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恍然間,淩若淵突然睜開眼睛。她一身白衣,翩然走到戴天麵前,一臉鄙夷:“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戴天心中一動,眼角有些濕潤,他喃喃道:“若淵,若淵前輩……”


    轉瞬間,淩若淵竟變了模樣。


    她一身灰衣,站在月下,想將手中的玉笛折斷。


    突然間,她又揮舞著玉色長劍,在潮水般的進攻之中,宛若驚鴻。


    她的灰衣飄動,美得動人心魄。


    戴天竟一時看得呆了。


    但很快,淩若淵的裝束又有些不同。


    她穿著杏色的宮裝,安靜地望著戴天。


    戴天心中奇怪,淩若淵什麽時候,會穿這樣的衣服?


    而淩若淵的眉眼似乎也有些不同起來,越看越像端木華。


    戴天覺得自己的腦子突然之間混亂起來。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麵前的,到底是淩若淵,還是端木華。


    朦朧之中,周圍終於逐漸明晰。


    戴天發現,自己赫然還在夜晴宮的金殿之中。


    周圍還是癡狂亂舞的公子。


    而大殿中央,坐著一個女子,正在撥弄古琴。


    戴天依稀記得,彈琴的人,是祁如月。


    但那人的眉眼,哪裏又是祁如月?


    那人麵目秀美英氣,竟然是淩若淵!


    戴天好生吃驚。


    更令他吃驚的是,淩若淵竟然放下手中的古琴,微笑著對戴天招了招手。


    戴天的心,突然狂跳起來。他的頭腦,一片空白。他覺得自己的腿,仿佛不受自己控製般,竟向著淩若淵一步步地走過去。


    淩若淵還是盯著戴天,嘴角掛著微笑。


    戴天越走越近。他覺得自己的眼中,隻有這個彈琴的女子,再也容不下別人。


    但這個彈琴的女子,究竟是誰呢?


    淩若淵?


    還是端木華?


    戴天有些迷惑,更加混亂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看得清楚些。


    隻見淩若淵,或者端木華的臉,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混亂。


    戴天突然停下自己的腳步,一身冷汗。


    他終於清醒過來,驚懼不已。


    彈琴的人,就在眼前,還是那個粗鄙不已的祁如月。祁如月正一臉嫵媚,望著戴天。


    戴天心中明了,祁如月的古琴曲,能讓人產生幻象。


    幻象之中,會把祁如月當成自己的意中人,所以產生傾慕之情。


    但在幻象之中,為何會看到淩若淵?或者端木華?


    戴天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聽了月牙兒那老頭的往事,自己也變得多愁善感,感情豐富起來了?


    戴天覺得自己很是荒唐,懊悔不已。


    正在悔恨,忽的琴聲驟停。


    翩翩公子們停止了亂舞,癱軟在地。但他們個個麵若桃花,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戴天也卸了力,雙腳發軟,根本站不穩。


    美少年走回到戴天身側,一副得意的樣子道:“如何?有沒有體會到人生樂趣?”


    戴天深吸一口氣,終於定了心神。他故作驚訝地對著美少年道:“果然是神奇!”


    美少年笑嘻嘻地道:“是不是覺得祁如月是天下最美的人?”


    戴天回想起幻象,有些惘然:“是的,確實是天下最美的人。”


    美少年又道:“現在你不會再想離開了吧?”


    戴天心中一沉,這祁如月有如此本事,離開夜晴宮,還真是困難。


    他神色一正,問美少年道:“我在山下,看到好多窗戶,甚是好看。不知道那些窗戶在哪裏?”


    美少年仿佛對這個話題,很是不感興趣:“臨山壁的一麵,確實有很多窗戶。但那些房間,都是駐守著武士。那些武士喲,殺氣騰騰的。我們平時才不會去招惹他們呢。還有啊,這夜晴宮裏,有成百上千個房間,迷宮一般,你可不要亂走,會迷路的。”


    戴天又追問道:“前幾天,有沒有個重要的人物來夜晴宮?”


    “重要的人物?”美少年輕笑道:“每天來這裏的,都是美貌的男子,個個都很重要。”


    戴天覺得美少年無趣,便不再搭理他。他站起身,四處轉悠起來。


    這個夜晴宮,不但難進,還難出。


    戴天有些泄氣,卻也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辦法。


    周圍的人,又開始了輕歌曼舞,紙醉金迷。戴天穿行在其中,說不出的厭惡。


    戴天走到金色大廳的邊緣,果然看到了迷宮一般的構造。


    不但像迷宮,簡直就是個蟻穴。


    這個蟻穴四通八達,有的通道通往樓上,有的通道通往地下。


    戴天看到這密密麻麻的通道,更加頭暈。


    向樓上的通道,被武士層層把守。


    想要留下通道給月牙兒和端木華,不但困難重重,而且會打草驚蛇。


    戴天決定,先找廚房。


    月牙兒曾經說過,詹淇最喜歡麵。


    所以,隻要找到麵,就不難找到詹淇。


    雖然戴天自知,自己絕不是詹淇的對手。


    但人總是這樣,有一些固執的念想。


    哪怕明知道走不通,也忍不住不斷去嚐試。


    於是,戴天凝神靜氣,閉上眼睛。


    淡淡的香氣,果然傳了過來。


    戴天睜開眼睛,堅定地順著其中一條通道,走了進去。


    .


    .


    不知轉了幾個彎,經過了多少岔路,戴天終於懵圈了。


    他有些後悔。


    沒有把握的事情,為什麽還要嚐試呢?


    但不去嚐試,怎麽又能證實沒有把握呢?


    比如真言宗,戴天說要找回去還給淩若淵,誰都覺得是癡人說夢。


    但如今,不是也有了收獲嗎?


    有些夢想,如果不去想,終將不過是一場夢。


    戴天歎了一口氣,將思緒從夢想,轉移到了迷路這件事上來。


    無窮無盡的岔路,樓梯,石室,看起來都差不多。


    命運啊,沒有給戴天一點靈感。


    廚房啊,沒有給戴天一點提示。


    和詹淇的月華穀不同,夜晴宮那些無窮無盡的房間,都亮堂堂,空蕩蕩的。


    每個房間的布置,都差不多。


    一張床,一頂輕紗帳。


    唯一不同的是,每張床的顏色和款式有區別。


    夜晴宮的成百上千個房間,色彩繽紛,光怪陸離。


    顏色分明熱烈奔放,偏偏空無一人。


    豔若繁花,實則孤寂。


    戴天置身在這些空蕩蕩的彩色房間之中,覺得有些瘮人。他怯怯地喊了一嗓子:“有人嗎?”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之中,來回回蕩,更加詭異了。


    戴天正想前行,忽然聽到了輕微的,回答:“你想找什麽人呢?”


    戴天一轉身,便看見一個身影。


    這個身影,一身鵝黃色長裙,正向著戴天走過來。


    這個身影的步態輕盈,難掩一股子媚態。


    這個身影,走過一個個的空房間。五光十色的光芒,印在臉上,忽明忽滅。


    戴天看到這個身影,卻連連後退。


    “你很怕我嗎?”這個身影問道。


    戴天沒有回答,隻是覺得自己的後背,隱隱滲出冷汗。


    “戴天。”這個身影喚道:“剛才我便注意到你了。”


    “祁如月。”戴天答道:“你既然認出了我,為何剛才不動手?”


    這個一身鵝黃長裙的身影,個子不高,圓臉寬腰,正是祁如月。


    祁如月微微一笑:“我剛才便覺得奇怪。九劍門的高徒,怎會有興趣,做我夜晴宮的麵首?於是我便跟著你,想看看你究竟想幹什麽。”


    戴天稍稍鎮靜了些。他停下後退,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竟露出笑意:“祁宮主,你的夜晴宮好氣勢啊。”


    祁如月也嫵媚一笑:“見笑,見笑。”


    戴天仿佛有些遺憾:“這麽多空房間,祁宮主是意在獨守空房嗎?”


    祁如月仿佛自嘲般:“確實是獨守空房。但獨守空房的不是我,而是那些風流倜儻,貌比潘安的男人們。”


    戴天點點頭,仿佛非常欽佩:“祁宮主麵首成百上千,真真是魅力無邊啊。”


    祁如月含羞一笑:“見笑,見笑。”


    祁如月突然仔細地望了望戴天,若有所思:“我竟沒有發覺,戴公子長得如此俊朗。你若是肯留在我夜晴宮,這些房間,任你挑選。我保證你一生無憂……”


    戴天一陣惡心,卻強裝笑臉道:“祁宮主錯愛了。你即使把戴某強行留在此處,戴某的心,也不在此處,又有何意思呢?”


    豈知,祁如月突然大笑起來,似乎聽到了什麽可笑之事。良久她才止住笑聲道:“心?我要你的心又有何用?”


    戴天有些不明所以,隻聽祁如月自顧自地道:“即使有真心,也不過是曇花一現,鏡花水月。”


    戴天眯著眼睛:“祁宮主如此傷感。莫非祁宮主曾經受過情傷,才會如此這般?”


    祁如月輕哼了一聲:“世人見我長相奇特,必定以為我是個得不到真情的可憐女人。其實,任何鮮花,都有過爛漫之時。我的少女時代,也頗有風姿,曾經得到過別人的青眼。隻是,我逐漸地明白,男人的真心,其實是付給美貌的。當美色流失,他們的真心,就像流水一樣,不可挽留了。”


    戴天有些不服氣:“祁宮主,男人自然不全是這樣膚淺的。”


    “不全是?”祁如月哈哈大笑:“全都是!戴天,隻是你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


    祁如月指著身側的空房間道:“你知道嗎,這些成百上千的房間中,曾有一個房間,是我自己的。我曾經,就像現在這些男人一樣,長時間地獨守空房,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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