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誌要了一盤紅燒大蝦,一碟花生米,坐在緊靠窗戶的桌上,慢慢吃起來;由於那兒在二樓,視野極為開闊,他時不時地拿眼打量著這裏的一切。這一次他不想誤事,所以沒有叫酒,隻以茶水相代,這是唯一的美中不足。就在此時,那位叫阿三的仆人姍姍而致,走到嚴學誌麵前,說道:“公子爺,要點什麽樣的酒呢?”學誌慢騰騰地呷了口茶,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慌不忙地答道:“你這裏有什麽樣的酒呢?”阿三忙答道:“我們這裏隻賣一種酒,女兒紅,其他的酒都是送的。”學誌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麽規矩?”阿三答道:“買一壇女兒紅,送兩壇竹葉青。”學誌拍著掌讚道:“好規矩,是誰定的?”阿三當刻回道:“我們老板娘。”學誌又好奇地問道:“那你們老板呢?”阿三一臉的茫然,回道:“這裏隻有老板娘,沒有老板。”


    嚴學誌自歎道,“這裏的夥計果真與別處不同。”轉念一想,開口又說道:“酒家,向你打聽個人。”隻見阿三湊近身子,低著頭,小聲地問道:“誰?”嚴學誌也跟著放低聲音說道:“三枝梅。”阿三忙問道:“公子指的是紅湖幫的三枝梅嗎?”學誌答道:“正是。”阿三略一沉吟,說道:“公子稍等。”


    約過一茶盞的功夫,一位姑娘領著兩人正朝嚴學誌走了過來,其中一人便是那個阿三;另一個人是個駝子,身材矮小,但體格壯碩,一眼瞧上去功夫不錯,約莫四十歲開外的年紀。隻見那位姑娘生的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麵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好一個風流女子。學誌看得不由癡了,半響回不過神來,心想,“不是仙子,勝似仙子。”


    這時隻見那位姑娘腰身一扭,滿臉的紅潤,嬌笑道:“啊喲,公子哥,久等了。”忽然嚴學誌如夢初醒一般,結結巴巴地說道:“敢…敢問這位姑…姑娘是…?”那位姑娘一聽嚴學誌稱自己為“姑娘”,不由得羞得兩頰緋紅,不好意思起來了。就在此時,阿三對著嚴學誌開口說話道:“公子,這位便是我們的老板娘。”


    嚴學誌吞吞吐吐地說道:“那…那到底是你…你們的娘啊,還是姑…姑娘啊?”阿三勃然大怒,衝著嚴學誌嗬斥道:“請你客氣一點,別找麻煩!”他被阿三這樣一訓斥,突然冷靜下來了,長長地吐了口氣,調勻呼吸,沉下了臉說道:“在下並非有意。”隻見那位老板娘攔住了阿三,對著嚴學誌輕聲說道:“公子不必在意,他隻不過是我們這裏的一個仆人,犯不著跟他計較。”


    嚴學誌終於緩了口氣,不緊不慢地對老板娘說道:“不知老板娘有何要事?”老板娘硬著嗓子,問道:“剛才公子是否在本莊打探消息?”嚴學誌一本正經地回道:“算不上打探,隻是問問而已。”他本想莊上規矩多,這次可能是來找麻煩的也說不定;哪知老板娘卻道:“打探消息有打探消息的規矩。”學誌一聽,皺起眉頭問道:“什麽規矩?說來聽聽。”老板娘有板有眼地說道:“不以規矩,難成方圓,一看打探什麽樣的消息,二看什麽樣的人,這三嘛,就是要有個價錢。”


    嚴學誌坐在那裏絲毫未動,沉吟了半響,忽然笑道:“嗬嗬,看來江湖上的傳聞一點都沒錯,就不知……”他若言又止。突然間,那個駝子動了動,就像一塊僵死的木頭被人推了一下似的,開口道:“公子所探何人?”嚴學誌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閣下是……”此時老板娘插言道:“啊喲,瞧你說的,剛才我們家阿三都已經說了,公子不妨直說唄。”學誌心頭一暖,頓了一頓,柔聲道:“這上門的買賣,不急,請問老板娘,誰是阿三?”老板娘用手指了指身邊的仆人,輕聲答道:“這位便是阿三。”又指了指駝子,繼續道:“這位呢,便是能幫到公子的人。”


    老板娘自知自己多說了幾句,若言又止,眸子裏閃爍著宛如淚珠一樣的秋波,讓嚴學誌蕩漾不定;她喘息籲籲,隆起的甜胸起伏不斷,似乎在等待著情人有力地撫慰。嚴學誌聽得很清晰,好像一切都盡收眼底,再也安耐不住了,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在下要打聽的是在哪裏能找到三枝梅。”他這一句話打破了原本美好的時光,不禁輕歎了口氣,道“唉!”


    那駝子又動了一動,伸出一隻手,淡淡地道:“五十兩。”嚴學誌肯定地點了點頭,隻聞那駝子又道:“戌時,等我。”嚴學誌又點了點頭。這時隻見阿三一抱拳,向嚴學誌說道:“公子,適才小人多有得罪,望公子莫怪。”嚴學誌隻擺了擺手,不想多說一句話。


    適才隻是一個誤會,弄得客官很不愉快,差點鬧翻了臉,加上駝子和客官也已說妥,因此老板娘合計不便久留,便領著兩位匆匆離去了。嚴學誌心裏悶悶不樂,總覺得有幾件事還沒有做完,急忙忙地剝完盤子裏僅剩的最後幾個大蝦,便回房去了。


    嚴學誌靜靜地躺在那張寬大的床鋪上,兩隻腿伸的筆直,兩條胳臂向左右兩側攤開,盡量保持最舒服的姿態。他微閉著雙眼,讓空氣在他的體內自由地呼吸,一切都遠離了他的腦海,此時那般美妙的身姿不由得浮現在眼前,不時地撩動他的心扉。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本能的驅使讓他猛然坐了起來,內心澎湃不定。


    正在此刻,突然“嗖”的一聲,一支飛鏢透窗而入,射在板壁上。嚴學誌大吃一驚,定睛一看,隻見飛鏢上有一張字條,穩穩地釘在板壁之上。嚴學誌縱身而起,一步掠了過去,拔下飛鏢,展開字條見道:請閣下隨我而來。嚴學誌抄起長劍,從窗口縱身掠下,朝著飛鏢射來的方向急奔而去。


    行不多遠,嚴學誌隱約見到一條人影正在他的前方疾馳,時快時慢;他心下明白,這是對方有意在引著自己前行,便縱目瞧去,隻見那人身材矮小,勁衣蒙麵,略有駝背。嚴學誌不禁“啊”了一聲,於是腳下一沉,提速趕去,隻見對方更快,二人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


    那人奔了約莫二十餘裏地,來到一處山林裏,立在崖邊;此時嚴學誌也到了,兩人相距十丈開外,這時嚴學誌看的真切,他赫然是個駝子。那駝子開口說道:“閣下好俊的功夫。”嚴學誌不禁苦笑道:“彼此,彼此;不過以閣下的身量,不必蒙麵了吧?”那駝子沒搭話,沉默了良久,隻聽嚴學誌繼續說道:“客房裏的那支鏢是閣下所為?”那駝子立在那裏,轉過身來,說道:“不錯。”此時他雙手緊握拳頭,渾身運勁一抖,口裏吐出“嗨”的一聲,隻見他的腰杆挺得筆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隨即慢慢地鬆弛下來,複回原貌;開口說道:“這是縮骨功,適才在下運足勁氣,施展此功,但還是被閣下瞧出破綻,好眼力。”說完,他緩緩地摘下麵布。


    嚴學誌定睛一看,赫然是莊裏的那駝子,不由得暗暗吃驚,“這駝子好強的輕功!適才施展的縮骨功,勢必克製住輕功,可他仍能縱行如飛。”學誌想到此時不由得暗暗佩服。正在思索間,隻聞那駝子說道:“在下心中有一事不明,想問問閣下。”嚴學誌冷冷地道:“何事?”那駝子繼續道:“閣下認識三枝梅嗎?”嚴學誌沉吟了好一會,仍冷冷地道:“彼此見過,但素不相識。”那駝子聞後,淡淡地“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突然間那駝子像劍一般向嚴學誌滑來,長劍指著他的胸膛,隻離寸許時,學誌揮出右手,刹那間二指夾住他的劍尖,像鐵鉗鑷住似的,紋絲不動;隨即二指鬆開劍尖,揮指彈去,一股勁力擊向劍身,隻見長劍從那駝子手上脫手而飛;這顯然是摩訶指。


    那駝子猛吃一驚,隨即凝氣注足,移身換位,像鵝毛一般飄向一側,遠遠立在那裏,算他逃得快。嚴學誌並沒有纏鬥,隻冷冷地盯著他,那駝子也沒有。兩人相距不到五丈遠,彼此凝視著對方,此時的空氣沉寂一片。嚴學誌怒從心起,冷冷地質問道:“閣下究竟是何用意?”那駝子不搭話,反問道:“閣下師承於誰?”嚴學誌也不搭話,隻極力地抑製住心中的不快,不讓它噴發出來。這時突然聽駝子“嗬嗬”一笑,展顏道:“想必閣下是誤會了!”他幹咳了一聲,繼續說道:“紅湖幫的三枝梅是替朝廷做事,在下隻想提醒閣下,莫要招惹朝廷。在下出手,乃是想探探閣下是否夠格去找三枝梅,別無他意。”


    嚴學誌聽那駝子如此一說,頓時怒氣盡消,拱了拱手,說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那駝子伸出一個手指,淡淡地說道:“一千兩。”嚴學誌驚呆了半響,沒有明白駝子的意思,隻拿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不願離去。那駝子緩緩道:“在下隻做買賣,這又是一樁。”學誌恍然開朗,不禁笑了笑,答道:“閣下有這麽貴嗎?”那駝子並沒有回答他,沉思了一會,微微地抬起頭,說道:“在下願交閣下這位朋友。”此時嚴學誌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朗聲說道:“幸會,朋友,在下嚴學誌。”


    那駝子一拱手,回道:“在下白海棠。”略一沉思,又接著道:“嚴兄是否一定要去找三枝梅?”嚴學誌沉下臉色,淡淡地答道:“非去不可。”白海棠聽嚴學誌如此一說,默然不語,忽然他向落劍疾馳而去,一個“蜻蜓點水”拾起長劍,馭身奔去,一轉眼消失在樹林裏;隻留下一記聲音:“嚴兄,我去也。”


    嚴學誌瞧得不由得癡了半響,心歎,“放眼整個江湖武林中誰能有如此的身法,恐怕唯有白兄。”想到此時,他又歎了口氣,悔不該今日如此莽撞,隻身前來尋敵,一念及此,不由得搖了搖頭,嘴裏卻不停地高讚江湖中人才濟濟;心中悠然想起了師傅的叮囑,真該好生留在門內加緊練功。思到此處,索然調頭向著來路奔回。


    天色已晚,約戌刻時分,嚴學誌的房內燈火通明,一幫夥計正往浴桶裏倒滿熱水,將大小不等的浴巾搭在桶簷上,旁邊支了架台,放上各色各樣的香料;另一邊擺好一張小巧的桌子,非常精致,那裏擱了一小碟花生米和一壺上好的女兒紅,假若人在桶裏躺著,便能觸手可及。等一切齊備之後,那幫夥計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隨手掩上了房門。


    嚴學誌靜靜地瞧著熱氣騰騰的浴桶默不作聲,忽然臉上露出癡癡地笑容,特別的甜蜜與美好;他緩緩地走向浴桶,脫光了衣服,躺了下去,將全身浸沐在其中。不等一小會兒,渾身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了,時不時地嘴裏吐出咂歎聲“呀呀”得不斷,頃刻間複又坐起,隻見他大汗淋漓,臉上紅赤赤得一片,心裏不禁讚歎道,“此確為不一般,這不管是在冬天,還是於夏日,如能將汗汙浸泡而出,不僅利於體格,還是種獨有的享樂呢。”


    他一手拿起浴巾沾拭,另一隻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由得佩服起杜莊的老板娘,“盡能對人這一世的享樂點裝到這等境地,著實難得的很。”


    就在此時,屋外傳開了“嘚嘚”的敲門聲,他得意的沉醉被這突如其來的響動給撕破了,嚴學誌一臉的不悅,唐突間隨口問道:“誰?”隻聞一記聲音回道:“白某。”嚴學誌很不愉快地拿起大的浴巾裹緊自己,跳出浴桶,喃喃地說道:“房門沒扣。”


    白海棠輕輕地推開門,步了進來,隨手又掩上,轉身略一拱手道:“嚴兄久等了。”此時隻見嚴學誌手裏多了樣東西,便隨手朝白海棠扔了過來。白海棠接過抓在手裏,認真一瞧,見是一個布袋,開口說道:“嚴兄,這是何意?”嚴學誌認真地道:“正好五十兩。”白海棠掂了掂布袋,複又向嚴學誌扔了過去,緩緩地說道:“嚴兄,白某從不向朋友伸手。”嚴學誌微微地點了點頭,嘴裏卻說道:“白兄,別因為朋友而破壞了規矩。”白海棠聽得正切,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嚴學誌緩了緩神情,向白海棠招呼道:“白兄,請桌上坐。”這時白海棠的雙目向屋內布設略掃了一掃,稍一沉吟,便道:“不必了,嚴兄,改日吧。”頓了一頓複又說道:“梅仁傑是個賭徒,此刻正在賭坊。”說完他便開了門縱身飛去。


    嚴學誌眼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來不及讚歎,便匆匆換了件備衣,背負著雙手,仍像白天一樣悠閑自得地出了門,朝著賭坊邁去。一路之上他眼見杜莊內外燈火通明,猶如白晝,雖然已近戌時,但這裏仍有賓客川流不息,不禁感慨不已。大約過了一頓茶的功夫,他來到了賭坊門口,從腰間摸出幾錠銀子,托在右手,左手背在身後,像個老爺一樣步了進去。


    他略一沉定,縱目望去,但見客堂的左右兩側各設五張四腰桌子,每張桌上的賭客圍攏在一起,吆喝聲、叫喊聲、嗬斥聲、爭討聲等起伏不斷。客堂的中間是過道,嚴學誌此刻正大搖大擺地走在上麵,雙目不停地向左右掃去。他每到之處,賭客們時而向他的右手瞥去,嘴角不停泛起冷笑,頃刻複又回了原貌,專心致誌於眼前的賭友們,生怕被人糊弄了。


    過道的末端掛有門簾,嚴學誌走了過去,左手緩緩抬起撥了一撥簾珠,透過夾縫定睛一看,赫然見到那是裏堂,隻見裏堂正中間有一張長長的桌子,桌子的兩邊圍滿了看客,恰在兩端各坐一人,側臉迎向門簾,其中一人膚色白淨,衣冠楚楚,年方二十開外,似是大戶公子。另一人臉朝裏側,從背脊瞧去似曾相識,難道此人便是梅仁傑?


    一眼瞧去便知是此二人為對局,這乃貴客堂也。嚴學誌心裏犯著嘀咕,便悄然步入其中,隻聽裏堂內一人衝著他高喊道:“喂,這裏包堂了,快滾!”這聲音來自一名當值的夥計,不料震醒了賭客們,不約而同地扭過頭來四下顧盼,剛好四目對接,嚴學誌心頭一震,幾若破口大罵,卻又忍住。那人情急之中推開椅子,連退數步,正好立在靠近窗戶的地方,紋絲未動。


    那人怒視了過來,吼道:“你……你便是那傻小子?難道你不曾聽到堂主的發話嗎?”此刻嚴學誌冷冷盯著他,嘶啞著喉管道:“你便是紅湖幫三枝梅中的梅仁傑?”那人接口答道:“在下正是,如何?”隻聞嚴學誌一字一句冷冷地說道:“你在八卦門造得孽需要償還!”梅仁傑冷哼一聲,緩緩道:“在下想聽聽怎麽個償還法。”嚴學誌臉色一沉,慢慢地道:“血得代價自然用血來償還。”梅仁傑狂笑一聲道:“哈哈哈,憑什麽,難道就憑你?”嚴學誌咬牙切齒地回道:“不錯!”


    正在說話此間,梅仁傑心裏思量道,“這小子也忒狂了點,赤手空拳,就想拿了我的性命去。”眼裏根本沒瞧得起他。嚴學誌的眼神一刻也未曾離開過,突然他雙腿提力,雙足點地,朝著梅仁傑飛馳而去,右手二指貫注勁道,將幾錠銀子彈射出去。梅仁傑隨即側身閃避,隻聞“嗖嗖”兩聲,飛銀擦身而過,劃破了他的衣衫,隨後“啪啪”地打向窗戶,貫穿而出,梅仁傑大吃一驚。由於他臨敵的經驗老道,當刻提注真力護體,以防受到連招攻擊。正中所料,嚴學誌馭身又到,二指向他的腰間點去,梅仁傑又後退兩步,遂即施展擒拿手,單掌向嚴學誌的手腕扣去,隻覺一股勁力反撲過去,讓他手軟筋麻。此時他的手一滑,嚴學誌的二指見縫而入,隻見梅仁傑悶哼一聲,雙腳未穩,連連而退,一個踉踉蹌,剛好趴在窗戶上,急喘了幾口氣對堂內其餘的人說道:“快快護送少主人火速離去。”


    話音剛落,他從腰間摸出了一物,拿在手裏;嚴學誌注目瞧去,赫然是一個鐵盒子。堂內其餘的人此刻紛紛拔出長劍,圍到那位公子的身邊,有幾人揪住那位公子的肩膀,死死地讓他矮著身子,縮在人群裏麵,快步向堂外奔去,以防不測。嚴學誌嗅到了官兵的陣法,懷疑他們乃朝廷人士,想起了白兄提及過他們彼此有勾結,又回憶到在很久以前三枝梅曾親口道出的那次截殺另有其人指使,不禁後悔自己出手莽撞了。於是他強壓心中怒氣,對著梅仁傑說道:“八卦門的那記截殺,是誰在指使你?”


    此時梅仁傑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晃了晃手中的鐵盒子,不由得苦笑道:“小子,你跟八卦門那老東西一樣,做事一根筋,不過你小子是吃硬不吃軟,怕了就趁早滾蛋,興許老子饒你一命;否則別怪老子無情。”嚴學誌見他吃了自己一擊,若非他早有防備,恐難保性命,料定再擊必是狠招,隻怕那暗器真的塗有毒物,於是他加倍小心提防,暗運真力戒備。


    頃刻間堂內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其餘的人均不見了身影。梅仁傑剛才看的真切,幾乎在兩手勁力之間他便輸了,聞所未聞,又想到前後交手不到數月已判若兩人,而且此次他的伸手高得出奇,著實讓梅仁傑吃了一驚。梅仁傑心裏沒有把握取勝,於是他調息運氣,緩緩地立起身子,提足腳力,突然縱身躍起破窗而去。


    嚴學誌沒等他喘氣的機會,一個箭步跨上去,躋身而隨,見他向客房奔去,一瞬間縱身略過兩處,急促地朝那門上擊去,咧著嘶啞的喉管叫道:“仁靈、仁迪,快快出來,有敵來襲。”話畢他稍一提腿,向廊柱踢去,翻身一滑,人已到了空曠地方,立在那裏;顯然他武功高強,但受傷不輕,中氣不足;想誘敵於空曠之處,發射梅花樁。此刻,嚴學誌也到了那裏,離他十丈開外遠處。


    嚴學誌心下明白,今日而來並非梅仁傑一人,梅家三兄弟中的另兩位也到了。隻聞得那間客房內有動靜,一條人影齊身而來,站在嚴學誌的左手側,房內傳來一個女人大聲叫嚷的聲音,“死鬼,去哪呢?”那人聽得敏,隻一聲不吭。另一個人此刻也到了,就在他的右手側,三人呈現丁字型而立。隻聽一人說道:“嘿嘿,這不是那小子嗎?遇上了,還是來尋老子了?”另一人接口道:“給娘娘換衣服,你行,論打架,你不行。”說完便“嘻嘻嘻”地笑個不住。


    那兩人正準備動手,被梅仁傑攔下了,隻聽他說道:“二位兄弟請息怒,這小子身法獨特,今非昔比,已不同往日,以兄弟之見,讓他見識一下梅家的梅花樁,不跟他一般見識。”那二人一拍即合,當下幾乎異口同聲地道:“大哥說了算。”一旁的嚴學誌聽得正切,暗自提運真力,以防不測。


    突然之間,不遠處樹叢裏一隻夜鳥飛起,翅膀撲打著樹葉,“噗嗤噗嗤”作響聲傳來,就在這刻,梅仁傑冷冷地揚起手臂,扣動了機關。嚴學誌貫注了全身氣力,凝目瞧去,忽見一道寒光向他的丹田襲來,當下右足點地,身體倒慣而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右手二指輕輕一揮,便順勢牢牢地夾去,像鐵鉗一般鑷住了它,仔細一瞧,赫然是一枚銀針。這一手驚得三枝梅麵無全色,慌亂的神情幾若扭曲,雖然已近亥時,但杜莊上下燈火通明,由此瞧得真切。嚴學誌越想越氣,本打算以一敵三乃有一番苦鬥,卻不知對方存心傷自己性命,當下怒氣上湧,不由得右手一抖,二指運勁將銀針彈向梅仁傑。刹那間,隻聽其中一人大聲叫道:“不要啊,針上有毒!”


    嚴學誌聽在耳裏,可為時已晚,銀針已飛出,梅仁傑哪裏能躲得過摩訶指的進攻,隻在頃刻之間他雙手捂住胸膛,躬下腰身,哇哇地口吐鮮血。這時另兩人不約而同地朝他奔去,大呼小叫地道:“大哥,趕快服下解藥。”說著一人攙扶起他,另一人拿藥向他喂去。嚴學誌不由得心中一凜,馬師弟果然所料不錯,梅花樁的確配有解藥,看來師傅說的也對,三枝梅竟往暗器上塗毒,其行徑令人發指,原來讓江湖聞風喪膽,赫赫有名的梅花樁盡是這等真相,真令人難以相信。思念及此,不由得長長地吐了口氣,朗聲逼道:“傷我師門暫且不論,你這等卑鄙無恥,隻拿得解藥來!”


    那人一聽,挺出長劍,狂吼道:“小子,別太得意,傷我大哥,今日休走,把命留下!”話音剛落,那人已向嚴學誌奔襲而來,長劍直指他的眉心,幾乎在同一時刻,另一人也追隨而致,手中長劍向嚴學誌的下盤掃去。由於嚴學誌想從對方口裏探實那次截殺的幕後真凶,因此未得當真,隻見他不慌不忙地提足運勁,前後左右地穿行於二人之間,推擋了好幾個回合。那二人亦非等閑之輩,拚盡力氣也難以近得他身,於是心裏急了。但見一人猛地收回長劍,隨即加緊真力,長劍再次揮出,劍尖直指嚴學誌的咽喉而去;隻見嚴學誌的二指已死死地鑷住了他的劍,隨手一劃,以此人的劍擋開另一人攻來的長劍,並瞬間凝力彈去,“啪”的一聲,那人的劍脫手而飛。


    正在此時,突然一條黑影迎麵一閃,躋身而來,雙手各向那二人抓去,快如閃電,縱身飛起,奔向梅仁傑,將他夾於腋下,一眨眼四人就不見了。嚴學誌看呆了半響,不禁讚歎道:“好強的內力!”連嚴學誌也自歎不如,何況那人來得太突然,根本沒來得及防備。此刻嚴學誌的心思全都化為泡影,他的情緒動蕩不安,猛吸了口氣,不禁自歎道:“黑衣蒙麵人,這又會是誰?”心潮不斷在翻滾,雖然找到了紅湖幫的三枝梅,揭穿了梅花樁的真相,可那次針對本門的截殺仍屬謎團,不免憂從心起。


    他向這燈紅柳綠的杜莊舉目望去,心想它既存可愛,又有猙獰,不免心生倦意;臉上波瀾不定,神情迷茫,內心忐忑不安。這兒天下人皆知,豪客常來,俠士不斷,四麵八方的人紛至遝來,魚龍混雜,人聲鼎沸,情況複雜,一不留神便人仰馬翻。由此他不斷地叮囑自己要格外小心謹慎。


    正在思念之間,一人朝著嚴學誌走來,他定睛一看,恰是莊上的老板娘。隻見她手提燈籠,身穿大紅色襦裙服,映襯著那風韻體態,格外嫋嫋動人。嚴學誌迎了上去,聽老板娘說道:“啊喲,這不是公子哥嗎?公子哥可曾看見人了?”嚴學誌不禁暗自苦笑,想到剛才與梅家三兄弟一鬥確實惡狠,差點沒認栽,又突來一位武功高絕的蒙麵人,猶如迷霧,思及此時他心裏不由得發毛,嘴裏卻囁嚅道:“沒……沒有。”略一鎮定,隨後又道:“出什麽事了嗎?”老板娘陪著笑臉道:“院裏有響動,我帶幾個夥計過來瞧瞧,別跑賊了。”說完用手指了指一旁的花叢,隻見那邊有人在探頭探腦。


    嚴學誌瞧著老板娘的臉,呆木了半響,不由得癡道:“這兒很安靜,沒出現什麽狀況。”老板娘聽了他的話並無反應,反而被他瞧得滿臉嬌羞,轉身驅散了那幫夥計,向他問道:“公子哥為什麽在這兒呢?”嚴學誌答道:“吃完了晚飯,出來散散步,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老板娘,真是巧的很。”老板娘說道:“我這莊上有趣的地方很多,公子哥可以去那裏瞧瞧。”嚴學誌興致悠然地說道:“請老板娘給我引見引見,都有哪些?”老板娘隨口便道:“有戲台,有說書,有雜技,有牌室……”嚴學誌打斷了她,說道:“牌室?我不喜愛賭博。”老板娘當即問道:“公子哥是哪兒的人?”嚴學誌略一拱手道:“在下乃八卦門弟子,嚴學誌。”


    此語一出,老板娘臉色微變,立刻說道:“八卦門的弟子我這莊上倒是來過一位,不知嚴兄弟是否知道此事?”嚴學誌一臉的疑惑,說道:“不知,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呢?”老板娘說道:“很久以前本莊住著一位俠士,特愛博戲,每次都去賭坊。但輸得多,贏得少,漸漸地腰間空了,有好幾次跟我賒賬,我看他央求得緊,便開了方便,可他次次都能還上。來去大家熟了,才知道他乃八卦門的弟子,於前一陣子他又來過一次,聲稱最近要趕赴朋友的邀約,這些天連個影都沒有見,想必是為此而去了。”嚴學誌追問道:“那他說過他是誰了嗎?”老板娘回道:“說過,他叫李目。”嚴學誌陡然來氣,沒料自那次以後他借宿杜莊,雖是一門師兄弟,但於今日猶同陌路,心中不免不痛快,如今他仍以八卦門的名號自居,擔心會惹出事來影響本門,遂又開口問道:“老板娘可知李俠士赴什麽邀約?”


    老板娘妙目圓睜,驚訝地回道:“難道嚴兄弟沒聽說過最近江湖上風聲?”嚴學誌一臉不解,但瞧著老板娘一副楚楚動人的麵目,又不禁柔聲道:“在下並不知情,還請相告。”老板娘又道:“各門各派準備聯盟,這件事近日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有人讚成,有人反對。如今這反對的人打算聚集起來,舉行一場武林英雄大會,共同抵抗各門各派聯盟。想來李俠士赴朋友之約多半會與此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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