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淩若淵竟一聲長嘯,騰空而起。


    隻見她在空中一個橫掃,便向活人的麵門踢去。


    活人收回燼瀲,反手就向淩若淵的腿一刺。


    這一刺,速度極快,眼看淩若淵的大長腿,就要受傷。


    哪知,淩若淵的長腿,卻虛晃了一下,又極快地收回。她的腳尖,竟落在了刺來的燼瀲劍身上。


    淩若淵用腳尖在燼瀲劍上輕輕一點,便一個翻身,高高騰到空中。


    活人見一擊不中,便提劍騰身而起,追趕淩若淵。


    很快,四人的混戰,變成了活人和淩若淵的對戰。


    其實也談不上對戰,反而更像是貓和老鼠的你追我趕。


    淩若淵東蹦西跳,或者說,東躲西藏。


    而活人緊追不舍,連出險招。


    但淩若淵身形靈巧,躲藏路線匪夷所思,一時間活人竟也無法傷她分毫。


    也不知道,這淩若淵的腦回路,是怎樣的曲折迂回。


    明明她的一個轉身,應該落在活人的左側。但不知怎麽的,她就能七拐八拐,最後落在活人的右側。


    本來她在空中是一個挽花回刺,但她就能臨時變成個龍潛於淵,給活人來個橫掃。


    分明她還在疲於奔命,就能抽出些許空閑,不時地回身給活人一劈,一刺,或者一挑。


    看得出來,活人的劍法,不管是力道還是招式,都在淩若淵之上。


    但正因為淩若淵不按套路出牌的隨心所欲,讓活人一頭霧水,望之興歎。


    我雖在一旁看得心驚,卻也覺出端倪。


    鍾懿說得不錯,淩若淵的招式詭異,確實不像中原大家大派的路數,反而和這活人,有些異曲同工。


    有些相似,卻又不同。


    仿佛是照貓畫虎,有些不倫不類。


    但淩若淵不倫不類的招式,卻是很實用。


    隻見活人仿佛厭倦了這種追逐。他將身形一頓,劍身一橫,突然如同旋風般旋轉起來。


    幽藍燼瀲,仿佛幻化成成百上千把,瀑布般向淩若淵衝刷。


    淩若淵哇哇大叫,疾步向後退去,但仍然被燼瀲連連掃中。一時間,淩若淵身上掛彩,狼狽不堪。


    看見淩若淵受傷,秦鬆和鍾懿大叫一聲,紛紛搶出去相救。


    但秦鬆二人還沒有趕到,淩若淵突然消失了。


    她分明剛才還置身險地,難以自保,現在卻能詭異地憑空消失。


    而旋風般旋轉的活人周圍,多了一個圈!


    這個圈,閃著淡紫色的光芒,正圍著活人,急速地旋轉。


    我定睛一看,哪裏是個圈,分明是淩若淵,正圍著活人,狂奔。


    淩若淵身形瘦弱,卻是出奇的靈活。


    她的速度極快,逐漸身形發虛。


    在一圈圈虛化的身影中,我竟看出些路數來。


    隻見淩若淵或翻騰,或拈花,或揚手,或振臂。


    竟和她在瑪瑙石壁前,跳的古格舞蹈,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淩若淵手中持劍。


    絕世好劍的每一招,都落在了活人的身上。


    果然,旋風般旋轉的活人,終於消停下來。


    而淩若淵,也止住了狂奔。


    她氣喘籲籲,渾身劍傷,一身是血。


    而活人,更加難看。


    他的一身藏青色長衫,已經被絕世好劍,刺成了一條條,一縷縷,破爛不堪。


    而更加觸目驚心的,是活人的眉間,竟有一個深深的劍孔。


    顯然絕世好劍,已經一劍致命。


    但淩若淵等人,卻連連後退,驚恐不已。


    因為,這活人,雖有觸目的傷口,卻沒有一滴血!


    他還是瞪著空洞的雙眼,麵無表情。


    “他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淩若淵似乎被嚇壞了,渾身篩糠一樣地顫抖起來。


    秦鬆脫下外衫,將渾身是血的淩若淵一裹,低聲道:“上千年的人,當然是死的。”


    淩若淵瞪大了眼睛,麵色鐵青:“你不早說。我要是知道他是死人,我才不跟他玩呢。”


    聽到淩若淵將剛才的血雨腥風,歸類為玩,我不由得一陣氣悶。


    幸虧淩若淵受的都是些皮肉傷。她很快就在鍾懿的倒騰下,被包紮得嚴嚴實實。


    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淩若淵,仍然心有餘悸,死死地瞪著活人。


    當然,所謂的活人,其實並不是活人。


    隻見他,慢慢起了變化。


    他眉間黑黝黝的劍孔,竟越來越大。


    不斷增大的劍孔中,居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這種響動,雖然輕微,卻是讓人極度不適。


    像是抓心撓肝。


    這種響動,在我聽來,竟是似曾相似。


    我略一思索,便立即想到了瑪瑙石室中,讓秦鬆和鍾懿談之色變的灰色方盒。


    果然,窸窸窣窣的響動之後,從黑洞洞的劍孔之中,出現了一個奇醜無比的,蟲子。


    蠱蟲!


    這蠱蟲,身形肥碩,有小孩的拳頭大小,通體漆黑,活像個屎殼郎。


    但這屎殼郎,卻有極長的前螯。前螯上有血紅的鋸齒,昭示著劇毒。


    我們幾人,見到這劇毒之物,驚得紛紛後退。


    這蠱蟲,費力地從劍孔中擠出來,振翅而去。


    而呆立在原地的活人,竟一頭栽倒在地,數息之內,便化為飛灰。


    我們幾人,看得目瞪口呆。


    秦鬆清清嗓子:“此人千年不腐,原來是被蠱蟲操控。”


    鍾懿也恍然大悟:“難怪滄浪宮主人,將蠱蟲當成絕世武器收藏。原來這蠱蟲,能控製絕世高手。”


    淩若淵仿佛心有餘悸:“一個死人,就如此厲害。如果這裏的上百個死人都來刁難,我們豈不是,死的很難看?”


    聽完淩若淵的話,我們幾人,都立即意識到,自己是陷入了巨大的麻煩之中。


    我們抬起頭來,向著黑壓壓的背影望去。


    背影,早已不是背影。


    上百個低頭垂手,背對我們的人,此時,竟全部轉過身來。


    這些人,麵容安詳,了無生氣。毫無表情的臉上,卻無一例外,都是黑洞洞的雙眼。


    當上百雙空洞的眼眶,盯著我們的時候,那是一種怎樣的可怖情形?


    我嚇得雙腿發軟,低聲道:“完了完了。他們發現我們了。一個死人,都把我們打得落花流水。這麽多死人,你們可扛得住?”


    “扛不住。”一旁被布條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淩若淵,回答得斬釘截鐵。


    我心中一沉,悲從中來。


    自決定了滄浪行,我便是一隻腳踏在了鬼門關上。


    失船,落水,瑪瑙甬道中箭,舍身鈴夢魘,水晶洞裏被當成毽子,黑湖被怪物威脅……


    這一路走來,真是步步驚心。


    當初被淩若淵等人忽悠,我才來和了個稀泥,如今卻要把自己困在其中了。


    我不禁仰天長歎,悔不當初。


    那些九死一生的尋寶者,估計隻是在瑪瑙石室中搜刮一二。能進入滄浪宮核心區域之人,古往今來,應該少之又少。


    剛才我還在想,黑湖裏的怪物,搭了個有來無回的浮橋。真不是個好兆頭。


    沒想到,這個不好的兆頭,這麽快就應驗了。


    滄浪宮的核心,根本就是讓人有來無回的存在。


    這裏上百個死人,個個是絕頂的武功高手。


    唯一可以與之周旋一二的淩若淵,已經被包紮得如同粽子一般。


    要想從這上百個死人手中求生,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罷了,罷了。


    世上的事情,與其怨天尤人,不如反思自己。


    於是我站起身,向著秦鬆等人一揖,悲聲道:“我姬無意能與諸位共同進退,三生有幸……”


    可惜,我還沒有感慨完,異象又生。


    隻見,數百名默默注視我們的絕世高手,竟然齊刷刷地向著我們深深一躬。


    這些據說被蠱蟲控製的活死人,眼神空洞,麵目漠然,鞠躬卻是鞠得恭恭敬敬。


    鞠完了躬,這些活死人又動作僵硬地左右騰挪,竟然閃出一條長長的通道來。


    這一番異象,讓我們措手不及。


    “他們不揍我們了?”


    “他們似乎對我們頗為友好。”


    “他們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


    包得像個粽子的淩若淵,不耐煩地站起來,嚷嚷道:“管他友好不友好。既然有路,為何不走?”


    我還有些遲疑:“說不定是個陷阱。這些死人,把我們騙到中央,再圍殺我們。”


    淩若淵輕叱道:“圍殺?我們根本不需要圍殺。一個死人就能把我們搞定。”


    淩若淵又皺皺眉,仿佛自言自語:“即使龍潭虎穴,我也要向前。”


    說完,這愣頭青,竟然施施然邁開蹄子,向著死人閃開的通道走去。


    秦鬆等人搖搖頭,仿佛早已料到是這樣的結局,也跟著淩若淵走去。


    而我,隻能緊隨其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這些沒有眼睛的活死人,一路死死地盯著我們。


    這些活死人,身材高大,麵色陰冷。他們從上而下俯瞰著我們,無形的威壓,將我壓得喘不過氣來。


    而粽子般的淩若淵,雖然動作僵硬,卻目不斜視,走得理直氣壯。


    這些活死人,雖然凶神惡煞,卻絲毫沒有阻攔理直氣壯的淩若淵。


    很快,我們就勢如破竹,穿過了黑壓壓的人群。


    “為什麽他們不阻攔我們?”鍾懿壓低聲音問道。


    “不會是他們怕了淩若淵?”我分析得很客觀。


    秦鬆卻搖搖頭“他們讓我們過來,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他們願意。”


    “願意?”我覺得秦鬆和淩若淵在一起久了,也變得神叨叨的。


    秦鬆沉吟道:“願意,可能是因為,淩若淵是一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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