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近秋的某日,白雲城像是忽然被黑雲壓城,除了那頂天立地的雲鶴觀捅破黑霧,沐浴著電閃雷鳴,其他地域都是一抹黑,睜眼看不見四周。


    市井正當以為是天災!


    甚至有些財主商人富甲權貴,已經早早在心中做好了打算,準備要在下一刻就衝出去,率領自家府宇裏的家丁,要到那集市上籌備物資,已經著手在家中老實呆上一年了。


    但幾個呼吸的功夫,卻見到那團黑霧徑直掠過白雲城,直奔山上仙宮!


    那是南天劍宮的地方!


    天上仙人待著的地方,遭遇不可知的天災人禍……嘿嘿……


    於是那幫人掉頭,竟是從集市中搶著買了一袋又一袋的瓜子,順便在那雲鶴觀上定下好位子,準備看熱鬧。


    那賣瓜子的樸實老百姓,本愁著自家油米揭不開鍋,但東西又沒賣掉,推著大半車來,幾乎又要費力原封不動的推回去,估摸著回家已經要被老婆子訓一頓什麽沒用的廢物之類。


    但眨眼間,就見著一群人風塵仆仆而來,走到他麵前,將那車上的幹瓜子一搶而空,懣管他什麽口味,甘甜鹹味苦,統統抬回家好好收著,便是一份談資。


    然後在氣宇非凡的甩上幾十兩銀子,擺手說道不用找了。


    那老漢本詫異盯著眼前,最後還是憋不住話在心裏,眼看客官臨走,忍不住好奇問道,今兒究竟是個什麽事?走了這狗屎運?


    那些人不耐煩,隻是指指天上。


    老漢子頓時懂了,仙人打架呀!百年難得一遇!


    他推著那空空如也的朽木三輪車,路經過另一邊的小店鋪,心疼的掏出枚銀子放在牙關狠狠一磕,真金白銀無疑!他買了疊牛羊肉,外加一碗水煮花生帶回家去,


    怎地?有錢人站在那雲鶴觀高樓,看那風生水起,還不許尋常百姓坐在自家家裏樓,抬頭看天看雲,聽聽那山頭飄來的風聲了?


    老漢雙手插兜裏,嘴角抬起一個弧度,遙想當年少年時,誰還沒有個絢爛的江湖夢了……


    黑霧過去,卻見今日的白雲城,比以往更加熱鬧,大街小巷掛滿油燈,整個城中燈火通明,甚至那晚市上的客棧都坐滿了人,生意也出奇的好。


    但見那黑霧停留在南天劍宮,半晌過去卻並沒有動靜,沒有那所謂的電閃雷鳴,仙人言出法隨,也沒有那黑雲壓城城欲摧,山雨欲來風滿樓,更多的隻是寂靜。


    眾人紛紛失望透頂,無聊傷心的回家,準備閉門大睡一天,彌補自己熬著精力坐在樓前觀望,卻一無所獲的疲倦。


    當然,這一日無論是客棧店鋪還是街巷小販,那都是喜聞樂見極了,恨不得這樣的天變日日月月年年有,好叫他們賺個盆滿缽滿。


    但,第二日寧靜的白雲城,卻出乎意料的被一聲驚天長嘯打破,那些個在自家熟睡的人,冷不丁被屋內瓷器鐵器的急急震動聲驚醒,當他們手忙腳亂的穿好衣裳坐到窗前。


    卻見到原本青山連著青山,白雲疊著白雲的南天劍宮。此刻忽然綻放白芒。


    才至清晨卻仿佛如日中天般熱烈,而那群山,卻在這遮天蔽日的白芒下低頭瑟瑟發抖,滿山風吹草動發出如洪流般的漱漱聲,落在白


    雲洞天上的一朵祥雲,更是被那白光一穿而過,像是被捅出一個巨大窟窿。


    約到巳時,突然間白雲洞天外,南天劍宮前升騰起一股浩浩蕩蕩的青色霧氣,極有規律的升騰至最上空,唯有趁機站在雲鶴觀上的人,才能震驚的看到,那是一排排玄青色的鐵劍,此刻被人以玄奧的禦劍手法摘上雲霄。


    當那天際劃破,一聲聲高昂的劍鳴傳來,底下的人才終知發生了什麽。


    南天劍宮有驚世劍修禦劍而行,將那門下弟子手中鐵劍悉數統帥禦劍升空,眼裏稍好的,此刻終於在遮天蓋地的劍霧中,看到一個身著白衣白袍的人影。


    那人腳踏眾劍,衣袍隨風獵獵飛舞。


    忽然間再嘯一聲,刹那間天地沉寂唯此一聲,但緊接著那飛舞的玄清色鐵劍忽然齊齊震顫,那不是高昂的劍鳴,而是低低的哀嚎。


    就在眾人眼前,隻見那白衣人影伸手一揮,頓時麵前的一拍長劍紛紛被震碎,碎片停滯在空中。


    那人朝著劍鐵碎片做了個回拉的姿勢,他微微張口,那些空中破碎的鐵屑,驀地旋轉成一道青色旋風,最後居然被那人鯨吞吸飲一般全部吞食。


    白衣人故技重施,很快那密密麻麻的飛劍一次次崩碎,飛舞,然後消逝。


    最終天地上方隻有他一人,由他一人獨演繹了駭人的一幕。


    吞劍人!


    諸位街坊百姓鄰居,亦或者商人富甲權貴,此刻無一不是麵麵相覷,瞠目結舌。世間竟真有人如此偉力,敢一日之內吞並數百南天劍宮弟子標配的玄清鐵劍。


    簡直比氣吞山河還要來的匪夷所思。


    當然,此人的真麵目也早已在這一幕下呼之欲出,便是那個從遙遠的青州玄桑山而來,一路氣勢無匹,以無人可阻攔的氣勢連破大小數十個劍道宗門,凡是路經一處,必然要將其劍宗底蘊吞食個幹淨的那位驚天劍修了。


    隻是他沉寂了多日,本以為是被南天劍宮的威名所震懾,不管妄自登山造訪,但今日南天劍宮重現吞劍一幕,氣勢滔天,可不就是向著世人告知:他,已經來了!


    但當初這個吾家劍塚遠渡而來的劍修,之所以一改吞天吐地的如虹氣勢,沒有一鼓作氣的給那南天劍宮奉上拜劍帖,而是甘於沉寂不見風聲一旬有餘,傳言是他摸到了劍道的門欄,想要把握住那晉升的契機。


    而現在敢在這群山之上大顯神威,毫無顧忌,隻怕是修為再上一層樓,更加的可怕至極。


    甚至有那眼界高的人,望著那在天上飛舞盤旋的數百玄青鐵劍盡數斷裂成碎屑,最終全然沒入那人的口中,天地變色風雲變幻,隻道這是踏足了傳說中的境界,到達了一品劍道才能有的實力。


    唯有心中落金丹,才能口中吐秀氣,掌上生蓮花。


    牽一發而動全身,之手招搖,就能引來天地的共鳴,距離那真正的仙人長生位,又狠狠的靠近了一大步。


    單論江湖上一品境界的武夫,其實並不算少,但即便是一品也分三六九等,論資質即使是在同一境界,有的頂多不過心中落一金丹,氣機更加綿長,全難有什麽震天動地之威。


    但亦有人一踏一品境,便心中感悟氣象萬千,目光所及皆是山河萬裏星空浩蕩


    ,與天地大共鳴,所施展出來的手段威力,也是幾倍的上漲。


    劍修,便是最易與天地共鳴的修士,人為天地中的靈傑萬物的靈長,劍也是百般器物中獨樹一幟的存在,因此一名成長起來的劍修,將會無比可怕。


    但劍修卻是最看天性悟性與天賦,往往持劍萬萬人,能夠脫穎而出者隻有寥寥百人,那百人中能夠驚世駭俗,力壓群雄的,又要狠狠的縮減。


    但那屹立在雲端,禦劍乘風的吾姓劍修,無疑是當下最矚目的那一位。


    有些老一輩的人甚至想起,在三十年前吳越這裏,也是絕對的劍修王朝,在那個時代傑出的劍修如雨後春筍一般不斷的冒出來,甚至在遠遊的江湖弟子之中,每有五人必然會有三人持劍,當時的持劍成了一種寫意與風尚。


    隻是可以,三十年前的一場大戰,卻是將許多極好的劍修苗子全部扼殺了。


    這也導致了吳越在後麵的三十年,有些宗門的劍修徹底斷了傳承,隻剩下一些支離破碎的習劍法訣,而大一些的宗門稍微好些,但也失去了底蘊,夯實的家底起碼被消磨一半。


    倘若三十年前的盛世沒有如流星般墜落,也許時至今日,劍修王朝會更加璀璨吧。


    也不至於偌大的一個吳越之地,卻無一人能夠站出來,與那來自青州的吾姓弟子為敵。


    不過,那些老一輩的修士,雖然說體魄與修為已經逐漸隨著年齡一同老化,但他們的眼光卻和當年一般犀利,他們從雲鶴觀上駐足觀望,倒是也得出一個結果來。


    今日在群山之巔一氣吞劍百的修士,論其天賦,即使是放眼三十年前也是當仁不讓的。


    當那風波暫緩,數百劍淪為劍氣碎片,被白衣人一氣吞咽到腹中後,他單足支撐,右腳抬高,雙手伸展如燕緩緩落地,口中卻再放豪言。


    隻見那人抬手長長吸了一口氣,凝聚在胸前,便是那衣袍此刻都被胸口充沛的氣機鼓蕩的寬厚了一倍,最後他一聲長嘯,似乎要將那吸入腹中的劍氣盡數吐出。


    隻聽一聲悠悠,如洪鍾一般從南天劍宮響起,透過其山上的白雲洞天,朝著山下滾滾而來!


    “試問天下劍修,可敢來此接劍!”


    “吾與南天劍宮內設下為期十四天的試劍帖,天下劍修隻要與我同輩皆可來此一戰,爭一爭那天下當代劍道魁首的位置,看看究竟花落誰家!”


    山下頓時如浪潮般沸騰,此言一出,無疑是印證了一件事情。


    那位跨越山海而來的吾姓劍修,其目的根本不是在南天劍宮上,而是為了奪得天下劍道魁首的名號,而證道魁首便意味著什麽,人人都知道一個傳說。


    在遙遠的不周山,大小三十一座山峰的其中一座,劍神峰,


    那名吾姓劍修,恐怕其一身修為天賦已經得到了劍神峰上鑄劍師的首肯,征戰吳越,便是鑄劍師許下替他鑄劍的一次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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