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衣冠楚楚,長身玉立,穿著一件貂皮大衣裹住全身,長發披散在腰後,倘若不去看他病懨懨的麵色,果然和店小二說的那樣,是個俊朗的美男子。


    他略微咳嗽幾聲,迎麵吹來的風讓他身子微微顫抖,但還是看向那單手握著牛角掛鞭的胡九,柔聲說道:“姑娘不要再苛責我娘子,我出來讓你們檢查便是。”


    胡九盯著那男人的臉龐,麵對這個英俊的男人,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隻是紅著臉小聲道:“對不起,剛才是我失態了。”


    男人點頭道:“沒事,你們既然說有個魔頭住在我家客棧,檢查仔細些,將他揪出來也好!”


    說罷,他極其緩慢的走出屋子,陳阿娘連忙小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嘴裏埋怨道:“老鬼,你怎麽跑出來了……你的病可經不起折騰。”


    終於在這座酒樓客棧中見到了這位久負盛名的店掌櫃,而且還是在那第三劍俠的推波助瀾下,才僥幸得見。


    林潛看了那從底樓木屋中走出的俊朗男子,看到他那慘白如銀屑的臉上,心中閃過一絲詫異。


    這是怎樣的病,才會顯露出近乎死人一樣的臉色來?臉上之所以沒有一點溫度與血色,大概是氣血虧欠的太多,倒是很像功法走火入魔的樣子。


    隻是林潛沒有說出來,坐在角落裏,真的擺出那種沒有什麽出世經驗的富家公子哥作態,好奇的望著場上,等待接下來發生的事。


    第三劍俠中的其他兩位魏陽和姚白光,也許是覺著胡一的行為太過偏激,如今那掌櫃的帶著病走出來,這反倒讓他們覺著不好意思了。


    魏陽走到那屋子裏頭探了一眼,果真就和老板娘說的那樣,裏邊都是一些放著的膏藥草藥,一屋子滿滿都是濃鬱的藥香,沒見著屋內藏有其他人或者沾染血漬。


    他從屋子裏退出來,朝另外二人點點頭,示意沒有發現異樣,然後拱手對那位老板娘與掌櫃的抱歉道:“不好意思,打擾二位的生活了。”


    男人笑道:“你們做你們該做的,怎麽叫打擾。”


    他挽住陳阿娘的手,輕聲道:“好幾日沒見著外麵的光了,正好今天天氣不錯,陪我走走吧。”


    陳阿娘點頭,便扶著男人緩緩走出去,下午的陽光很好,柔和而溫暖。臨走前,陳阿娘對小樂子吩咐到倘若店裏客人有什麽需要,有求必應做事要殷勤,囑咐過後便放心將屋子交給小二。


    那第三劍俠三人,並沒有著急著將行李放到屋內,他們本身過來身上也沒帶什麽重物。這三人是找了個桌坐下,點了一碟子花生米,一壺小米酒,再加上兩筷子的醬料。


    小二把東西小心翼翼的端上他們桌,不敢抬頭生怕哪裏觸怒了這三位。


    此刻突然的安靜,倒是讓這第三劍俠有些不習慣了。這時候,林潛正好坐在他們桌邊上,便湊上去問道:“三位,你們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和我嘮嗑講講唄?”


    姚白光斜瞄了一眼,笑道:“怎麽,貴公子出家門,這是找不到什麽新鮮事,想聽聽咱們的履曆來長長見識?”


    林潛含笑道:


    “正解,在下闖蕩江湖卻沒遇上什麽事,一路走來平平順順,背著家裏人出來卻什麽也沒見識到,到覺著眼下的江湖風平浪靜的很,那什麽白雲城都是遠在天邊的事。”


    魏陽冷不丁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這樣的公子哥居然獨身一人闖蕩江湖還沒被人盯上!還好你的江湖風平浪靜,不然一個不小心掀起的水波就能把你嗆死!”


    林潛連忙點點頭稱是,拱手道:“所以說取取經唄?”


    魏陽揀起一筷子花生蘸醬,放在嘴中咀嚼的咯咯響,卻把頭轉向一邊。林潛心思何等敏銳,頓時會意,招呼那店小二過來,道:“堂堂第三劍俠,吃這點東西如何痛快,再添份大碗幹切牛肉,脆骨羊排,紅燒雞一份,最後錢算我頭上!”


    魏陽正眼瞧了林潛一眼,咕噥嘴道:“沒想到你這小子還挺上道兒,我算是知道你這一趟走下來沒遭難的緣由了,既然你要聽,說一說也無妨。”


    邊上的姚白光與胡九,見到那散著熱氣的牛羊肉端上來,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麽。他們這一趟趕來匆匆,午飯還沒吃,擱在這本打算與晚飯並一起,能省下一餐飯錢,既然有這個公子哥墊付,那最好不過了。


    魏陽道:“我們追殺的那人,名喚赤嶺老妖,是在原本關中地帶一個叫蠻牛幫的魔教過活的護法,使得一手滾火劍招,這趟來吳越可不就是為了那白雲城的劍道比拚,想著要去看看熱鬧,被我們得到消息,沿路攔下來。”


    林潛疑惑道:“你們也來自關中?”


    魏陽點頭道:“當然,不然如何得到他的消息並攔路阻擋,隻可以被他逃了。但你要小心,傳說這魔教中人練就的功法不是吸食人血就是挖人心肝,他受了傷,隻怕要找大補品!”


    “所以你們這趟來,是專門為了逮住這個魔頭,不讓他繼續為害?”


    魏陽哈哈笑道:“小兄弟,就衝你這句話,我現在就要告訴你一個江湖上的大道理。那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即使我們是第三劍俠,除魔衛道也隻是一部分,我們更多的也是為了一份機緣來的!”


    “隻不過這機緣,我們也沒多大把握能拿到。”


    林潛心中一緊,雖然他早就料到,但卻沒想到被這魏陽一口說出。他與降煞子之所以來到這裏,不向著那姑蘇城進發,自然也是道聽途說的得到一個消息,在清風鎮上藏有機緣。


    但既然這自稱來自關中的第三劍俠也是為了機緣而來,林潛卻不知曉到底有多少人的目光還盯著這裏。


    林潛眯起眼,試探性的小聲問道:“什麽機緣?說給我聽聽?”


    邊上的姚白光忽然冷冰冰道:“小子,告訴你這麽多事,這頓飯已經還清了。我再送你一個江湖上的大道理,沒把握的事情少去打聽,這可不是拿到一份秘籍就能衝天而起,一鳴驚人的年代,要想奪機緣,是流血,是爭鬥廝殺!”


    姚白光這些話,當然是極其小聲,以他師門的秘法傳音說出,這些話可不能給那些旁觀的漢子們了解,誰都清楚。能聚在這裏的人物多半是心懷鬼胎。


    林潛笑了笑,忽然道:“是不是為了振氣訣?”


    這三人聞言忽然齊齊變色,姚白光更是目光冷淡到了極點,幾乎動了殺機,他冷聲問道:“你怎麽知道?你到底是何人?”


    林潛不答,卻兀自有說道:“聽說那白雲城的吾姓修士,有一門通天的功夫,便是他日夜朝暮的吞劍,導致在他的體內存了一口劍氣,就是這口劍氣,讓那些上山挑戰的劍修傷不了他分毫,讓吾亮也穩坐寶位,立於不敗之地。”


    “因此天下又有傳說,這類神通其實早在三十年前的吳越劍修王朝出現過,不過卻不是吞劍養出來的劍氣,而是一門法訣喚作振氣術,是一個滅門的宗門傳下的秘法,而最後傳承斷裂的地方,就在這清風鎮上。”


    “要想真正與那吾亮一決生死,短時間能夠速成的辦法,便是能得到那振氣訣一閱,尋找共同之處與破綻。”


    望著三人驚訝的目光,林潛擺擺手道:“這又不是什麽秘密,隻要稍微有些眼線就能知曉,而那振氣訣到底藏在何處,這才是秘密所在。”


    胡九盯著林潛的眼睛,忽然道:“你絕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你是什麽人?”


    林潛道:“你們不是探查過了?我不是什麽魔頭,也不是你們的對手,我隻是個有錢的公子哥,湊巧來到這裏又聽見有趣的消息,便打算在這裏看看會發生些什麽。”


    胡九笑著綁了綁自己纏在腰上的鞭子,道:“你果真是個有錢又好事的公子哥,隻不過這事情不是你能夠插一腳的,就算是當一個旁觀者也小心送了性命。除非……”


    她盯著林潛鼓鼓的錢包道:“我們第三劍俠能庇護你,這樣的話或許你能安全,而且還有機會見識一下,最真實也是最冷血的江湖!”


    林潛道:“倘若三位不嫌棄,那自然是最好的了。至於錢嘛……小子多的是,這幾日的開銷便全交在小子手裏好了。”


    魏陽點頭,猛拍了拍林潛的肩頭,看似是交好,實則是再次確定林潛是否真的沒內力傍身隻是個普通人。


    因為隻要是修士,就絕不會輕易讓人觸碰其肩井穴,凡是肩井穴受到打擊,身上都會或多或少的出現一絲反應。


    魏陽盯著林潛的臉,發現此人臉色如常毫無變化,他才鬆了口氣。


    有那姚白光師門傳承的秘法與他物理手法雙重印證,已經足夠保險,但他們卻不知道,有一門神功可以將自己身上的竅穴忽然間轉移,正是銀月刀魔的得意絕學,混元解。


    林潛雖然沒學過,但有蘇如鶴幾年功底在體內,依葫蘆畫瓢大概學了個板式,糊弄眼前這幾位還是不成問題的。


    林潛抖擻了下身子,也學著魏陽的手法,朝他的肩膀摟去,但魏陽可不敢被陌生人按住肩井穴,連忙避開。


    林潛忽然問道:“你們要這振氣訣,也不是為自己謀劃的吧?難道是要替某個人物做事情?”


    魏陽盯著林潛,冷冷道:“你負責我們的開銷,我們保護你的安全,其他事情不要多問。”


    他們似乎不願與林潛再多交流,低頭將自己麵前的那一盤飯菜吃完後,就嚷了句小二,讓小樂子帶他們上樓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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