚會有貴客從北方來，北方人最愛吃烤肉、熏肉那類東西，你們懂得如何弄嗎？”商秀珣專注於賬薄，對兩人的小動作視而不見。
寇仲點頭道：“烤肉熏肉都沒有問題，場主請賜示該弄那一種肉。”
似乎沒有聽到寇仲的話，過了好一會商秀珣才隨口道：“就熏肉吧！”
“是.”寇仲應道。商秀珣又沉默了下來，翻看著賬薄，偶爾捏著杯子喝一口茶。寇仲和徐子陵有些尷尬的站在廳中，場主沒有吩咐，倆人不敢說話，也不敢走，就這樣站著。好在這位美人兒場主秀色可餐，倒也不覺的枯燥無聊。
“說說你們製熏肉的手法。”不知何時，商秀珣合上了賬薄，抬起頭看看著寇仲和徐子陵道：“不是我不信你們，不過今晚的客人出身顯貴，對飲食至為講究。你們的吃食若製的不好，便算丟了我們牧場的麵子，你們可都明白？”
“熏肉最緊要是調校味道的佐料，以老火上湯配以花椒、桂皮、丁香、砂仁、豆蔻、大蔥、大蒜、鮮薑、醬豆腐和甜麵醬，成品才能既有鮮豔的色澤，又香濃味美。”徐子陵說完，寇仲接口道：“其次就是熏製的手法，先要把精選的肉料在鍋中與醬料拌和，然後以柏木煙熏製，包保皮脆肉嫩，表裏一致，肥不膩口，瘦不粘齒，風味獨特。”兩人均為口才了得，用辭靈活的人，一唱一和下、生動傳神得好象一盤火熱辣的佳肴已香氣四溢的擺在台上那樣子。
商秀珣似是不置可否，又低頭看那本簿子，漫不經心道：“今晚你們除了負責這道菜外、還要弄些甜點。下去吧。”
倆人出了商秀珣的院子，寇仲撇嘴道：“竟然不相信咱們的手藝，這可是揚州城南熏肉張的獨門秘技，連楊廣都誇讚過的……”
徐子陵有點擔憂的說道：“這是一方麵，恐怕另一方麵也是懷疑咱們的身份，若是今晚做的吃食不能讓她滿意，恐怕……”
“這倒是不怕，就算他們吃不慣老張的熏肉，別忘了咱們還有壓箱底的手藝呢。”寇仲信心滿滿，一邊說著還一邊朝徐子陵飛了個眼。徐子陵也是眼前一亮：“對啊，咱們的香酥裏脊，蜜汁山藥，可是得過和尚師傅真傳的，連師傅都說咱們已經是青出於藍了。”
兩個人嘟嘟囔囔，離開前院，往牧場的後園走去，準備好好構思一下，今晚務必讓場主滿意自己的手藝，若能得到美人兒場主的歡心，那離謀取牧場戰馬的目標便更進一步了。
兩人回到廚房，早有仆人將各種食材準備妥當，不一會兩名男仆又送來一批佐料。兩人從眾多食材中挑選好了必備之物，那邊有燒火的仆人已經把鍋燒熱了幾回。寇仲挽袖操刀：“淩少，這香酥裏脊我最拿手，你幫我打打下手。”徐子陵笑道：“沒問題，等會做蜜汁山藥時，就要勞煩你仲少給我打下手了，這回先你掌勺。”
寇仲操刀剁肉，菜刀在他手中如雪花般飛舞，將一塊塊裏脊肉給剁成肉泥，嘴裏卻也不閑著：“今晚讓我們中原雙廚大展身手，技驚四座，不管是美人兒場主，還是什麽北方貴客，吃得他們人人心服口服……”
自午時到黃昏，整整一下午，兩人不禁把作為主菜的熏肉做得，配菜香酥裏脊和甜品蜜汁山藥準備妥當，又做了幾樣精致小菜。早上被叫去見美人兒場主，中午回來就準備菜品，一整天倆人沒有半粒飯進肚，餓的前腔貼後腔。倆人忙完坐在廚房的凳子上休息，徐子陵打了個眼色，寇仲會意，找了個借口將幫廚的小廝支開，兩人立即一手醬肉一手山藥，吃了個不亦樂乎。
“子陵，我忽然想，咱們就在這牧場做兩個廚子似乎也不錯。”寇仲吃著，忽然說道。
“嘿！廚子是追不到李秀寧的，人家可是李唐的公主來著。”徐子陵咽下嘴裏的肉回道。
“追不到就追不到吧，原本咱就是一個小流氓。人家是堂堂貴女，怎麽會看得上咱。”寇仲無所謂的笑道。
“看你這點出息，但是貴女怎麽了，流氓又怎麽了。秦始皇在邯鄲的時候還是個小流氓呢，漢高祖劉邦更是個流氓。你還記不記得和尚師傅給咱們講過的《孟子》裏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雖然我也不讚同你追求李秀寧，但我更不想看你現在這個自甘墮落的樣子。”
“嘿嘿，我就是隨口一說，瞧瞧你，還當真了。好吧，今晚我就去把美人兒場主給征服了，明天就做場主，然後用牧場的戰馬組建騎兵，打下一個大大的天下來，到時候你做大丞相，我做大皇帝，和尚師傅做大國師……”寇仲嬉笑著開始胡天胡地的幻想起來，正吹著，門外傳來二牧場第三執事陶叔盛的叫喊：“嗨，寇廚子，吃食好了沒有，場主要品嚐你們做的菜，還不快點準備！”
陶叔盛的一句話，把把寇仲從幻想中的大皇帝，叫回到了現實中的寇廚子。倆人急忙把手裏的東西扔到嘴裏，三口兩口吞咽下去，這才把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分盤拚裝好，用一隻食盒盛了，提在手裏，跟著陶叔盛一同來到前廳。
商秀珣夾起一塊香酥裏脊送到香唇便，微啟皓齒，輕輕的咬了一口，秀眉輕蹙的細嚼起來。見商秀珣皺眉，一旁伺候的侍女臉色便開始難看起來，轉過頭盯著寇仲和徐子陵。不過寇徐兩人卻信心滿滿，毫不擔心的站在桌旁，臉上還掛著一絲倨傲，頗有些天下名廚的風範。
香酥裏脊入口，一股奇特的香氣便出現在口中，商秀珣的貝齒一咬，便聽“嚓”的一聲脆響，濃鬱的麥香、肉香縈繞在舌尖，鮮嫩的裏脊肉嫩滑鮮美，很快便化作肉汁流入腹中，唇齒之間肉香環繞。商秀珣抬起頭瞥了寇仲兩人一眼，忽然有些兒子不好意思，將筷子上剩下的美味放入口中，痛快地嚼起來，嬌憨的神態麵容，放肆的吃相神態，實在是動人無倫。
寇仲故作謙虛道：“怎麽樣場主，還可以嗎？”
商秀珣美目一轉，恩了一聲：“有些水準，唔，很好吃……”說著又夾起一塊香酥裏脊放進嘴裏，心滿意足的咀嚼。。
“隻是有些水準嘛？場主再來試試這塊蜜汁山藥，這是我們最拿手的甜品。”徐子陵見寇仲的手藝得到了認可，便像商秀珣推銷其自己的作品來。
商秀珣戀戀不舍的把目光從香酥裏脊上麵挪開，用筷子夾起一截嫩黃的山藥放進嘴裏。甜蜜、軟糯，極其美好的口感，舌尖攪拌著香甜的山藥泥時，一種幸福感在商秀珣的心頭滋生。雖然掌控著天下聞名的飛馬牧場，但商秀珣還是一位年不過雙十的女孩子，這種甜蜜的食物，瞬間便征服了她，驚異滿足的眼神仿佛一泓蕩漾的秋水般動人心魄。
雖然沒有想象中場主驚喜的聲音，但商秀珣臉上的表情，手上的動作告訴寇仲和徐子陵，兩人的手藝讓這位美人兒場主大大的滿意了，就連旁邊站立伺候的侍女也一邊對著盤中的美食暗流口水，一邊不可思議的看著寇仲和徐子陵。
然而畢竟久居高位，掌握偌大一個飛馬牧場這麽多年，商秀珣很快從一個貪吃的女孩變回了殺伐果決的牧場主：“年齡不大但技藝超群，想來你們的師傅必定不是個平凡的人，看你兩人體格像馬兒般的壯健，身子硬朗，有沒有學過武功？”
相比於單刀，鐵矛才是群戰利器。近千斤的重量加上智障的神力和烏騅的衝擊，一人一騎完全是一輛重型坦克，在賊軍中縱橫捭闔。有了金剛不壞神功的加持，賊軍的箭矢兵器對智障一點作用都沒有，軍隊對武林高手的優勢在智障這裏蕩然無存。因為對外功的偏愛，相比於除了九陽真經，金剛不壞神功也智障時刻都在修煉的武功。
賊眾悍勇，見到人仿佛見到了入口的肥肉般瘋狂，然而就算野獸也知道害怕，何況這些並沒真瘋的人。當智障一矛將五六個賊軍攔腰斬斷時，這些人悍不畏死的衝鋒；當智障用鐵矛在賊軍身上留下碗口大的窟窿時，這些人眼睛血紅，暴戾橫生；而當智障一矛砸碎兩個賊軍的腦袋時，不但是宋家的家丁仆從，這些嗜血的賊將也忍不住吐了，他們吃過人肉，但沒有嚐過新鮮的人腦。
外功能給人提供保護與力量；內功能讓人有持久的耐力與恢複力；武技則給人以精妙的招式，這些加在一起便是絕世猛將的素質。然而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三者兼顧實在太難做到，最重要的，能得到這三種功夫的人太少，肯下苦工修煉的人更少，因此絕世猛將出現的幾率和中彩票差不多。然而不得不說，智障便是那幸運的一個。莫說五千賊軍，便是萬馬軍中殺他個七進七出，擁有絕世武功在身的智障也不在話下。
一套瘋魔杖法加上一套五郎八卦棍使完，馬車外圍基本上已經就沒有敢站立的賊軍了，智障渾身浴血自然殺人盈野，但大多數賊眾還是自動自覺的趴在地上，生怕智障的大鐵棍子招呼到自己身上。馬車外麵倒地一片，而馬車內圍裏麵，基本上已經吐的不行了，就連宋師道這樣的翩翩公子，嘴角都帶有一絲汙穢，也就是宋魯和宋智這兩個老家夥才能強壓住心口蠢蠢欲動的午餐，這才多少維持住一點身份。
“張……張叔？”宋玉致看著走過來的智障，不確定的叫了一聲，她實在難以確定眼前這個人是在自己家裏麵住過一段時間的那個喜歡露出白牙大笑的喬叔還是山林中走出來的修羅惡鬼。智障聽見宋玉致的叫聲，露出門牙朝她微微一笑。宋玉致渾身一哆嗦，立馬藏到姐姐身後，露出個小腦袋瓜，怯怯的道：“真是喬叔。”
“鬼！惡鬼……你別過來，你……額！”站在宋魯身邊的解文龍用哆嗦的指頭指著露出白牙的智障，猛地一翻白眼，暈了過去。和宋玉致、宋玉華不一樣，解文龍可是全程看著智障在賊眾裏麵大開殺戒的，確切的說，應該是從智障一矛砸碎兩個賊兵的腦袋開始……其實這也沒什麽，可悲的是解文龍早餐吃的是一碗白嫩的豆腐腦。
智障被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看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解文龍，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宋魯在一旁苦笑道：“張兄還是去清洗一下吧，你這一身……”
智障蹲在河裏，提鼻子吸了吸，暗道：血腥味，並不是很難聞，怎麽這些人……一邊清洗著身上的血跡，智障慢慢的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對奪走人的生命並不拒絕，甚至對鮮血也不反感。摸著腰間的佛珠，雖然自從到了大唐世界，蓄了發，把佛珠和缽盂也藏在了身上不曾示人，但智障從未忘記自己是個和尚，金剛經也是每天誦讀不曾懈怠，卻為何出現這樣的變化？
宋魯這樣的人精，自然看得出智障心中有事，便也不來打擾。將俘獲的賊眾交予了當地蕭銑的人，又派人往嶺南和巴蜀報訊，兩支隊伍便又踏上了行程。此地離巴蜀已經不遠了，很快有獨尊堡的人馬前來迎接。倒也在沒有遇上山匪刺客之類的事件，宋魯等帶著送親的隊伍在獨尊堡休整了兩天，便開始準備兩家的婚禮。
解暉聽手下人訴說了路上的經過，怒衝衝把自己的兒子叫到跟前訓斥了一遍，帶著不情不願的解文龍到安排給宋家的院落尋找智障，一來向他道謝，二來邀請智障來做婚禮的嘉賓。不過老解父子撲了個空，智障隻住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便離開了獨尊堡，至於去向，自然不是仆人們能知道的。所謂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之，對解暉來說，智障絕對算是一位高人。
淩雲山，峰巒疊嶂，山勢錯落，九峰崢嶸，氣勢磅礴。山上茂林修竹終年蔥蘢，丹崖峭壁四時秀色可掬。山下是大渡河、岷江、青衣江交匯處，碧浪滔滔，遊船破浪，水光接天，江水如萬馬奔騰，吼聲震天，三江交匯處的上方有一片岩壁，是後來樂山大佛開鑿的位置。
由於三江水勢湍急，波翻浪湧，所以常常有船毀人亡的事情發生，所以人們很少在這裏行船下水，然而今日，卻有一葉小舟，漂流在激蕩的江流中。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三國？隋唐？不不……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即便天龍是虛構的，大唐是虛構的，但我是真實的，我會思考，我會懷疑，我喝多了也吐，挨打也會疼。”自山巔縱身躍下，急速下墜形成劇烈的風聲在耳邊響起，失重感也是這麽強烈，浪花激起水汽的味道也是這麽清晰。“咚……”浪頭瞬間吞沒了智障的身影，江水堵塞口鼻，窒息感很快出現，然而智障卻像一塊石頭，緩緩沉入水底。
莊子說：至人之息以踵，凡人之息以喉。踵者，跟也，而不是腳後跟這個字麵的意思。智障不是至人，自然達不到“息以踵”的境界，還得靠喉嚨來呼吸。人體自稱天地，可以短時間內自給自足，但人體這個天地畢竟太小，需要通過神識來和宇宙溝通，通過呼吸吐納和飲食來從天地間汲取能量。智障不是烏龜，不會龜息功，自然不能長時間在水裏泡著。腳尖在江底一跺，真氣外放，整個人火箭般從水中衝出來，如蛟龍出水一般，濺起一片巨大的浪花。
“哈哈哈……淩雲有大佛，光禿禿的石壁站在這裏多不好看，讓我先給大佛打個地基罷！”半空中的智障氣運丹田雙掌齊出，兩條金龍呼嘯著撞擊在石壁上。“哢！”岩壁崩碎，碩大的碎岩自石壁滾落下來，墜入激流中。智障把江水當做了蹦床，雙手或成掌、或化指、或捏刀決，一道道真氣不斷擊打在岩壁上，岩壁像是被安滿了炸藥一般不斷發出轟鳴聲，陣陣巨岩碎石落入江中。
“林朝英在岩壁寫字，怎如我在山中造像來的大氣！”半日的功夫，饒是以智障如此海量的真氣累積，也被消耗一空，不得不在江中的一塊礁石上休息。雖然累的氣喘籲籲，但智障看著岩壁上大佛的輪廓，心中也是一陣自得。想起射雕中林朝英和王重陽比武那一段，不由得意的吹噓起來。
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智障在山水之間玩耍了一天，自然得了仁，又得了智，心中高興自然便把不快給拋之腦後。躺在烏騅的背上信馬由韁，任由烏騅或疾奔或緩行，隻要是想北，見路邊走，全由它的性子來，而智障則在馬背上安然入睡。
一覺睡到月上柳梢頭，智障才幽幽轉醒。清新的泥土氣息飄入口鼻之間，“咦，下雨了，我竟然不知道，真實奇哉怪也。”智障抖了抖衣袖，隻覺比肩一陣幽香飄過，如此清麗脫俗，不禁尋香望去，卻見一道美好的倩影漸漸遠去。“好快的輕功，好美的身段。”望著遠去的倩影，智障暗讚道：卻不知是何門何派，竟有如此漂亮的輕功身法。
九陽真氣在全身遊走一個周天，身上的衣衫，連帶這烏騅身上的毛發全都變得幹爽起來。衣服是幹了，不過烏騅回頭感激的打個響鼻，又噴了智障一臉口水……“靠！”。
“本來還準備給你也來一口，沒想到你竟然這麽不上道，那對不起，這囊好酒沒你的份了！”智障拍了拍馬脖子，不忿的衝著烏騅嚷嚷。烏騅回頭瞟了智障一眼，很輕蔑的轉過頭去，掠一口路邊的青草表示對好酒神馬的一點興趣都沒有，露出大板牙嚼著青草告訴智障：哥可是素食主義者，滴酒不沾。
“仁兄好本領，竟能跟馬兒交談起來。”一個溫文爾雅，極具風采的年輕男子站在路邊，看著智障和烏騅笑道。智障抬頭一看，卻見此人身型高挺筆直勻稱，相貌英俊，頭頂竹笠，雖是儒生打扮，更顯得他文采風流，智勇兼備。嘴唇上續著兩撇小胡子，修建的整齊而文雅，這時他手搖折扇，說不盡的倜儻不群，瀟灑自如。隻不過臉上的那一絲笑意讓他看起來很容易接近，卻又好像與人保持著一段不可逾越的距離。
智障摸了摸下巴上的絡腮胡，暗道：這貨好樣貌啊，看上去比徐子陵長的還要好看，看著兩撇胡子，莫非是陸小鳳？不對，這裏沒有陸小鳳。智障如是想著，嘴上卻道：“公子見笑。”
“若非有事在身，定與兄台暢聊一番，告辭了。”年輕男子點了點頭，朝智障抱拳行禮。智障亦抱拳，卻見年輕男子身形一晃，速度之快竟然出現了殘影，鬼魅般往遠處飄去。智障不由吸了一口冷氣：嘶……剛才那女子身形飄忽，這位更覺，都出現幻影了，難道……撞鬼？
對智障來說，這世界上人比鬼厲害多了，倒也並不害怕，拍了拍烏騅的脖子：“嘿老弟，咱哥們撞鬼，你怕不怕？嘿！還吃草，等會鬼來捉你我可不管……”智障一邊發神經，一邊在馬背上喝著酒，烏騅順著小路前行，不一會兒，來在一座小村外。
村子不大，除當中有點點火光之外，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天剛擦黑，按理說應該是莊戶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完飯的時間，然而這個村子此時卻顯得十分詭異。讓烏騅去林間吃草，智障自己卻運起逍遙遊的身法，消失在村子的房舍之間。
“自巴陵傳出那兩個小子北上去發掘‘楊公寶庫‘的消息後，訊息到處，無不惹起哄動，連四大寇都派出高手，沿途追截，我們更是怠慢不得。”說話的是一個大白胖子，此人副大臉盤、鼓下巴、眼神銳利得似兩團鬼火，本有點猙獰可怖的霸氣，幸而抿成一條線的薄嘴唇不時掛著一絲笑意，衝淡了他雙目透出的殺氣。
“江湖上從未有人有像他們這般的好價錢。得到寶藏，固是非同少可，立可招兵買為，爭霸天下，至不濟亦能變成天下最富有的人，何況隻須提著他們的人頭去見密公，已可光宗耀祖了。”這次說話的是個瘦子，體型勻稱修長，長得頗為漂亮，神態自負。兩個人帶著十幾名騎士結伴而來，看上去也是剛到這裏，除了二人，其餘的騎士全都下馬在附近翻找著什麽。
“莫要找了，我們得立即起程趕路，遲了怕是會給人捷足先登了！”那瘦子朝眾騎士喊了一聲，眾人立即回身上馬，橫貫荒村疾奔而去。
兩人的對話，智障隻聽到了後麵一半，卻足有讓他心中有數：寇仲徐子陵這兩個小子處境著實危險。剛才對話的兩個人武功並沒有多麽高強，卻也敢加入追查寇徐二人蹤跡的行列裏來，可見不但是四大門閥各路諸侯，江湖上的一些小魚小蝦也都在打寇徐二人的注意。不過倒也不用著急，正所謂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以寇仲和徐子陵的武功，像剛才那兩個人的程度根本對他們造成不了任何傷害；若真有高手出動要製服兩個小子，也需費一番功夫，那樣的話，江湖上自然會有消息傳出。智障心中稍安，找回烏騅，一人一馬繼續趕路。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時，智障尋到一處池塘，在池邊吐納了一番朝陽之氣，運動行走一個周天，方才站起身，卻見眼前一頃碧綠，池水在朝陽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水麵下似有一物在緩緩遊動。智障張手虛空一抓，自水中抓起一隻軟蓋大王八，看著這貨縮頭縮腦的樣子，智障不由哈哈大笑：“小樣，你以為穿上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
鱉血泡酒，鱉肉燉的爛熟，智障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樂乎。烏騅見智障吃得開心，便把大腦袋也湊了過來。智障抓起一把青草堵住它的大嘴笑道：“幹嘛，你也想吃肉啊？那可不行，哥哥我還沒吃飽呢，不過酒倒是可以給你喝一口。”說著將酒饢傾下，把酒倒在青草上，放在烏騅的嘴邊。烏騅呲了呲牙，一口掠下。嚼完口中的青草，似乎覺得味道還不錯，便又把腦袋湊了過來。
一人一馬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一囊五斤白酒見底，智障心滿意足，躺在草地上，一邊翹著二郎腿用草莖剔牙，一邊看著喝醉了的烏騅在地上跳倫巴。烈酒泡鱉血，那勁頭可衝了，烏騅個頭雖大，酒量卻淺，在草地上歪歪斜斜的走了兩圈，晃晃頭讓自己清醒一點。池塘不大，卻背靠山林，青草成片，景致頗為不俗。烏騅似乎來了興致，開始在樹林裏和草地上來來回回跑進跑出，智障也不管它，想等這貨醒酒再說。
地麵微震，馬蹄聲隱隱從官道另一端的遠處傳來。智障翻了個身，用手支著頭側躺，麵向官道。蹄聲漸近,智障拿眼看去，隻見十幾名勁裝大漢騎在馬上，驅趕著十幾匹無鞍野馬朝這邊飛奔而來，看著這支馬隊，智障不由眼神大亮：好家夥，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看看你們到底在耍什麽花樣！
在竟陵郡西南方，長江的兩道支流漳水和沮水，界劃出大片呈三角形的沃原，兩河流過，灌溉兩岸良田，最後匯入大江。這裏氣候溫和，土壤肥沃，物產豐饒，其中飛馬牧場所在的原野，牧草更特別豐美，四麵環山，圍出了十多方裏的沃野，僅有東西兩條峽道可供進出。形勢險要，形成了牧場的天然屏護。
在充滿悅目色彩，青、綠、黛各色綴連起來的草野上，十多個大小不一的湖泊像明鏡般貼綴其中，碧綠的湖水與青﹃的牧草爭相競豔，流光溢彩，生機盎然，美得令兩人屏息讚歎。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去，草原盡頭都是山峰起伏聯機，延伸無盡。在這仿若仙景的世外桃源中，密布著各類飼養的禽畜——白色的羊、黃或灰色的牛，各色的馬兒，各自優遊憩息，使整片農牧場更添色彩。
在西北角地勢較高處，建有一座宏偉的城堡，背倚陡峭如壁的萬丈懸崖，前臨蜿蜒如帶的一道小河，使人更是歎為壯觀。這裏就是蜚聲海內的飛馬牧場。峽道出口處設有一座城樓，樓前開鑿出寬三丈深五丈的坑道，橫互峽口，下麵滿布尖刺，須靠吊橋通行，確有一夫當關，萬夫難渡之勢。
寇仲和徐子陵化名扮作糕點師傅混進了飛馬牧場，還別說，這兩個家夥手藝還不賴，做出來的糕餅得到了牧場場主商秀珣的肯定，正式聘用了這兩個小子。牧場的大管家商震給兩人講了些牧場的規矩，便安排兩人在牧場城堡後園裏的一間房中住下。
兩人在廚房忙了一天，此時滿身油煙味，不僅如此還要一起擠在一張床上睡覺，這讓兩個幹淨慣了的小子如何忍受得住？就算是被宇文化及追殺時、被瓦崗大龍頭李密通緝時兩人也沒這樣休息過。寇仲提議找個地方清洗一下，徐子陵點頭同意，於是兩人各自找出一身幹淨衣服，摸出房去。
整個院子住的都是牧場的男仆，四麵房舍幾十間屋子，隱隱有呼嚕聲從房間中傳出來。天上滿空星鬥，卻未見月兒露麵。牧場的方向間中傳來羊馬的嘶叫，又或犬吠之聲，營造出牧場特有的靜謐、安詳的氣氛，與戰亂不休的中原相比，這裏仿佛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給人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
院子的左前方是商秀珣的飛馬園，右邊是女性仆人們居住的院落都不好亂闖。幸好後山傳來流水的淙淙響音，兩人一心要洗個痛快，便躡手躡腳的朝通往後山的出口走去。
鑽過一個隱蔽的月亮門，院落後方有個花園，最妙是有道周回外廊，延伸往園裏去，開拓了景深，造成遊廊穿行於花園的美景之間，左方還有個荷花池，池心建了一座六角小亭，由一道小橋接連到岸上。岸邊有一方竹林，穿過竹林便是一條碎石小徑，沿著崖邊延往林木深處，令人興起尋幽探勝之心。
寇仲二人一路走去，左轉右彎，眼前忽地豁然開朗，在臨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小樓，二人目力不俗，卻見一張匾額上書：安樂窩，三個大字。入口處的兩道梁柱掛有一聯，寫在木牌上，“朝宜調琴，暮宜鼓瑟；舊雨適至，新雨初來。”字體飄逸出塵，蒼勁有力。而陣陣水聲就在小樓後麵傳出來。隻不過二樓尚透出燈火，顯示此樓不但有人居住，且仍未就寢。
寇仲和徐子陵對視一眼，雙雙運起逍遙遊的身法，如飛絮般飄到半空，速度雖然不快，但勝在輕盈，前行時更不會發出一點聲響。正當二人飛到半空，越過小樓的房門時，一把蒼老的男聲由樓中傳來道：“貴客既臨，何不上來和老夫見上一見？”
“被發現了！”寇仲二人俱是心中一驚，此人身在屋中便能感知到二人的存在，可見此人內功耳力到了什麽程度。兩人的和尚師傅，也就是智障曾對二人說過：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之。況且兩人隻是想洗個澡，倒也沒什麽好怕的，心思坦然，便邁步走進了這座小樓。
優雅自然的綠植，渾厚無華的家具，顯示了此間主人不俗的品味。隻不過屋中空無一人，那蒼老的聲音又道：“二位請上樓敘話。”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了個眼色，順著屋角處的那道楠木梯，拾階而上。上層以屏風分作前後兩間，一方擺了圓桌方椅，另一方該是主人寢臥之所。此時一個身著長袍，峨冠博帶的老者正端坐桌前，圓桌上放著酒具，酒香四溢。兩盞掛垂下來的宮燈映照下，除桌椅外隻有幾件必需的家具，均為酸枝木所製，氣派古雅高貴。
桌前老者麵貌樸拙古奇，鷹目深邃，長眉入鬢，鼻梁挺直，顯得精神矍鑠，隻是臉上一條條皺紋讓他的神情看起來頗有些憂鬱、傷感。
“兩位小兄弟請坐下，嚐嚐老夫釀的六果液。”桌前老者笑著對寇仲和徐子陵伸出手比了一下說道。此時兩人的身份是牧場的仆人，麵對這位明顯身份高貴的老者的邀請，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見兩人局促猶豫，老者微微一笑，自顧自提起桌上的酒壺，看似隨意而動作十分優雅，滿滿的斟了三杯酒。頓時濃鬱清甜的氣息飄散在屋內，老者端起中間的一杯在指尖轉動：“此酒是采石榴、葡萄、桔子、山渣、青梅、菠蘿六種鮮果釀製而成，經過選果、水洗、水漂、破碎、棄核、浸漬、提汁、發酵、調較、過濾、醇化的工序，再裝入木桶埋地陳釀三年始成。嚐嚐看，味道很不錯的。”
寇仲見老者神態自然，心中忐忑也消散了許多，捅了捅身邊的徐子陵，倆人一齊坐下來，捏著酒杯各自喝了。酒一下肚，氣氛便輕鬆許多了。“雖然不是很懂，但這酒的味道著實不錯，以後有機會，讓我師傅也來嚐一嚐。”徐子陵老實道。
“這酒雖然不錯，不過你們的師傅未必會喜歡呐。”老者搖頭笑道：“聽你二人說話，帶著揚州一帶的口音，飛馬牧場甚少招收外人，相必你們有些過人的本事了。”
徐子陵撓撓頭，微顯尷尬道：“我們是牧場新聘的糕點師傅……”寇仲接茬道：“對對，糕點師傅。”
老者聞言瞄了一眼寇仲的手：“恩，雙掌寬厚、有力，掌心有繭，看來下過苦功夫，難怪有如此本事”寇仲下意識的把手縮進袖子裏，卻聽老者接著道：“牧場場主的口味很特別，若沒有些本事的話，做出的糕餅一定入不得她的法眼。”
三人說了一會兒閑話，大多數時間是老者問，兩人答。不過老者學識淵博，麵目和藹，談吐也十分風趣，倒是讓兩個人沒有了拘束感，氣氛倒也融洽。約莫半個多時辰，老者起身道：“好啦，你們回去歇息吧，以後若有空可以到我這裏來，陪我這個老頭子說說話。”
送走寇仲和徐子陵，老者回到二樓，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六果釀，一邊有滋有味的喝著，一邊道：“很有趣的兩個小家夥，一個忠厚老實卻輕靈淡泊像個道士；一個跳脫活躍卻不缺城府，不過從本質上來說還都算不壞。皆是可看早就之才。”老者對著空氣說著話，一邊喝著酒。一壺六果釀喝完，老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三十年了，隻有今天才把六果釀真正當成酒來品嚐。”
寇仲二人回屋睡了不倒兩個時辰。便被牧場主商秀珣派人叫了去。
書房中，商秀珣正坐在桌前專心的看著賬薄。侍女將寇仲和徐子陵帶到門口，輕輕的敲了下門，道：“場主，他們來了。”商秀珣也不抬頭，繼續翻看著賬薄：“讓他們進來吧。”侍女應了一聲，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寇仲二人進去，便轉身離開。寇仲和子陵對視一眼，倆人一前一後進了書房。
一進屋，兩人便被桌前的人兒吸引住了目光，隻見烏黑漂亮的秀發像兩道小瀑布般傾瀉在刀削似的香肩，精致的臉龐配上古銅色閃閃發亮的嬌嫩肌膚散發著灼熱的青春和令人豔的健康氣息，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一雙美眸，雖然此時低著頭看書，但長長的睫毛和不經意間顧盼著的如水鳳目仿佛能夠波動人的心弦，更透著一股神秘感。
“你們除了糕餅外，還懂弄什麽食物？”翻閱著賬薄，豐唇輕啟，吐出一句清新的話語來。
寇仲伸出手指捅了捅徐子陵，收到一個白眼，便垂手恭敬答道：“什麽都懂得一點。”
“今晚會有貴客從北方來，北方人最愛吃烤肉、熏肉那類東西，你們懂得如何弄嗎？”商秀珣專注於賬薄，對兩人的小動作視而不見。
寇仲點頭道：“烤肉熏肉都沒有問題，場主請賜示該弄那一種肉。”
似乎沒有聽到寇仲的話，過了好一會商秀珣才隨口道：“就熏肉吧！”
“是.”寇仲應道。商秀珣又沉默了下來，翻看著賬薄，偶爾捏著杯子喝一口茶。寇仲和徐子陵有些尷尬的站在廳中，場主沒有吩咐，倆人不敢說話，也不敢走，就這樣站著。好在這位美人兒場主秀色可餐，倒也不覺的枯燥無聊。
“說說你們製熏肉的手法。”不知何時，商秀珣合上了賬薄，抬起頭看看著寇仲和徐子陵道：“不是我不信你們，不過今晚的客人出身顯貴，對飲食至為講究。你們的吃食若製的不好，便算丟了我們牧場的麵子，你們可都明白？”
“熏肉最緊要是調校味道的佐料，以老火上湯配以花椒、桂皮、丁香、砂仁、豆蔻、大蔥、大蒜、鮮薑、醬豆腐和甜麵醬，成品才能既有鮮豔的色澤，又香濃味美。”徐子陵說完，寇仲接口道：“其次就是熏製的手法，先要把精選的肉料在鍋中與醬料拌和，然後以柏木煙熏製，包保皮脆肉嫩，表裏一致，肥不膩口，瘦不粘齒，風味獨特。”兩人均為口才了得，用辭靈活的人，一唱一和下、生動傳神得好象一盤火熱辣的佳肴已香氣四溢的擺在台上那樣子。
商秀珣似是不置可否，又低頭看那本簿子，漫不經心道：“今晚你們除了負責這道菜外、還要弄些甜點。下去吧。”
倆人出了商秀珣的院子，寇仲撇嘴道：“竟然不相信咱們的手藝，這可是揚州城南熏肉張的獨門秘技，連楊廣都誇讚過的……”
徐子陵有點擔憂的說道：“這是一方麵，恐怕另一方麵也是懷疑咱們的身份，若是今晚做的吃食不能讓她滿意，恐怕……”
“這倒是不怕，就算他們吃不慣老張的熏肉，別忘了咱們還有壓箱底的手藝呢。”寇仲信心滿滿，一邊說著還一邊朝徐子陵飛了個眼。徐子陵也是眼前一亮：“對啊，咱們的香酥裏脊，蜜汁山藥，可是得過和尚師傅真傳的，連師傅都說咱們已經是青出於藍了。”
兩個人嘟嘟囔囔，離開前院，往牧場的後園走去，準備好好構思一下，今晚務必讓場主滿意自己的手藝，若能得到美人兒場主的歡心，那離謀取牧場戰馬的目標便更進一步了。
兩人回到廚房，早有仆人將各種食材準備妥當，不一會兩名男仆又送來一批佐料。兩人從眾多食材中挑選好了必備之物，那邊有燒火的仆人已經把鍋燒熱了幾回。寇仲挽袖操刀：“淩少，這香酥裏脊我最拿手，你幫我打打下手。”徐子陵笑道：“沒問題，等會做蜜汁山藥時，就要勞煩你仲少給我打下手了，這回先你掌勺。”
寇仲操刀剁肉，菜刀在他手中如雪花般飛舞，將一塊塊裏脊肉給剁成肉泥，嘴裏卻也不閑著：“今晚讓我們中原雙廚大展身手，技驚四座，不管是美人兒場主，還是什麽北方貴客，吃得他們人人心服口服……”
自午時到黃昏，整整一下午，兩人不禁把作為主菜的熏肉做得，配菜香酥裏脊和甜品蜜汁山藥準備妥當，又做了幾樣精致小菜。早上被叫去見美人兒場主，中午回來就準備菜品，一整天倆人沒有半粒飯進肚，餓的前腔貼後腔。倆人忙完坐在廚房的凳子上休息，徐子陵打了個眼色，寇仲會意，找了個借口將幫廚的小廝支開，兩人立即一手醬肉一手山藥，吃了個不亦樂乎。
“子陵，我忽然想，咱們就在這牧場做兩個廚子似乎也不錯。”寇仲吃著，忽然說道。
“嘿！廚子是追不到李秀寧的，人家可是李唐的公主來著。”徐子陵咽下嘴裏的肉回道。
“追不到就追不到吧，原本咱就是一個小流氓。人家是堂堂貴女，怎麽會看得上咱。”寇仲無所謂的笑道。
“看你這點出息，但是貴女怎麽了，流氓又怎麽了。秦始皇在邯鄲的時候還是個小流氓呢，漢高祖劉邦更是個流氓。你還記不記得和尚師傅給咱們講過的《孟子》裏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雖然我也不讚同你追求李秀寧，但我更不想看你現在這個自甘墮落的樣子。”
“嘿嘿，我就是隨口一說，瞧瞧你，還當真了。好吧，今晚我就去把美人兒場主給征服了，明天就做場主，然後用牧場的戰馬組建騎兵，打下一個大大的天下來，到時候你做大丞相，我做大皇帝，和尚師傅做大國師……”寇仲嬉笑著開始胡天胡地的幻想起來，正吹著，門外傳來二牧場第三執事陶叔盛的叫喊：“嗨，寇廚子，吃食好了沒有，場主要品嚐你們做的菜，還不快點準備！”
陶叔盛的一句話，把把寇仲從幻想中的大皇帝，叫回到了現實中的寇廚子。倆人急忙把手裏的東西扔到嘴裏，三口兩口吞咽下去，這才把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分盤拚裝好，用一隻食盒盛了，提在手裏，跟著陶叔盛一同來到前廳。
商秀珣夾起一塊香酥裏脊送到香唇便，微啟皓齒，輕輕的咬了一口，秀眉輕蹙的細嚼起來。見商秀珣皺眉，一旁伺候的侍女臉色便開始難看起來，轉過頭盯著寇仲和徐子陵。不過寇徐兩人卻信心滿滿，毫不擔心的站在桌旁，臉上還掛著一絲倨傲，頗有些天下名廚的風範。
香酥裏脊入口，一股奇特的香氣便出現在口中，商秀珣的貝齒一咬，便聽“嚓”的一聲脆響，濃鬱的麥香、肉香縈繞在舌尖，鮮嫩的裏脊肉嫩滑鮮美，很快便化作肉汁流入腹中，唇齒之間肉香環繞。商秀珣抬起頭瞥了寇仲兩人一眼，忽然有些兒子不好意思，將筷子上剩下的美味放入口中，痛快地嚼起來，嬌憨的神態麵容，放肆的吃相神態，實在是動人無倫。
寇仲故作謙虛道：“怎麽樣場主，還可以嗎？”
商秀珣美目一轉，恩了一聲：“有些水準，唔，很好吃……”說著又夾起一塊香酥裏脊放進嘴裏，心滿意足的咀嚼。。
“隻是有些水準嘛？場主再來試試這塊蜜汁山藥，這是我們最拿手的甜品。”徐子陵見寇仲的手藝得到了認可，便像商秀珣推銷其自己的作品來。
商秀珣戀戀不舍的把目光從香酥裏脊上麵挪開，用筷子夾起一截嫩黃的山藥放進嘴裏。甜蜜、軟糯，極其美好的口感，舌尖攪拌著香甜的山藥泥時，一種幸福感在商秀珣的心頭滋生。雖然掌控著天下聞名的飛馬牧場，但商秀珣還是一位年不過雙十的女孩子，這種甜蜜的食物，瞬間便征服了她，驚異滿足的眼神仿佛一泓蕩漾的秋水般動人心魄。
雖然沒有想象中場主驚喜的聲音，但商秀珣臉上的表情，手上的動作告訴寇仲和徐子陵，兩人的手藝讓這位美人兒場主大大的滿意了，就連旁邊站立伺候的侍女也一邊對著盤中的美食暗流口水，一邊不可思議的看著寇仲和徐子陵。
然而畢竟久居高位，掌握偌大一個飛馬牧場這麽多年，商秀珣很快從一個貪吃的女孩變回了殺伐果決的牧場主：“年齡不大但技藝超群，想來你們的師傅必定不是個平凡的人，看你兩人體格像馬兒般的壯健，身子硬朗，有沒有學過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