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李靖經過桃花大街時買了一隻雞,兩條鯽魚,又給兩個兒子一人買了一串糖葫蘆,金吒覺得自己大了,沒好意思要,於是木吒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兩條縫。


    “哥哥你剛才真了不起!一拳就把那個黃天祿給打飛了!”


    木吒舉著兩根大葫蘆串,很識趣地開始狂拍哥哥的馬屁,笑容燦爛,隻是在他的眼神深處,還是能看到那種濃濃的羨慕的。


    說起來,這也是在李靖心中橫亙了許久的一根刺,因為正常情況下,隻要父母任何一方是修行者,子女或多或少都會擁有一些修行體質,但自家老二怎麽會天生就靈脈不通,完全不能修行呢?


    小時候木吒對這件事情還沒什麽感覺,但隨著這兩年逐漸懂事之後,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李靖還是能感覺到木吒心中的失落,特別是當自己教金吒一些修行上的東西時,每次都默默走開的木吒,那種委屈的眼神,讓李靖有些心疼。


    其實要改變靈脈不通的情況,也還是有辦法的,或者你能得到一株天材地寶級的神藥,又或者有金仙級的大能為你疏通經脈,可惜這兩件事情李靖都沒有能力辦到,他的師尊度厄真人,也不過隻是真仙而已,至於天材地寶級的神藥,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對二兒子木吒,李靖有著更多的愧疚。


    “爹爹,剛才那黃天祿的父親說的,哥哥是什麽道武同源之體,那是什麽東西啊,很厲害嗎?”


    木吒一邊舔著糖葫蘆,一邊好奇地問道,雖然他不能修行,但從小對這些事情卻很感興趣。


    李靖唔了一聲,看向了自己的大兒子。


    “爹爹……”


    李金吒咬了咬牙,似乎決定了什麽,正要開口時,李靖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回家說。”


    父子三人晃晃悠悠地走進自家所在的小巷,隻是剛走近家門時,卻愕然發現柳氏正一臉驚惶地站在門外,見到他們父子三人後慌忙開口喚道:


    “老爺,你們終於回來了,不好了,家裏來了一個怪物,夫人她正……”


    話聲未落,柳氏隻覺身前一陣狂風掠過,卻是李靖已經直接撞碎自家大門,衝了進去。


    ……


    門後的庭院內,殷素知緊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緊張而警惕地盯著正對大門的堂屋。


    殷素知出身皇族,自小就開始修行,不管是練氣之道還是武道都有所接觸,不過她的資質並不算好,至今也沒能靈湧,修為實力甚至連木吒都遠遠不如,但比起凡夫俗子總歸是要強一些的,而此時讓她握著劍,一副如臨大敵模樣的,卻是一隻鳥。


    確切地說,那是一隻六尺來高,渾身雪白的丹頂鶴。


    普通的丹頂鶴自然沒什麽可怕的,但如果有一隻丹頂鶴,大馬金刀地坐在你家堂屋的太師椅上,兩隻細長的鶴腳翹著二郎腿搖來晃去,一對翅膀如人手般搭在椅子扶手上,還不時敲打幾下,支楞著竹竿似的脖頸,小小的腦袋好奇地東張西望著,有時候還會如人類般認真地盯著殷素知的眼睛,任誰見到這樣一隻丹頂鶴,恐怕都會心裏瘮得慌。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妖。


    殷素知已經和這隻丹頂鶴對峙了兩個時辰了,如果不是因為顧忌自己已經有了身孕,她早就對這鶴妖出手了。


    “素知!”


    身後傳來木門碎裂聲,然後那熟悉無比的呼喚聲響了起來,聲音中有著極度焦急擔心的情緒。


    殷素知頓時心神一鬆,連忙地回首道:


    “夫君,你終於回來了。這鶴妖不知是從哪裏來的,中午時分飛進了咱家裏,怎麽趕都趕不走,夫君你快……呃……”


    一心想著李靖趕緊出手鎮壓鶴妖的殷素知,見到了一幅詭異的景象。


    在李靖來到她身旁的那一刻,臉上的焦急之色,卻瞬間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錯愕還有驚喜,然後隻見他的夫君恭恭敬敬地對那頭古怪的丹頂鶴抱拳行禮。


    “李靖見過鶴師兄!”


    然後那頭丹頂鶴妖,像隻大鵝興奮般從堂屋中衝了出來,一人一鶴緊緊擁抱在了一起,丹頂鶴頸間發出歡快而高亢的鳴叫聲,直接展開丈許長的鶴翅,將李靖摟進了懷中。


    殷素知怔怔地呆立原地。


    師兄?


    夫君不是說過,他的師尊度厄真人除了他之外,隻有一個姓鄭的師兄,前幾天才剛來過家裏,怎麽現在又跑出來一個師兄,而且還是個妖怪?


    李靖奮力地從熱情的巨大的鶴翅下鑽出頭來,跟自己的媳婦解釋了一句。


    “我師傅的坐騎。”


    殷素知哦了一聲,她發現此時的李靖笑的很開心,殷素知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李靖的臉上看到這麽單純快樂的笑容了。


    於是剛才那頭在她眼中無比詭異的白鶴,頓時變得有些可愛起來。


    ……


    和隻見過三四次麵的鄭倫師兄不同,這頭白鶴陪伴著李靖度過了那段清寂的山中修道歲月,他的童年,少年時期直至下山之時,除了師尊之外,唯有這頭白鶴相伴,所以比起師兄鄭倫來說,李靖對它的感情要更為深厚。


    在李靖的心中,這白鶴就有如他真正的兄長一般。


    隻是心中再激動興奮,李靖也很清楚,如果沒有什麽大事,師尊度厄真人是絕不會讓座下白鶴來找他的。


    所以從白鶴的懷中離開之後,李靖正了正神,接著認真地問道:


    “鶴兄,師尊有什麽吩咐?”


    白鶴已經在度厄真人座下修煉了三百年,但頸間橫骨未化,依然難做人言,它用長喙輕輕啄了一下李靖的額頭,紅豆般剔透的雙眼中,有著許多寵溺,看著李靖的眼神仿佛依然看著當年那個剛剛被度厄真人帶回九頂鐵刹山的內向的小男孩。


    然後它撲扇了一下翅膀,一根潔白的羽毛從鶴翅間飛出,緩緩落在了李靖的手中。


    一道溫和的,熟悉的聲音自那鶴羽間傳出,直接在李靖的靈台內響起,那是師尊久違了的聲音。


    李靖臉上的神情急劇地變幻著,不久之後,他突然抬首歡欣大笑起來。


    “夫君,怎麽了?”


    “娘子,我要回昆侖,帶金吒一起回昆侖!”


    李靖大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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