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隻手,即將觸碰的一瞬間,敏兒隻覺背上劇痛,自己竟然迅速向後退去。


    竟是死侍拉動鐵索,想要生擒二人。


    敏兒在鐵索的拉動之下,連連翻滾,渾身是血。


    而從嘉則咬著牙,催動漠盧,追逐敏兒,想要再次拉住她。


    突然漠盧腳下一軟,竟重重跌倒。


    而從嘉被數人扶將起來,連拖帶扯地,越行越遠。


    原來是從嘉的護衛趕到。


    從嘉大急,高聲呼喊:“放開我!快救敏兒!”


    但他的護衛們,個個神情冷峻,不為所動。這些沒有多愁善感之心的護衛,很快掩護從嘉,從草灘上消失了。


    而奄奄一息的敏兒,很快落入死侍手中。她望著遠去的從嘉,竟含著熱淚,撫掌大笑起來。


    那一刻,她的大笑,哪有官家小姐的優雅之態?


    但是她卻覺得異常暢快。


    從嘉平安,她便開心。


    從此,再沒有任何事情,值得她牽掛了。


    .


    .


    戴天咋著嘴,顯得有些不滿。


    “你輕些。”他戰戰兢兢地盯著對麵的女子,說得可憐巴巴的。


    對麵的女子一臉慍色,狠狠地將戴天腿上的紗布一拉,沒好氣地道:“現在嫌痛?當初怎麽不知道守拙呢?”


    “哎喲!”戴天被女子這樣一拉,痛得叫出聲來。他苦著臉道:“守拙?還如何能守拙?當初不是你硬拉著我趟這渾水嗎?”


    “我……”拉著戴天趟渾水的,正是端木華。她一時語塞,紅著臉道:“我說從嘉公子磊落,可以結交一二,但也沒有要你舍命呀。”


    戴天神色有些黯然:“隻是即使我舍命相救,還是不能護敏兒周全。”


    端木華見戴天傷感,有些不忍,安慰道:“好歹從嘉公子和阿憲姐姐逃過一劫。”她低頭想了想,又堅定地抬起頭,仿佛表決心般:“敏兒是個好姑娘。我頗喜歡她。我們一定能把她救出來。”


    “你說是不是啊?”端木華懟了懟旁邊一個書生模樣的瘦高男子,似乎想為自己的表決心,尋求些支持。


    “是是是……”書生點頭如搗蒜,很是聽話。


    端木華表示很滿意,對著書生點了點頭:“你們寧遠派是彭澤的地頭蛇,找個姑娘應該不成問題的吧?”


    聽話的書生,正是寧遠派掌門陸哲。他聽了端木華的話,立即顛顛地附和:“端木姑娘的囑咐,在下定竭盡所能。在下這就讓門中弟子追查。”


    說完,陸哲一抱拳,轉身推門而出。


    戴天看得有些懵,無比羨慕:“你怎會有個這麽聽話的小弟?”


    “小弟?陸哲比我們可大了不少好吧?”端木華白了戴天一眼:“陸哲為人忠厚有餘,而聰敏不足。他自然對本姑娘的冰雪聰明頗為羨慕,事事以本姑娘馬首是瞻。”


    這下輪到戴天翻了個白眼。


    端木華正了正顏色,解釋道:“寧遠派和我淩霄閣早有淵源。我祖母曾經有恩於陸哲的師父陸連山。因此我和陸哲一向頗為親厚。”


    端木華小心翼翼地望了戴天一眼,又立即補充道:“我說的親厚,是指我一直都當陸哲為大哥一般。”


    “哦。”戴天仿佛沒有意識到端木華的謹慎,隻是心事沉沉地道:“寧遠派雖人多勢大,但若北漢死侍有心藏匿,找到他們也非易事。”


    戴天口中的絕非易事,竟然很快有了眉目。


    .


    .


    戴天的腿傷還沒有好,隻能瘸著個腿,勉強坐在一個木桌旁。


    木桌是個八仙桌。


    八仙桌雖然有些陳舊,但雕刻得精美繁複,頗為土豪。


    如此土豪的八仙桌,倒也和放八仙桌的房間,頗為搭調。


    這個房間,好大的排場!


    說是個房間,不如說是個大廳。


    大廳足有兩層樓高,可容納數百人。而且大廳四壁張燈結彩,著紅掛紫,布置得活像個洞房。


    坐在這洞房之中的人,並不覺得尷尬,反而得意洋洋。


    得意洋洋的人,足有上百之多。他們彼此高聲呼朋喚友,推杯換盞。個個臉上掛著假笑,唾沫橫飛。


    戴天坐在這一群鬧哄哄的、假惺惺的人中間,渾身不自在。他皺著眉頭,有點抱怨地瞪著坐在旁邊地一個白衣書生:“來這種地方作甚?烏煙瘴氣的。”


    “烏煙瘴氣?”白衣書生有些驚訝,麵目誇張地道:“這裏可是彭澤最有名的地方。能來這裏的,非富即貴。多少人,削尖了腦袋,也進不來呢。”


    “最有名的地方?”對麵一個麵若桃李的女子,托著腮,也露出好奇的表情:“怎麽有名法?陸哲,你趕緊說,休要再賣關子。”


    這個白衣書生,正是陸哲。他的臉色一白,有些尷尬,立即顛顛地道:“端木姑娘有所不知,這處庭院,喚作無意閣,旨在無意凡塵俗物。豈知,這無意閣,非但沒有獨善其身,反而成了這浩蕩紅塵的漩渦中心。尤其是無意閣的閣主姬無意,真真是個權傾天下之人。”


    麵若桃李的端木華,翻了個白眼:“言不由衷,表裏不一,這姬無意,真是無趣。本姑娘不喜歡。”


    陸哲一滯,訕訕道:“端木姑娘雖不喜歡,但這姬無意,當真是人見人愛。不知江湖中多少英雄豪傑,把她當成夢中情人呢。”


    生悶氣的戴天一聽,奇道:“姬無意是個女子?”


    陸哲點點頭:“正是。不但是個女子,她還是個風華絕代之人。雖是個女子,她卻豪氣幹雲,不輸男子。如今天下漕運,大半便掌握在這姬無意手中。多少官宦富商的命脈,都在姬無意手中拿捏。姬無意的一舉一動,真是關係著天下民生禍福。”


    戴天沉吟道:“漕運?你是說這彭澤水運,皆仰仗姬無意?難道北漢死侍,會從水路離開?”


    “不錯。”陸哲解釋道:“如今戰火連年,動蕩不安。姬無意這些年不斷緊縮彭澤漕運。彭澤北上水運,隻定期開放。姬無意手眼通天,官府不敢造次,從不派兵監督彭澤漕運。今日正是北上漕運開放之時,你瞧這高朋滿座,皆是平日裏仰仗漕運的富商貴人。北漢死侍要離開,水路是最安全的方法。”


    戴天恍然大悟,卻有些擔心:“官府不查漕運,反而讓惡徒有了可乘之機。如若這姬無意有心袒護北漢死侍,我們怎生是好?”


    “斷然不會。”陸哲信心滿滿地道:“姬無意此人,剛正不阿,行事磊落,最重江湖道義。助紂為虐的事情,她絕不會做。”


    端木華不以為然地打斷了陸哲:“小陸子,你啥時候變成這般文鄒鄒的?你如此傾情吹捧這姬無意,不會你也鍾情於她吧?”


    陸哲的臉,噌地變得通紅。他結結巴巴道:“端木姑娘,切不能亂說。我……我……我怎會鍾情於姬無意?”


    端木華見到陸哲窘態,更加覺著有趣。她湊到陸哲麵前,一臉壞笑:“你為啥就不能鍾情於她?”


    陸哲張口結舌,正急得抓耳撓腮。卻聽到一陣低沉女聲傳來:“因為,老身已是暮色之年。”


    端木華和戴天吃驚地抬起頭來。隻見一個身著大紅衣袍的女子,正站在幾人身旁。


    這個女子,氣質雍容,膚白勝雪,眉如柳葉,目似清泉,顧盼流波。


    但,這個女子卻一頭銀白華發。


    赫然已是知天命之年。


    這個暮色沉沉的老婦,卻完全沒有衰老之態。


    她妝容精致,身披大紅繡金錦緞衣裙,雲鬢高聳,珠釵碧玉爍爍生輝。更奇的是,她聲如洪鍾,毫無女子婉約柔媚之姿。


    陸哲見了女子,慌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一抱拳道:“姬閣主。”


    端木華和戴天一驚。這老婦,竟然就是名動江湖的姬無意。


    姬無意一笑,拍了拍陸哲的肩膀,言語頗為爽朗:“若是老身年輕個數十歲,陸掌門可會鍾情於我?”


    陸哲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一副扭捏之態。


    姬無意哈哈大笑:“陸掌門的如意珠,讓天下人聞風喪膽。哪知陸掌門竟是個忠厚靦腆的性子。”


    說著,姬無意用眼睛瞟了瞟一旁的端木華和戴天,朗聲道:“這兩位,是陸掌門的朋友?”


    端木華站起來,也有些不好意思:“姬閣主,在下端木華。我之前說不喜歡您,是因為管中窺豹,對您不甚了解。如今見您性情爽利,頗合我意。”


    姬無意捂嘴輕笑:“淩霄針端木華,老身素來知你行事磊落。今日才知,你拍馬屁的本事,也是不差。”


    端木華吐吐舌頭,對這姬無意,頓生好感。


    戴天也站起身來,朗聲道:“在下九劍門戴天。”


    姬無意一愣,若有所思地盯著戴天許久,才幽幽道:“九劍門?有意思。”


    端木華不解道:“姬閣主,您為何獨獨對九劍門感興趣?”


    姬無意微微一笑:“老身不過是想起了九劍門的故人。”


    “哪位故人?”戴天也感興趣了。


    “淩若淵。”姬無意淡淡地道。


    “淩若淵?”端木華和戴天都叫出聲來:“您認識淩若淵?”


    “認識淩若淵有什麽稀奇嗎?”姬無意見二人表情驚異,有些不解:“淩若淵,天下第一劍,天下誰人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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