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潛安靜的坐在最角落,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幫人。


    從他們唱紅臉,白臉,黑臉針對那小二哥,到名字叫做姚白光的劍修挑釁眾人,與那喝悶酒的客人差點打起來,林潛始終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就像是個旁觀者。


    “第三劍俠?”


    林潛兀自搖了搖腦袋,在他心裏隻要是劍修,要麽不排名次,要麽就隻有第一與不是第一兩種說法,這第三劍俠倒是另辟蹊徑,不過看他們的態度與作風,似乎與俠字也不沾邊。


    至於他們口中所說的那背負了幾十條人命的魔頭,林潛更多覺著他們是誇誇其詞,將其形容的有多麽險惡,就算是魔頭那也是受了傷的魔頭,找個地方躲起來還來不及,怎麽會惹是生非,在客棧這種聚集江湖各類人往來的地方動殺念?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的確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那姚白光說起這座尋欣客棧內藏有魔頭的消息時,林潛注意到在人群中有些人的神色不太自然,既不是恐懼震驚,也不是膽怯,更不是好奇。


    這讓他聯想到,在昨夜聽那風雨拍打窗戶的時候,總有一種念頭徘徊在他心中,讓他感到有一絲的不安。


    這是從江湖上一路走來,在生死中不斷曆練得到的敏銳感覺,倘若沒有這種直覺,林潛隻要有一個不小心,那便是在不周山死去了,根本活不到現在。


    林潛得出的結論是,這座尋欣酒樓絕不會是表麵上那樣簡答,一座開在這裏近十年的酒館,老板娘在這裏開業的時候,大概隻有十來歲?這也太過反常。


    盯著這位美豔且善解人意的老板娘看了一眼,林潛覺著這位老板娘本身也存在著秘密。但每個人身上都會或多或少的隱瞞一些東西,這也不見得是壞事。


    倘若世間所有事情都是洞若觀火,那豈非太無趣了,一點讓人探索的欲望都沒有。


    隻是林潛原本以為讓他感到不安,或者說是有一絲顧慮的,是那位從未露麵的尋欣客棧掌櫃,但現在看來或許還有其他的因素,如今再有這第三劍俠橫插一腳來到這裏,他相信事情很快就會有個明朗的結果。


    要是清綰在這裏,是否能一眼察覺到此地的不尋常呢?她的那龜甲令牌林潛到現在都覺著神異!


    他搖了搖頭,盯著場上繼續看。


    那姚白光見老板娘說不曾注意到,按他的脾氣立即就要發怒。隻是盯著眼前這位頗有成熟風韻的小娘子,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充滿歉意的望著他,他卻是無論如何都凶不起來。


    姚白光深深吸了口氣,再問道:“老板娘,此事事關重大,這魔頭修煉了一種邪功,倘若不及時將其擒拿,恐怕他會禍害更多的人!”


    老板娘皺了皺眉,似乎在絞盡腦汁,可惜在她的腦海裏依舊沒有個答案。


    在她邊上的魏陽安慰說道:“沒事,我知道你擔憂你的丈夫,每天操勞又很忙,也許一時間想不起來,你可以坐下慢慢思考。”


    陳阿娘忽然轉頭問那一邊的店小二,問道:“小樂子,你記不記得有這號人,他的胸口上有傷,行動應該不方便,如果你記得就告訴這位俠客吧。”


    老板娘扶了扶腦


    袋,似乎今天已經很累了。


    對付店小二,姚白光可就沒那麽好的脾氣,他頓時冷哼道:“早就讓你有話實說,免得白白受罪。你家老板娘說你記得,你快講講這號人在哪?”


    “我……我想……”叫小樂子的朝上翻了翻眼睛,欲言又止。


    那握著牛角掛鞭的女子冷笑一聲,將手中的鞭子狠狠一拽,道:“你要想好了說!倘若是打算隨便編一個人物出來,一旦被我們查處來,天涯海角你也跑不掉!”


    小樂子頓時泄氣,苦著臉道:“三位大爺好漢,咱每日起早貪黑,隻想著怎樣去討好,怎麽盡力服侍讓各位大爺舒服,平日裏隻是端茶送水,那是連那些大爺的臉都不敢去看,深怕不尊敬,又怎麽會注意的到誰胸口上有傷?”


    這時候,老板娘忽然道:“三位俠客,我這裏住下的都是一些麵熟的老主顧,沒你們說的什麽魔頭,倘若不信便讓在場眾人給你查一查好了。”


    看在老板娘的麵子上,眾人紛紛附和。


    姚白光,魏陽,胡九三人眼見問不出什麽話來,尋思著先提前篩選也不錯,便點頭道:“那倒是可以,既然這樣各位便分開站,讓我等檢查一下吧。”


    陳阿娘約莫是覺著這般興師動眾的不好意思,覺得打擾了那些正在喝酒談天的人的興致,隨即朝眾人彎腰鞠躬道了個歉,說道:“昨日湊巧賺了些銀兩,今日既然麻煩到各位,那咱客棧就也學著昨日那漢子,再請各位一杯酒吧。”


    說罷,便吩咐小二去酒窖拿酒。


    小樂子被胡九捆了個結結實實,身上早就如千萬隻螞蟻在爬,聽到命令他再也不想就這麽原地幹站著,立即動身朝酒窖跑去,不一會兒就扛著抱著幾壇子酒出來。


    那些酒客紛紛拒絕道,意思是陳阿娘你做生意不容易,這點心意咱們心領,但錢還是照付。


    老板娘見狀也沒多說什麽,知道這是掌櫃的當年留下的一絲情誼,她吩咐小二繼續將酒給諸位分過去,便是那三位初來乍到的第三劍俠也給勻上一些。


    林潛沒想到,自己昨日剛剛喝了一壺免費的好酒,今日又能湊巧白嫖一杯。倘若是被樓上的降煞子知曉,說什麽也再不肯躺在床上養傷,非得一同下來坐著談天。


    見到那姓姚的走過來,林潛站起身,任憑他檢查。


    忽然姚白光指著林潛的腰上冷聲道:“這是什麽?”


    林潛低頭一看,卻見到不知何時自己緞藍劍的劍穗別在了腰帶上,他當然不會傻到將一柄劍隨身攜帶,如今隻要說是劍客,都會與白雲城相聯係,免不了又是一場麻煩。所以他將緞藍劍與行李一同放在了屋內。


    林潛道:“腰帶上的花紋擺設。”


    姚白光瞥了林潛一眼,心想這年輕人恐怕又是哪家跑出來不諳世事的富家公子,腰間鑲金帶玉,深怕別人看不見不搶了去。


    他低聲嘀咕道:“這種玩意最好還是放懷裏,免得遭人注意!”


    林潛聞言,心中忽的對此人的印象有所提升,他笑著應了一聲,姚白光當然沒有理睬他,隻是朝著另外一邊的人走去,他要挨個檢查一番才放心。


    最終,他當然沒有查出個結果來,沒有人身上有傷痕,但他卻得到個驚奇的結果,這裏的許多人都有練過家子,身上有內功的痕跡。


    他自有師傳,能夠判斷一般的武夫,但修為遠超他,懂得遮蓋自身氣機的人,他卻沒有辦法。


    一幫人都是修士,卻聚在這麽個小酒樓小客棧,放著那住起來更舒服的姑蘇城不去,實在是有古怪。


    最後,那姚白光沒搜出個結果來,陰沉著臉,最終看向老板娘沉甸甸的胸脯,淺笑一聲道:“今日叨擾,麻煩老板娘給我三人安排住處,一間房,位置足夠大就行。”


    他們三人行走江湖都習慣住一間,一般都是魏陽與姚白光打地鋪,讓胡九女子睡在床鋪,這樣便可省下一間房的費用。


    老板娘點頭便吩咐小樂子去安排。


    林潛偷偷瞧了那手握長鞭的姑娘一眼,頓時心中好笑。他一眼就看出這位姑娘心係那位遊俠兒,哪裏想讓遊俠兒與魏陽打地鋪,巴不得姚白光上來與自己同睡,隻是姑娘家不好意思說出口。


    但眼見她現在臉上,卻是醋意掛上眉梢。至於為何?還不是她心係情郎的態度?


    興許是姑娘家的心思細膩,她總覺著姚白光對著俏麗老板娘心思不太單純,態度太柔和了,根本和對其他人不一樣。


    但最關鍵的,估計是瞧著自信胸前的小饅頭,再對比人家的巍峨山峰,覺著有些羨慕自卑了。


    胡九忽然揚起手中的長鞭,指著老板娘冷聲道:“不對!你說你的丈夫臥病在床,萬一是她將那魔頭藏起來呢?”


    “胡鬧!”魏陽猛地拽了下胡九的衣袖,卻被後者狠狠的瞪了一眼,意思是你魏陽也被這美婦人小老板娘勾魂了?


    陳阿娘忽然愣住了。


    她可以讓那些食客幫忙,可以讓小樂子賠酒,可以眼見著自己客棧內的東西被損壞,一個人默默收拾,但卻怎麽也不能狠心讓臥病在床的相公出來。


    他那一吹風便要倒的身子,如何經得起折騰?


    她想到這裏,眼中便含起淚花,卻倔強的抬起雙眼,看向門欄處。


    胡九見狀,冷笑道:“怎麽?這是被我說中了?果真是金屋藏嬌,那魔頭是不是就被你藏在這樓下屋子的後麵,什麽替丈夫抓藥,我看是你藏著的情郎吧?看上了那魔頭,你丈夫早被你毒死了說不定!”


    陳阿娘的確沒法子喊他相公出來,因為那家夥消瘦的不成樣子,身體孱弱不比當年,根本承受不住眾人的審問,讓他出來就是再害死他。


    “你說啊!你不去喊他我幫你去!”胡九邁開腿就徑直朝底樓那終日緊鎖的木屋走去。


    陳阿娘怔在原地,心如死灰,那小樂子看了她一眼,卻不知道該做什麽。


    而就在這時候,胡九沒走到屋內,那緊緊鎖著的門栓卻自動開了,裏邊走出一位麵龐白的像一張銀紙的男人,但他即使看上去要被風吹倒,身子依舊立的很直。


    男人朝陳阿娘笑了一下,輕聲道:“沒事,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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