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薛素頂了個熊貓眼。


    昨夜一夜她都沒睡好,自然是精神萎靡。如今秦子湘也回了家,她本打算就此告辭,也回姑祖母那去,但思來想去,她到底還是沒做這個懦夫。


    她不該躲避的,如果回了家去,豈不是說明她真的做錯了些什麽?


    薛素雖然謹小慎微,但還算是個倔強的人兒。她打算去秦府將秦子湘請回來。


    不過在此之前,她須得有另外一件事情。


    早起,她便將一直藏在枕頭下的那塊玉佩給翻了出來,巴巴的帶上了。她得驗明一下,那個小侍衛說得可是真的。


    最主要的是,上次時間緊迫,她沒問清,這回她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問清楚她這個不靠譜的爹到底有什麽計劃。


    是夜,月亮已經高懸,霜雪也被她早早的打發去睡下了,她卻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扣扣——”輕微的聲響忽然響起,在寂靜的夜色裏顯得格外清晰。


    薛素內心微微緊張,連鞋也沒顧得上穿,赤著腳小跑過去,沿著聲音跑去窗邊,輕輕將窗戶推開。


    “喵——”卻是隻白貓。


    白貓不知是從哪來的,正在薛素窗沿上爬,黑夜裏那瞪得跟寶石一樣璀璨的眼睛碧綠碧綠的,倒是極為好看。


    薛素有些失望,她還以為是項小侍衛。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無,夜半三更不宜走動,煩請小姐不要輕信他人。”忽然有聲音從她耳邊低聲道。


    薛素被唬了一跳,一扭頭,卻見項問青穿著一身黑衣,從一邊的樹後走出。


    項小侍衛果然是武功高強,薛素見了他,確有些說不出來的驚喜。可能是因為他是爹爹的人,大約天生就有些親近感。


    “你莫不是貓變得?走起路來這般無聲息。”薛素有些開心:“我還以為你誆我,原來玉佩真能把你喚來,你是怎麽知道的?”


    “小姐喚屬下來,是有何吩咐?”項問青卻不作正麵回答,隻是恭敬的問道。


    “你真是無趣。我喚你來,自然是有事要問。我爹爹隻派了你來暗中保護我,可說了他去哪沒有?”薛素也不多廢話,直入主題道。


    “主子自然是有要事辦。小姐不必多過問。”項問青依舊冷著臉,不肯透露半句。


    “爹爹是你的主子,我就不是了嗎?”薛素有些不悅,她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嘴巴嚴實,沒一個打算跟她透露些什麽的,這種被所有人都蒙在鼓裏的感覺,真的是很不好。不知覺間,她的語氣便有些不太好:“你們都不告訴我,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


    “我就是想知道自己爹去哪裏了,為什麽要丟下我不管,有這麽難嗎?”說了幾句,薛素隻覺得一股委屈之意湧向心頭,眼淚就止不住的掉下來。


    這些日子,她實在是有些悶的慌。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穿越到這裏了,不知道爹爹為什麽要拋下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為什麽會在一個根本素不相識的阮府裏,不知道為什麽阮鈞西和秦子湘吵架會牽扯到自己,所有的這一切,都這麽的莫名其妙。


    她其實一點都不介意那些入不敷出的日子,每日為了醉醺醺的爹爹換酒錢,去努力擺攤,去做些零活,起碼她和爹爹會有一個家,爹爹清醒的時候,也算是溫言軟語。而如今,她吃穿用度都是上等,出入還有丫頭小廝伺候,但她卻感受不到一絲快樂。


    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掉,她努力讓自己憋住小聲哭泣,最後化作無聲的嗚咽。


    項問青愣了神。


    他這十多年來,見過那麽多血腥的場麵,各種艱難困苦,他都堅持下來了,唯獨......


    唯獨沒見過小姑娘掉眼淚。


    他有些手足無措。


    “小姐......”他不知道怎麽安慰才好。忽然想到了什麽,將一直握在手裏的一個小匣子遞給了薛素。


    薛素透過模糊的淚眼,看見眼前的小匣子,有些眼熟。


    這不是陳家點心鋪的匣子嗎?


    薛素將眼淚抹去,接過盒子,裏頭卻是一整盒完好的龍須酥。


    “那個......上回不小心將小姐的點心吃掉了,屬下心有不安,重新買了跟小姐賠罪,還請小姐責罰。”項問青雖然仍舊一臉嚴肅,但薛素卻能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見他微紅的耳根。


    “撲哧——”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很想笑。


    薛素伸出手來,接過龍須酥,挑了一塊出來,咬了一小口,龍須酥肯定是今日新鮮買到的,依舊甜酥可口,入口即化,大約是今日打算來見她才買的。


    薛素嚼著龍須酥,索性坐上窗台,扭過身子來,盯著項問青看。


    項問青站在夜色中,依舊站的筆直,一身黑衣顯得他身量挺拔,和白日裏頭見他穿的灰撲撲不甚起眼的模樣倒是有所不同。


    項問青被她盯得有些發毛,更加手足無措:“小姐若是沒有什麽事囑咐的話,屬下就告退了。”


    “你回來,我都沒說話,你就跑什麽?”薛素這會兒已經停止了哭泣,抱著點心匣子吃個不停。


    果然心情不爽的時候吃糖大約是最能治愈的了,雖然已經夜半,吃甜食實在不合適,但她就是覺得此時的龍須酥格外的香甜。


    “小姐問的這些,恕屬下都不能解答,主子做的事情關乎家國命運,屬下自然能過問,也無從說起。”項問青忽然朝著薛素跪了下來,答道:“但屬下能肯定,主子安排的一切都有他的道理,也絕不會丟下小姐不管。”


    “項問青。”薛素聽得他這般情真意切的回答了,愣了許久,才喚道。


    “屬下在。”


    “你這麽肯定,那你......了解他嗎?”


    又是許久的沉默不語。


    盛夏的風即便是在夜半,也帶著一絲酷熱,樹上的蟬鳴也低微,似乎都已經入睡。


    薛素伸了個懶腰,“算了你也不知道罷,我跟爹爹生活了那麽久,我都不曉得他是什麽身份,我自己又是誰。”


    “......屬下是被主子收養的。”項問青忽然開口,打斷了薛素的自嘲:“那年冬日......父母戰死,是主上將我帶回,我從小算是主子養大的,說是主子,就算叫聲父親也不為過。”


    “這......”薛素握在手中的龍須酥都停在半空,她沒想到,項問青居然還有這樣的身世。


    薛素眨巴著眼睛,仔細的將項問青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倒是從他身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傷心來。比起他來,自己好像也沒那麽慘。至少她還有一個父親。她倒是很想問問,是不是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會不會覺得孤單?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是不是有想念的人?


    但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來。薛素撇撇嘴,可能就是自己太過於矯情吧。別人父母雙亡都能活的好好的,自己不過就是寄人籬下,怎麽就要這樣傷春悲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薛素忽然間從窗台上跳了下來,跑到外屋倒騰了一會兒,卻是端了兩碗糖蒸酥酪來。


    “請你吃酥酪。”薛素將一碗酥酪遞給項問青,看他不接,便故意擺起架子:“我吃龍須酥吃噎著了,陪我吃碗酥酪也不行?”


    “......”項問青沒法子反駁,隻好接過酥酪,三口兩口的吃完了那一小碗酥酪。


    “給你吃也是浪費。人家都是小口小口的品嚐,你倒好,一股腦全倒進嘴裏,可嚐得出什麽來?”


    “......好吃。”項問青顯然是沒想到薛素不僅讓他吃了,還要問她吃的如何,半天才憋出一句幹巴巴的誇讚來。


    “算了,不為難你。”薛素搖搖頭,沒救了。


    她隻好一個人小口小口的挖著酥酪吃:“項問青。”


    “屬下在。”


    “別老叫自己屬下不屬下的,你既然把我爹爹當做父親,那我們也算是兄妹對吧?”薛素聽不得他每次這樣一板一眼的回答,比霜雪這個丫頭更甚。但好歹霜雪已經比之前活潑許多。


    生活已經那麽沉悶了,為什麽要讓自己這樣拘束?


    “主子身份高貴,是屬下冒犯了。但屬下對主子是發自內心的感謝的。”項問青道:“屬下不敢。小姐便是小姐,主子吩咐我好好照看小姐,屬下自當赴湯蹈火,護小姐安全。”


    薛素聽著項問青的表忠心,有些哭笑不得,這大約就叫牛頭不對馬嘴。雖然是自己的爹爹做了好事,但和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


    不過也好,至少證明,她爹爹不算是個冷血的人,能這樣照顧一個父母雙亡的孩子,總不能丟下自己的親生骨肉不管吧?


    “我在這呆的好好的,能出什麽事?”薛素道:“難不成還有人來害我?”


    “那小姐今日為什麽不開心?”項問青脫口而出,隻是說完,就有些後悔。


    “你怎麽知道我不開心了?”薛素狐疑的盯著項問青看:“項問青,你到是挺了解小孩的心思的嘛,怪不得要給我買龍須酥哄我。難道爹爹叫你保護我,還叫你哄我了?”


    “......屬下多管閑事。”


    “不過龍須酥還是很好吃的,下次我要西街那家果脯鋪子的杏脯蜜餞,記得哈。”薛素道。


    “......”


    “項問青,你要是哪天回去複命,就告訴我爹,我過得挺好的。”


    “屬下遵命。”


    “也告訴他我很安全,不需要他派人保護,讓你這麽一個武功高強的侍衛,天天圍著我一個黃毛丫頭轉,真是屈才。”


    “屬下不委屈。”


    “我讓你說你就聽著,這總不違背你主子的意思吧?”


    “屬下遵命。”


    “還有,別老是屬下屬下的叫自己,多難聽。”


    “屬下遵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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