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華心中一暖,卻很是擔心:“隻怕你一個人,會有危險。”


    戴天安慰道:“放心,等不到你和月前輩,我定不會輕舉妄動。”


    端木華深深地望著戴天,輕輕點了點頭。


    隻聽端木華一聲大叫,跑上前去,將一個紅衣女子一拉:“哎喲喂,我的肚子好痛!我怕是吃壞了東西。姐姐,姐姐,麻煩你讓我進去,借雪隱[62]一用。”


    紅衣女子厭惡地將手一甩:“滾滾滾。吃壞了肚子還想進夜晴宮。有多遠滾多遠……”


    端木華垂頭喪氣地轉身,極不情願地磨蹭著沿著石梯,向下走去。


    回首間,隻見戴天也正回頭向端木華張望。戴天的目光溫柔而堅定,仿佛在安慰端木華。


    端木華心中惆悵,不能自已。


    她越發覺得,自己竟一刻也不想與戴天分離了。


    她一步一回頭的,心情沉重地目送著戴天走進那扇富麗堂皇的鎏金大門。


    而戴天,隨著人流進入大門,才真正明白,夜晴宮的真諦。


    大門之後,簡直是個宮殿。


    整個宮殿,金燦燦的。


    金色的立柱,金色的牆壁,金色的雕飾。


    看來這個祁如月,雖豪,但土。


    將炫富炫得一點都不遮掩。


    極力用外物來證明自己,隻能說明難以用自己來證明自己。


    往往越高調,越心虛。


    戴天看到這滿眼的金色,感覺有點眩暈。


    而在大廳之中的翩翩公子們,更讓戴天眩暈。


    因為這些翩翩公子們,正在翩翩起舞。


    各色顏色亮麗的長衫,被這些公子穿在身上,旋轉,跳躍。如同一叢叢鮮豔的牡丹花,在金色的大廳中盛放。


    被這些牡丹花包圍的,便是夜晴宮的主人,祁如月。


    祁如月如同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女皇,正窩在,大廳中央高台上,一個很舒服的長椅中。


    長椅上,鋪著軟綿綿的,金色的,金絲絨軟塌。


    長椅的四周,或立,或臥,或趴著,層層疊疊的俊俏男子。


    這些男子,個個含情脈脈,溫言軟語,圍著祁如月。


    祁如月,比上次在劍閣山莊,更加富態了。


    她半眯著眼睛,用圓滾滾的身段,將長椅塞得滿滿的。


    雖身段滾圓,但她身邊層層疊疊的美男子,還在不斷地往她的嘴裏,塞各種美食。


    祁如月愜意地咀嚼著源源不斷的美食,一邊舒展她的短胳膊短腿。


    她的短胳膊短腿,很快被周圍的俊俏男子捧在手心裏,各種揉捏捶打。


    祁如月圓圓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如同一隻皺了皮的桃子。


    她和周圍的人指點著正在起舞的翩翩公子,評頭論足,時不時發出誇張的大笑。


    除了祁如月和翩翩公子們,這個金碧輝煌的宮殿裏,最讓戴天側目的,便是大廳四周,擺放的,上百架,古琴。


    說起來真是好笑。


    這麽個又土又豪,紙醉金迷的地方,竟還附庸風雅地,放了這麽多清高的樂器。


    這些古琴,掩映在成堆的瓜果中間,一桶桶的美酒中間,一群群的妖媚男人中間。


    戴天無聊地在金燦燦的大廳中打著轉,暗地裏觀察著大廳的結構。


    這個金色大廳四通八達,如同迷宮一般。


    夜晴宮深深的嵌在紅山的石壁之中,三麵環山,隻有峭壁的一麵通向外界。


    如果要讓月牙兒和端木華潛入夜晴宮,隻能從峭壁的一麵。


    大門有至少上百人看守,滴水難漏。


    戴天想要動手腳,還得想其他辦法。


    另外,大廳如此紛雜,喜歡像耗子一般藏起來的詹淇,也不見蹤影。


    戴天想要找到他,還得費一番心思。


    戴天像個無頭蒼蠅,漫無目的地轉悠了一陣,愈加眩暈。


    他抓住一個正在翩翩起舞的美貌少年,低聲問道:“小哥,你已經來這裏很久了?”


    美少年停了下來,眨巴著眼睛打量著戴天,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你是新來的?”


    戴天遞過去一塊美玉,諂媚地一笑:“正是。小哥,多多照拂。”


    美少年半推半就地接過美玉,迫不及待地在光下看了看,轉瞬變了臉色。他懶洋洋的表情,換成了熱情洋溢的笑容。他湊到戴天身邊,就差點頭哈腰了:“公子,你放心,我一定罩著你。”


    戴天滿意地一笑:“小哥,這夜晴宮,有幾個出口?”


    美少年想也沒想答道:“一個呀,就是那扇大門。”


    “就一個門可以出入啊?”戴天吃驚地道:“那我們豈不是不能輕易出去?”


    “出去?”美少年更加吃驚:“進來夜晴宮的人,沒有一個想出去的。”


    “哦?”戴天這下是真的驚訝了:“怎麽你們都不想出去嗎?”


    “是呀。”美少年點點頭:“你很快就會發現,夜晴宮有多麽令人著迷?”


    “著迷?”戴天覺得不可思議:“我還以為,你們是因為生活所迫,才來夜晴宮。”


    “剛開始是的。”美少年回答得很坦然:“我家裏的孩子多,田地少,經常餓肚子。聽說夜晴宮喜歡長得好看的男孩,於是我便來,想混口飯吃。哪裏知道,來到這裏,除了能吃飽飯,我還體驗到了,人生從未有過的快樂。”


    “快樂?”戴天很是不解:“比如呢?”


    美少年的眼睛裏,閃現出奇怪的光彩。他有些飄飄然地道:“祁如月,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在她的身邊,我覺得很快活。”


    “最美的女人?”戴天瞪大了眼睛。暗咐自己的審美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戴天再次將目光投向了躺在軟椅上的祁如月。


    被譽為最美女人的祁如月,跟她的父親祁崢,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的皮膚黝黑,形容粗鄙。


    怎麽看,都與美人沾不了邊。


    美少年見戴天迷惑,便主動解釋道:“祁如月雖眉眼不出眾,但她的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戴天覺得有點迷惘。


    大概在不同人的眼中,對女人的評判標準是不同的。


    隻聽到美少年還在繼續熱情洋溢地表達,對祁如月的癡迷:“隻要祁如月一彈琴,你就會對她傾心,不會再對其他的女人有興趣了。”


    “彈琴?”戴天想起大廳中無數的古琴。莫不是這些古琴中有古怪?


    正在迷惑之中,隻聽美少年自告奮勇地道:“既然收了你的好處,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人生的真正樂趣。”


    說罷,這美少年竟一溜煙跑到祁如月的身邊。


    祁如月見到美少年,伸出小胖手來愛憐地撫摸著他的臉。而美少年則撒嬌般地向祁如月說了些什麽。


    祁如月聽完美少年的言語,竟軟綿綿地從軟椅中坐了起來。


    祁如月雖滾圓,但動作頗靈活,還帶著說不出來的媚態。


    隻見她扭著腰肢,走到軟椅前的一架古琴前坐定。


    看來美少年果然是個認真負責的人。他居然說動了祁如月現身說法,這就要讓戴天,體驗人生樂趣了。


    隻見祁如月在古琴前坐下,饒有風姿地伸出小胖手。


    她的手指粗短,古琴的琴弦頓時被壓得搖搖欲斷。


    戴天有點懷疑,傳說中的人生樂趣,能否如願。


    豈知,祁如月一本正經地將手一撥弄琴弦,一陣清泉般的琴音便繞梁而出。


    大殿之內,瞬間安靜下來。喝酒的,起舞的,紛紛停了下來,都聽得如癡如醉。


    戴天也心中訝異。這祁如月,人不可貌相。她竟是有些才華的。


    果然,祁如月一曲空山鳥語,高深悠遠,蕩人心魄。


    戴天暗暗稱奇。祁如月雖形容粗鄙,琴品倒如此高雅。


    但戴天也有些疑惑。古琴曲雖動聽,但也談不上驚豔,更與人生樂趣無關。


    美少年所說的一聽古琴曲,便傾心於祁如月之類,實在是誇大其詞。


    戴天輕嗤一聲,暗笑美少年見識短淺。


    哪知,戴天的輕視,還是輕率了些。


    隻聽祁如月的琴風逐漸變化起來。


    仿佛高山流水之間,多了些人間煙火。


    逐漸的,人間煙火,變成了市井百態,煙花柳地。


    琴調越來越纏綿悱惻,曖昧不清。


    戴天隻覺得自己竟渾身發熱,說不出的煩躁。


    他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翩翩公子們,也露出了奇異的表情。


    他們個個麵露癡笑,仿佛心滿意足。有些人甚至喃喃自語,癲狂起舞。


    戴天心中一沉,立刻發覺祁如月的琴聲有異。


    但還沒有想明白,戴天的已經覺得周圍發生了變化。


    那些狂魔亂舞的翩翩公子,仿佛突然不見了。周圍仿佛出現了濃重的霧氣。


    戴天心中驚異,想要撥開濃霧。這時,他才發覺,異常寒冷。


    簡直冷得刺骨。


    濃霧逐漸散去。戴天這才找到了寒冷的原因。


    一麵巨大的冰壁橫亙在他的麵前。


    醉月崖?


    戴天吃驚地走到冰壁前麵。這不正是他守了二十多年的冰壁嗎?


    冰壁之中,赫然一個絕世美人盤腿觸額。


    淩若淵?


    戴天呆呆地望著淩若淵,心中五味雜陳。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守燈時的平靜歲月。


    戴天突然覺得,日子如果真的能夠回到醉月崖,那該多好?


    .


    .


    [62]雪隱:宋代的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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