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光英出了門,福叔跟小珍也都回了各自的屋子,隻剩阿煜和馨兒留在堂屋。


    阿煜麵色有些不愉,他伸手拉過馨兒的手,意味深長道:“馨兒,以後我們成親了,有什麽事,要記得同為夫我說。我們一起討論,就算我不一定能幫上忙,也會聽你傾訴,給你出謀劃策,我們共同承擔,好不好?”


    馨兒點頭,阿煜拉過她摟在懷裏,“我知道你向來堅強獨立,但你需得習慣,未來我也將會參與到你的生命中。不要總是自己擔著,我會心疼。”


    馨兒聽到他的一番言語,心頭感到一陣安心。是啊,他們以後將會一生彼此依靠,相互陪伴。這感覺,好似是船兒停泊到了港灣,小鳥棲息在了巢兒,樹木紮根在了大地,令人倍感心安和舒適。


    過後幾天,完顏光英又恢複到先前的大吃大睡的狀態,但也無人管他,吃飯的時候照例給他置了碗筷,該出現的時候他就出現了。


    ……


    這日,阿煜傍晚剛從酒樓回來,在外廳,便聽馨兒說,樸逸雲回來了。


    阿煜先是一又驚,隨後臉上綻放出興奮的笑容,“樸卿回來了!在哪裏?”


    看他開心的樣子,馨兒笑答:“在堂屋等你。”


    樸逸雲乃是大興朝的刑部尚書,而他的另一個身份則是雲龍城在大興朝中的眼線。


    而這些,阿煜都是知道的。


    一個月多前,樸逸雲受命於劉煜,回大興朝與五皇子劉琦商議皇位更迭的事宜。阿煜能否禪讓皇位,就看樸逸雲帶回的消息了。


    阿煜迫不及待的來到堂屋,隻見一身青綠色衣裳的樸逸雲正站在堂屋內,他身高體長,身上散發著一派年輕男兒的氣概,那張細白比女人還美的瓜子臉蛋上,一字眉下生著兩隻丹鳳眼顧盼生輝,高鼻薄唇,天生自然微翹的嘴角顯得似乎總是微笑著。


    “樸卿!”阿煜喊了一聲,聲音中掩不住的激動。


    “皇上。”樸逸雲立即轉過身,下跪向阿煜行跪拜之禮。


    樸逸雲禮還未行完,阿煜便上前扶起他,“樸卿不必多禮。”,又問:“樸卿何時到的海參崴?”


    “今日下午剛到。”樸逸雲按實回答。


    “樸卿是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的?”阿煜頗有些疑惑,他記得離開時他們還住在驛館,現在在這裏租住了下來,照理,樸逸雲至少應當是先去驛館的。


    “皇上,您忘記我的另一個身份了麽?”樸逸雲平靜反問道。


    阿煜這才了悟,笑道:“哦,哈哈哈。雲龍城的消息天下最靈通!何況,我們這裏還有好幾個雲龍城的重要人物。”


    見阿煜笑的如此開懷,樸逸雲再次慎重發問:“皇上您真的要在這裏這樣生活下去?”


    阿煜並沒有正麵回答他的話,直切主題問道:“樸卿,你給我帶好消息了嗎?五弟怎麽說?”


    樸逸雲向四周看了一眼,遲疑道:“皇上……”他的意思是此處乃是堂屋,似並不適宜談論此機密的事情。


    意識到問題所在,阿煜招手,“樸卿隨我來。”說著便抬腿領著樸逸雲來到了自己的寢居。


    待關上門,樸逸雲馬上跪了下來,“皇上,請恕臣無能,不能說服五皇子繼承皇位,更無法擔起輔佐五皇子的重任。”


    聞言,劉煜的眉頭皺起,盡管如此,他還是躬下身扶起樸逸雲。“樸卿請起。”


    “謝皇上。”樸逸雲站起來,肅立一旁。


    阿煜審視的目光打量了一番樸逸雲,口中道:“是你不能,還是你不想?”


    “皇上……”見皇上一言便點破自己的心思,樸逸雲一時啞然,隨後他隻好詳敘:“臣回到大興,第一時間去見了五皇子,和他說明了您的安排打算,但是,五皇子畢竟年幼,一時間還無法接受此事,因此,他拒絕了。後來,待臣又與五皇子詳敘了幾回,當他知道皇上您留在此地是為了實現大小姐的願望,才有鬆口……”


    頓了一下,樸逸雲暗暗觀察到皇帝的深沉的目光有了一絲亮色,隨即道:“五皇子,他說,若是皇上您執意要脫離皇位,要和大小姐留在此地,他願意成全兄長,皇權大任,他願意一力承擔。”


    接著,他從袖子中,拿出一副卷軸,呈予阿煜,又道:“皇上,這是五皇子交給臣的一卷空白聖旨,如果皇上執意禪讓,就請在此卷軸上寫下禪讓詔書吧。”


    阿煜接過卷軸,手指摩梭著曾經熟悉的卷軸,他聽得出樸卿的語氣,能感受到劉琦的為難,心中既高興又倍感沉重。


    樸逸雲又分析道:“隻是,五皇子畢竟年幼,連他自己都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勝任。讓一個連束發之年都未到的小少年來麵對奸猾如宰相趙普淵等人的刁難挾製,太勉為其難了。”


    趙普淵乃是大興宰相,三朝元老,在大興重權在握,威望甚高。但是他生性貪婪狡詐,魚肉百姓,甚至暗地裏勾結遼國,挑起遼國侵犯大興的戰事,更在皇帝親征路上派殺手加害皇帝劉煜。可謂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阿煜不得不承認,樸逸雲說的話很在理。


    但是,阿煜提醒:“那我們現在就除去宰相,當初,我們已經抓住了趙賊派來刺殺我的殺手高路,他已經招供,並願意當眾指認宰相的罪行。”


    樸逸雲為難道:“宰相黨羽,何其狡猾,僅憑一名來曆不明的刺客之言,難定其罪。更何況據線報,禦林軍西北軍最近有所異動。皇上您也知,禦林軍西北軍靠屬宰相一黨,他們有所動,實非善事。”


    “可惡!”阿煜憤然怒罵。又想起來,既然不能定他的罪,那讓他自動退隱也是可以。遂道:“當初,我答應宰相親征,他曾經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立下誓言,若我能打敗遼軍,宰相便要隱退。”


    宰相等人不是那麽好鏟除的,樸逸雲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提醒道:“皇上,您當日可能未有注意,宰相最後親口所言的是:皇上得勝歸來之日,便是他功成身退之時。皇上您未歸朝,即便打敗了遼國,他也不會履行當初的承諾。宰相當初立下此言,就已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不是皇上您死,就是他亡。”


    看到阿煜臉色越來越陰沉,樸逸雲又補充道:“非但如此,您若是發詔禪讓皇位給五皇子,宰相定然知道您已轉醒,以宰相的陰狠手段,必然不會放過您。隻怕必會斬草除根。”


    阿煜問:“若是說我受重傷後不治身亡,我膝下無子,順襲五皇子繼承皇位,實屬理所應當。”假死脫離皇位,是他想到的一個法子。


    “皇上!”樸逸雲此時見他仍是在想著如何脫離皇位,便長跪而下,激昂語氣喊了一聲,接著道:“您不能眼見著佞臣當道,小人得誌而不管不顧,一旦皇權落在這種人手中,便是黎民百姓災難的開始。更何況,此人還是逼死您母親的仇人。”


    聽樸逸雲提起此仇,阿煜隻覺腦中轟響一聲,目光突然迸發出憤怒的光芒,手中握緊了拳。


    是極,逼死母後之仇,不能不報!


    一邊是對馨兒的承諾,與她一輩子不分開,更不要她與她的家人分離。一邊是逼死母親之仇,還有天下百姓的未來命運,他該如何抉擇?!


    樸逸雲依舊跪在地上,阿煜的心中思緒萬千,隻是,稍片刻,他的麵容便歸複平靜,斂了憤怒的目光,他彎下身,再度扶起樸逸雲,口中緩緩道:“我與馨兒原本要辦婚禮了,此事先不要告知她。”他又緩緩補充道:“看來,我們的婚期得推一推了……”


    “皇上,您打算如何做?”樸逸雲聽他所言,知道他的立馬退位的心意已有所動搖。


    “我準備先回大興,等將宰相定罪處決,再將皇位禪讓給五弟,然後回到海參崴,再與馨兒成親。”阿煜說出他的計劃。


    阿煜又看到樸逸雲略顯欣慰的表情,道:“樸卿提醒我不忘逼死母後之仇,我非常感激。”是的,若不報此仇,想他以後也會難以安心在此,更何況還是天下百姓的命運所係。


    “皇上言重了……”樸逸雲謙虛道。“這是為臣子本該做的。皇上您打算何時歸朝?”


    “先莫急,我還要找機會與馨兒商議此事。”阿煜知道,此事需得馨兒同意方可,畢竟他現在行事不再是一個人了。“未來我也將會參與到你的生命中。”這是阿煜之前曾說給馨兒聽的,同樣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見皇帝如此說,樸逸雲知道還要等些時日,便道:“臣就在此地驛館住下,聽皇上令,隨時準備回朝。”


    “嗯……”他握緊了手中的空白詔書卷軸,一臉凝重。阿煜思慮了一下,又道:“既然一時不能回去,我這就修書一封,告知五弟這裏的情況,讓他先不要輕舉妄動,一切待我與馨兒商議後行事。你將此信速傳回大興。”


    “臣遵旨。”樸逸雲作揖受命道。


    阿煜立刻來到書案邊,樸逸雲替他研了研墨。將空白詔書放在桌子商,又攤開紙張,略一沉思,便執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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