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是不是生氣了?”淩若淵可憐兮兮地問。


    “顯然是。”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老虎胡子你也敢動?”


    “這些怪物的叫聲,有斷人經脈之力。”秦鬆有氣無力地道:“幸好它們隻是警告,並沒有起殺心。”


    “不錯。”鍾懿點點頭:“這些怪物,才是這滄浪宮中,最厲害之物。它們隨隨便便,就能將我們置於死地。如果它們有心要殺我們,我們根本還手之力。”


    “這麽說,它們對我們還是友好的?”淩若淵又高興起來。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可以再擼擼它們試一試。”


    淩若淵吐吐舌頭,一咕嚕爬起來。她順著浮橋,又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隻是,淩若淵明顯老實規矩了許多。


    我們緊隨其後,也戰戰兢兢地沿著浮橋,一路深入。


    黑湖幽深陰冷。


    怪物無言靜立,敵友難辨。


    我們四人不敢言語,悶頭前行。


    這座浮橋,果然是通往孤島。


    浮橋筆直,如一把利劍,直指孤島。


    隻是這浮橋,並不完整。


    我們走過的部分,怪物便默默地沉入湖底,不再相隨。


    淩若淵頻頻回頭,目送怪物的離別。


    她自言自語道:“這橋好是好,隻可惜是有來無回。”


    我卻是心存憂慮,這有來無回的前路,真是禍福難料。


    在我們的七猜八想中,這浮橋,竟很快走到了盡頭。


    .


    .


    孤島。


    燈火通明。


    卻一片死寂。


    這便是千年來,哪怕埋枯骨,葬英魂,人們也要前赴後繼的追尋之地。


    卻可及者寥寥。


    如今,我們四人,懷揣著敬畏之心,終於踏上孤島。


    不止敬畏,那是一種恐懼,一種不可言說的複雜心情。


    這種複雜,在淩若淵的臉上,更加明顯。


    一向聒噪的她,突然之間,噤若寒蟬。


    她總是得意洋洋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嚴肅的表情。


    這種嚴肅的表情,在我看來,很是古怪。


    她的眉頭微皺,雙目低垂,雙唇緊閉。


    泛著幽幽白光的絕世好劍,被她緊緊地攥在手中。絕世好劍的劍柄上,有一塊通透無暇的碧玉劍墜,也快被淩若淵給薅下來了。


    看得出,淩若淵不但嚴肅,還很緊張。


    我覺得有些好笑,上前去調侃道:“女俠,害怕啦?”


    要在平時,淩若淵一定會跳起來,鬥雞似的跟我一陣鬧騰。


    但此時,淩若淵卻緩緩地扭過頭來看著我,目光呆滯,隻傻愣愣地問道:“為什麽,沒有人呢?”


    “怎麽沒人?到處都是人呀。”我對著淩若淵努努嘴,向著遠處遙遙一指。


    我的話,果然引得淩若淵抬頭張望。


    不遠處有個高台,果然有好多人。


    高台有兩米來高,不是很難就能躍上去。


    但一向風風火火的淩若淵,竟然爬了兩三次,都沒有爬上去。


    她手腳並用,攀住平台邊緣,兩隻腳胡亂倒騰一番後,又再一次滑了下來。


    我走過去將她的肩狠狠一拍:“女俠,你不是會輕功嗎?怎的在陰溝裏翻船了?”


    這一拍,卻讓我很是驚訝。


    淩若淵竟一身冷汗淋漓。


    “你怎麽了?可是病了?”我有些擔憂。


    秦鬆和鍾懿也圍了過來。


    奇怪的是,平時視淩若淵如珍如寶的這二人,卻對淩若淵的異常,有些無動於衷。


    秦鬆拉拉淩若淵的手,柔聲道:“我帶你上去吧。”


    淩若淵一把甩開秦鬆的手,臉色雖然蒼白,卻依然露出個凶巴巴的表情道:“不需要!我就是手腳有些發軟。休息一陣就能蹦上去了。”


    說完,淩若淵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穩了穩心神。


    數息之後,她果然輕輕一蹦,躍上平台。


    這突如其來的手腳發軟尚不知緣由,我發現蹦上平台的淩若淵,也不如往日神勇。她仿佛對前方頗為忌憚,縮著脖子,落在後麵。


    我倒是對她的忌憚不甚關心,因為平台之上的光景,實在太怪異。


    我們千幸萬苦,所到的孤島,有上百畝大小,大部分被平台覆蓋。


    而我們腳下的平台,似乎是由一整塊巨大的水晶打磨而成,通體發出柔和的光芒。


    這種光芒,正是我們在黑胡邊,遙望到的那一片燈火通明。


    光芒柔和卻閃爍不定,仿佛燈燭搖動。


    透過腳底通透的水晶地麵,依稀可以看見平台之下,水光流動。成千上萬的燈燭,仿佛睡蓮一般,漂浮在流動的水波上。


    “這是什麽水?”鍾懿也被平台之下的流光溢彩所吸引。


    “應該是燈油。”秦鬆若有所思。


    我吐吐舌頭,這樣的光彩,閃耀千年而不停歇。滄浪宮,真是讓人瞋目結舌的存在。


    除了美輪美奐的平台,更加攝人心魄的,便是平台之上的,人。


    這些人,竟有數百之眾。


    這麽多人,黑壓壓地站在平台之上,靜默無聲,全部都背對著我們。


    我們停下腳步,慕然覺得有些膽怯。


    “燈侍?”鍾懿問。


    “不像。”秦鬆立即否定:“這些人的身上,有一種,殺氣。”


    我聽得心驚,立即向後退了一步。


    當我再次打量這些背影,果然是感到一種,濃濃的壓抑。


    這些背影,身著清一色的藏青色長衫。不論男女,一律長發披散。長發中編著斑斕的細碎寶石,倒是和外麵通道之中的燈侍有些相似。這數百人,都低頭垂手,肅然直立,麵朝同一方向。


    我們止步於這百人身後。


    我們靜靜地看著他們,躊躇不前。


    這些人,已經默立千年,殺氣從何而來?


    他們是誰?


    為何在此?


    他們是在守護?祭奠?還是在等待?


    我們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良久,我們才將目光,投在落在最後的淩若淵身上。


    雖然她的冒進和衝動,讓人頭疼。但不可否認,她是我們的定海神針,精神領袖。


    但這根定海神針,此時,顯得有些萎靡。


    她縮頭縮腦,神情恍惚。


    淩若淵發現大家望著她,才懨懨地道:“走啊,來都來了。”


    說完這簡單直接的理由,這愣頭青,便拔腿向著人群走去。


    我們跟著淩若淵,走得躡手躡腳,凝神屏氣。


    很快,我們便走到了最外層的一人跟前。


    果然,這些人,並不是燈侍。


    此人雖無生機,卻栩栩如生。他雙目緊閉,麵容肅穆。


    仿佛,此人隻是在沉思。


    隨時,他都會醒轉過來。


    我莫名地感覺到恐懼。


    但愣頭青淩若淵卻還嫌氣氛不夠陰森。


    她盯著這人半天,幽幽地問道:“你們覺得,這些人,是不是也沒有眼睛呢?”


    說完,淩若淵竟然伸手去扒拉這人的眼皮。


    我心中一沉,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果然,淩若淵這麽失禮的舉動,立即受到了阻攔。


    但阻攔她的,竟然,是這個人自己!


    此人竟然伸出一隻手,將淩若淵的手,擋了回去。


    淩若淵一聲尖叫:“他,他是活的!”


    這個活人,果然在淩若淵的尖叫聲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但,這個活人,竟然和外麵的燈侍一樣,沒有眼睛!


    他的眼眶,也是空洞。


    不同的是,並沒有火光,在他的眼眶中閃動。


    這個活人,似乎對淩若淵頗有不滿。隻見他轉過身,呆呆地望著淩若淵。


    當然,他沒有眼睛,應該不是望著。


    他既不言語,也無表情,隻是靜靜地麵向淩若淵。


    淩若淵已經被嚇得臉色蒼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秦鬆倒是鎮靜。他向前一步,向活人一拱手:“前輩,我們無心打擾……”


    結果,秦鬆的話音未落,這個活人,竟然又有動作。


    他竟然一掌向著秦鬆的前胸揮去。


    秦鬆一驚,連退數步,閃過活人一掌。


    淩若淵的暴脾氣果然一點就燃。隻聽她吱哇大叫起來:“你是個什麽怪物?怎麽沒頭沒腦的就打人呢?”


    但是這個活人,顯然並不耐煩,解釋打人的理由。


    隻見他並不停歇,數掌交錯,又向秦鬆襲去。


    秦鬆一個轉身,輕飄飄就閃過怪物的數掌連擊。他一揮手,幽藍燼瀲,已經被他擎在手裏。


    但秦鬆這優美的身形,卻讓我看得膽戰心驚。


    因為,秦鬆手中的燼瀲,不知怎麽的,竟到了活人的手中。


    活人的身手之快,我連他的招式都看不清楚。


    秦鬆也是大驚。


    燼瀲隨他出生入死已久,今日竟然如此輕易地,就被他人奪去。


    一看燼瀲被奪,鍾懿和淩若淵便雙雙持劍,向怪物攻來。


    鍾懿和秦鬆二人,修習雙劍,配合自然極為默契。而淩若淵,少年成名,身形靈活,劍動江湖。


    但這三人聯手,竟然,根本不是活人的對手!


    這個活人,手持燼瀲,在淩若淵三人的圍攻中,竟然行雲流水,頗為愜意。


    他的劍法,狠辣刁鑽,章法詭異。


    就連武功平平的我,也看得出,這個活人,竟是個劍術高手!


    但怪物的招式路數,實在古怪,與中原的武功大相徑庭。


    秦鬆失了燼瀲,頹勢明顯,很快隻有招架之力。


    隻見藍光一閃,秦鬆悶哼一聲,左肩被燼瀲劃傷。


    淩若淵見秦鬆受傷,氣得大叫:“奶奶的,你敢欺負老子的朋友!老子和你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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