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麽在這?!”齊落淩壓下胸中翻湧的血氣,“你不是被關進禁閉室了嗎?”


    齊落悠淡然道:“與二公子無關。”


    我見他臉色並不好,顯然傷勢未恢複,強撐著趕這麽久的路來臨州,此刻早已體力不支,連忙向前邁出一步站在他身側,悄聲說道:“不要勉強自己。”


    齊落悠點點頭,“放心,我有分寸。”


    齊落淩眼神凶狠,指著我們,憤憤道:“你要背叛棋宗嗎?!”


    齊落悠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姿容,“宗主的命令是讓你留意蕭琴心的蹤跡,而不是讓你擅自出手。二公子已經失敗了,還是回宗門請罰罷!”


    那齊落淩氣急敗壞,狠狠瞪他一眼,留下一句“你等著!”便帶領棋宗其餘人離開清風居。


    他們前腳剛走,原本被趕出去的清風居酒客後腳便湧進來,嚷嚷著要行俠仗義,嘰嘰喳喳圍過來,看著地麵上剩下被打趴的天魔宗弟子,對著我嘖嘖稱奇,說著小兄弟後生可畏之類的話,甚至還有醫者問我們有沒有受傷。


    江湖人士都這麽熱心嘛?這麽有人情味兒。


    齊落悠幫我們解開被封住的穴道,我隻覺得全身發麻,凝聚不起內力;齊落悠說一天後就能恢複正常,讓我們不必擔心。


    在這期間,他向我們簡單解釋了一下。從萬頃閣暗道受重傷被蕭浸月送回棋宗後,他好不容易才醒來,滿心想著施雅容的事,便四處打聽,偶然間從宗主口中聽得最近棋宗似有大動作,且與施雅容有關。


    棋宗得到消息,說琴宗蕭琴心也知曉了施雅容的秘密,特意前往臨州調查,便聯係在當地的齊落淩留意她的行蹤,上報後合夥將其擊殺。


    但他們此刻還不能在明麵上撕破臉皮,此番也是披著天魔宗的皮,與天魔宗弟子穿著一樣的衣服,在清風居門口把守不讓任何人進入,屋內隻留我與蕭浸月二人,齊落悠還是表明自己棋宗人的身份才得以支援,在外人看來,這就是天魔宗自己作死,與棋宗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也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果然,我猜的沒錯,施雅容與棋宗有關。她在清風居待了數年,恐怕棋宗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但施雅容背後的事……我們仍未知曉。哪怕是與她最近的齊落悠,此刻也有些迷惘。


    蕭浸月將在琴宗蕭成長老處找到施雅容畫像一事告知齊落悠,他默然。


    清風居人收拾完殘骸,齊落悠想去找施雅容,繞道清風居後台,但那裏卻攔著許多人,說什麽也不讓進。


    隻看表麵看不出他們到底是不是棋宗的人,隻覺得守門者給人的壓迫感很強,應該內力極為精純。


    硬闖成功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這時,我突然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猛地回頭,便看到一名紅衣男子,長發飄散在腦後,眉眼明豔。那人回過頭看我,黑發遮蓋住半張臉,眼梢微紅,嘴角含笑。


    是……董明月?!


    我大驚,看著董明月紅衣輕動,掠出清風居。


    “董明月,站住!”我起身就追,蕭浸月跟在我身後,齊落悠見到董明月現身,也跟著我一起。


    我追著眼前的紅衣身影,頓時覺得他的身形就像火燒雲一樣灼燒著我的眼,雙目血紅,漸漸地失去視野。


    恍惚間從前方飄來一個男聲,“少宮主,鳩占鵲巢的事,你做的很開心嗎?”


    “你是不是已經把自己當成鄴冥宮的少宮主了呢?”


    不,我從沒那樣想過。在那一瞬間我想到在幽閉穀時我原本的身軀,我多想回去啊,可我擺脫不了這具身體的枷鎖。


    目不能視,我心頭慌亂,身後的蕭浸月扶住我,清脆的聲音響起,“董夜,不要著急。”


    蕭浸月的聲音讓我冷靜下來,董明月敢這樣對我說,他身後又有來自萬頃閣的情報支持,就說明他知道一些內幕。


    看來我有必要找他一趟。


    董明月不知道使了什麽方法,阻斷了我們三人的視線,並從中脫身;之後不管我們再怎麽尋找,也找不到他的半點影子,最後隻得無功而返。


    尋找施雅容與董明月未果,我們不由得有些垂頭喪氣。齊落悠身子弱,當天晚上一夜沒睡好覺,咳嗽聲我在隔壁房間都聽得到。清風居這幾日閉門謝客,我們又找尋了幾天,連一根頭發都沒見著。


    齊落悠說要去找齊落淩和留在臨州的棋宗人士,想到施雅容可能被棋宗人帶走,我也打算跟他去。


    我說到清風居與棋宗的關係,清風居開辦也就是近幾年的事,齊落悠說他隻知道是為了收集情報與聯係書宗所建,可據他所知棋宗與書宗的關係沒那麽好,近年來棋宗隱約有從君子四宗中脫離出去的趨勢,結合現下他們對蕭浸月的態度來看,棋宗的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如果這些都隻是四宗內部的矛盾,又怎麽會涉及到鄴冥宮?張帝閽已經跟我開脫過撇清了關係,又或許是董明月的打算。


    我屬實不懂四宗這些彎彎繞繞,也不太明白棋宗到底想幹什麽。當我問齊落悠時,他沉默了。


    齊落悠說臨州的人中有他的眼線,棋宗大小事務都與他無關,有些事他隻能從人們的隻言片語中推測出來;鄴冥宮與琴宗人在場不好,所以很委婉的提出讓我們回避片刻。


    我也理解,同時心中對齊落悠這個人的印象又改變了幾分。一直以為他隻是個兢兢業業忍氣吞聲的私生子,隨著跟他接觸越來越多,這人無論從學識還是武功上來看都屬上乘,心性也高,怎麽可能隻安於現狀。或許外界對於他的傳聞並不真實。


    齊落悠與我們分開行動後,蕭浸月跟我說了一些棋宗的事。棋宗現任宗主齊飛瀚,在本宗中並不得人心,宗內各處都是反對的聲音,不過被他用鐵血手腕鎮壓下去了。他的三個兒子中,雖說齊落悠最為卑微,但也有人追隨他這個無權無力的三公子,隻是在現任宗主的管理下不敢吭聲罷了。


    這名門大宗事情還挺多。像鄴冥宮,如今沒幾個人,每天就過著養老般的生活。要是讓我去想棋宗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無底黑洞裏,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齊落悠臨走前告訴我們棋宗在臨州的據點,讓我們小心行事,能見到施雅容最好,見不到也不要勉強。


    明明最想見施雅容的人是他,勉強的人也是他。


    等事情都完結了,一定好好和他喝一杯。


    我們來到一座庭院跟前,齊落悠給了我們手令,上麵是他的名帖,門口守著的人狐疑的看了我們幾眼,還是放行。


    剛走沒幾步,身後守衛的聲音便傳來,“怎麽三公子的人會來臨州……這事還是要跟二公子說一聲。”


    齊落悠剛和齊落淩交過手,要是被他知道恐怕沒好果子吃,我們必須盡快找到人然後離開這裏。


    蕭浸月跟我也是相同的想法,我們相視點頭,在腳底運轉內力,使腳步聲降到最小。


    沿路尋找一圈,我什麽也沒找到;這裏不少棋宗弟子,時不時的會有人盤問我們,我不得不把齊落悠的手令拎在手裏。


    蕭浸月好像察覺到什麽,飛身至屋頂之上,衝我招手。


    我也上前,就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揭開房頂上一片瓦片。


    我們屏息,從中看去,屋內是一個女子,穿著簡單的粗布衣裳,手上好像在縫製一個香包。從屋頂的角度看不清那女子的麵容,隻能看到她頭頂上有幾根白發,推斷出她年紀應該不小。


    這時,大門打開,從門外進來一個姑娘,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娘——”


    “是施雅容。”蕭浸月低聲道。


    果然,進來的正是從清風居被帶走的施雅容,發型服飾都沒有變化。房中粗布衣裳的女人聞聲立刻迎上去,此刻母女兩人雙手緊緊相握,施雅容咬著嘴唇梨花帶雨。


    門口還立著兩個男子,是我在清風居見過的黑衣壯漢,他們果然是棋宗人。


    “容兒,你瘦了……”女人伸出有些粗糙的手,輕輕撫摸上施雅容的臉頰,“不哭啊,娘在這很好。”


    施雅容含淚點頭,又低聲抽泣了一會,才擦幹眼淚。


    見門外還守著人,施雅容麵容又恢複到平時的淡漠,“我們母女有私房話要說,你們還要守在門口嗎?”


    守衛一臉為難,“施姑娘,我們宗內有吩咐……您還是別為難……”


    話還沒說完,就被施雅容冷聲打斷,“在這裏我又不會跑。而且你們明明說過我不會為難書宗弟子,可事實呢?別忘了你們答應過我的東西,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門口兩人見說不過她,隻能無奈閉上門離開,留下一句:“那我們一個時辰後再來,施姑娘自己把握好時間。”


    等到人走遠,施雅容才鬆口氣,鬆開母親的手,讓她進了裏屋,然後出來麵向我們的方向,用內力逼出聲音來。


    “樓頂的兩位,還要在上麵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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