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秦鬆吩咐自己拚命護著淩若淵,自己沒有做到。


    明明可以帶給端木華幸福快樂,自己也沒有做到。


    今日來救鍾懿師伯,還是沒有做到。


    人生啊!不是自己一廂情願,便能得償所願的。


    戴天覺得自己當真有愧。


    如今一死以謝天下,反而一身輕鬆。


    戴天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淩若淵。


    淩若淵一臉嫌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戴天苦笑了一下。


    戴天覺得自己的意識模糊起來。


    模糊到出現了幻覺。


    朦朧中,他仿佛又聽到淩若淵嫌棄的聲音:“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是廢物!”


    戴天掙紮著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竟落到一個人的懷裏。


    這個人,一身灰衣,麵目絕美。


    淩若淵!


    戴天震驚了。


    戴天的雙眼,湧出淚來,他顫聲道:“若淵前輩?”


    淩若淵一臉嫌棄,將戴天放到地上。就如第一次在醉月崖冰洞裏一般,她居高臨下地道:“你這個人,怎麽不長進呢?”


    戴天抹了一把眼淚,突然覺得很高興。


    簡直是欣喜若狂!


    他哈哈大笑起來:“若淵前輩!您,您沒有死!太好了!太好了!”


    淩若淵癟了一下嘴,對著旁邊的一個人解釋道:“我們武林中人,就是神叨叨的。你別見怪啊。”


    戴天這時才發現,淩若淵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身材高大,麵目英武,正微笑著望著淩若淵。


    這個人望著淩若淵的眼神,如水一般溫柔。


    那種眼神,就同師父秦鬆,在冰洞之中,凝望淩若淵的一樣。


    戴天突然覺得心中一陣苦澀。


    隻聽淩若淵又對著這人道:“玄郎,你說得太對了。對壞人仁慈,就是對好人殘忍。這個耶律錯,也忒壞了。”


    這個喚作玄郎的人,開口應道:“你剛才不是還在誇獎他,不算太壞嘛?”


    淩若淵一滯,不好意思地道:“這個……我看人,一向不太準……”


    玄郎輕笑道:“無妨。以後我幫你看。”


    這二人的談話,旁若無人。


    周圍眾人,神色各異。


    戴天苦澀。


    耶律錯震驚。


    大悲閣內的眾人,驚喜萬分。


    鍾懿,老淚縱橫。


    既為老朋友的平安而高興,又為她的歸來而感動。


    淩若淵神色一正,麵對耶律錯,冷聲道:“我說,那誰,你在搞什麽東西啊?你把這些個老胳膊老腿兒的人,抓到這裏來幹嘛?”


    耶律錯心中莫名一顫。他的底氣突然沒有那麽足了。他訕笑道:“額,淩若淵,你沒有死啊?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淩若淵翻了個白眼:“那誰,不要說這些虛頭巴腦的。說,重,點!”


    耶律錯一滯,竟結巴起來:“這個……我不過是,請中原武林朋友,來,來聚一聚……”


    淩若淵突然眼睛一瞪:“你請他們來聚一聚?那怎麽不好吃好喝地伺候?你看我的鍾懿,都餓瘦了!”


    耶律錯氣焰一滅,解釋道:“這個……我之前和慧寂大師達成過協議。所以……我不過是依照協議行事……”


    淩若淵兩道娥眉一豎,厲聲道:“呸!協議?你還好意思說協議!我說,那誰,你說一下,你我在無過崖,是不是已經比試過了?你算不算輸給我了?”


    耶律錯一滯,有些理虧:“這個……”


    淩若淵叉著腰,又大聲嚷嚷道:“你說你一個習武之人,怎麽老是用些下毒的齷蹉手段呢?”


    耶律錯臉一白,怪叫一聲:“淩若淵!虧我對你,還有惺惺相惜之感。如今你要壞我大事,就休怪我無情!”


    淩若淵又翻著白眼:“又來了。說得好像你曾經有情似的……”


    淩若淵話還沒有說完,就感到勁風襲來。


    正是耶律錯,麵目猙獰,雙掌繁複,轉眼就揮到淩若淵麵前。


    淩若淵輕輕一個側身,便閃到耶律錯身側。


    耶律錯,隻看到淩若淵一晃而過。


    淩若淵的一晃,實在太快了。快到耶律錯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輪廓。


    但這一晃,仿佛又是極慢的。慢到淩若淵可以做好多事情。比如,她拍了拍耶律錯的雙手,還有空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手,是個好東西,但拿來濫殺無辜,就不妥了……”


    淩若淵一晃之後,到了耶律錯的身後。


    耶律錯雙掌懸空,卻紋絲不動,如同凝固了一般。


    隻聽淩若淵又開始搖頭晃腦地絮叨:“我說,那誰,做人呢,要堂堂正正,不要鬼鬼祟祟的。今日我專門吃飽喝足才來到此處,所以你的下毒伎倆,對我是不管用的……”


    隻聽耶律錯長歎一聲,緩緩轉過身,打斷了淩若淵的絮叨:“淩若淵,我輸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隻見耶律錯雙掌低垂,手腕處赫然兩道血痕。


    顯然,淩若淵的化氣為劍,斷了耶律錯的經脈,廢了耶律錯的一雙鐵掌。


    耶律錯一雙鐵掌,讓人聞風喪膽,讓多少英雄,折了羽翼?


    但這一雙鐵掌,居然不費吹灰之力,便被淩若淵廢掉了。


    淩若淵,眨巴著大眼睛,望著耶律錯:“我說,那誰,你認輸倒認得挺麻溜。那,就放大家走吧?”


    認輸認得很麻溜的耶律錯,卻冷聲道:“不行。”


    淩若淵一呆:“你,你不講武德!”


    耶律錯雙掌被廢,痛得冷汗淋漓,卻陰沉沉地道:“你們中原,所謂習武之人,從來喜歡獨善其身。自以為淡泊名利,其實根本是逃避保家衛國的責任。殊不知,你們這些人,若是聯合起來,是一支比任何軍隊還可怕的存在。所以,我即使做個背信棄義之人,也斷不能放虎歸山。”


    淩若淵道:“那,你想如何?”


    耶律錯忍痛一笑:“各派掌門,連同你,天下第一劍淩若淵,今日都將死在這裏。”


    淩若淵有點不服氣:“切!你虎誰呀!我淩若淵命硬,死來死去都死不了!”


    耶律錯冷哼一聲:“我已在龍興寺外,駐守了一萬契丹軍士。隻要我一聲令下,契丹鐵騎就會踏平大悲閣。”


    隻聽淩若淵身旁的玄郎輕咳了一聲:“額,耶律大人,我實在不想掃了你的興。但是吧,你的那一萬契丹武士,已經,額,被我搞定了。”


    隻見身著戰甲的石守信大步走過來,向著玄郎一抱拳:“大人,城外契丹武士一萬人,七百人戰死,三千人受傷被俘,剩下六千人,不戰而降。”


    耶律錯聽了,簡直如五雷轟頂。他望著玄郎,不可置信地道:“你究竟是誰?”


    玄郎一本正經道:“我?我是淩若淵的官人,趙玄郎。”


    “呸!”淩若淵跳著腳地叫起來:“玄郎!你休要占我便宜!”


    玄郎笑笑地,柔聲道:“我做你的官人,總比養狗好吧?”


    看到這二人玩笑,耶律錯垂下頭,低聲道:“淩若淵,中原武學,果然博大精深。如今中原精兵良將,我契丹無利可圖。我耶律錯,從此退居關外,不再涉足中原。”


    玄郎聽了,朗聲道:“耶律大人,希望你踐約守諾。”


    說完,玄郎手一揮,石守信便走上前來,將耶律錯帶走。


    大悲閣中人,陸續走了出來。


    慧寂大師走到淩若淵麵前,念了聲佛:“淩施主,老衲果然沒有看錯人。”


    武問秋走過來道:“淩若淵,別來無恙!看到你今日如此,我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太乙浮台上的天下第一劍……”


    巫赤走過來,卻是對著玄郎道:“趙大人,耶律錯說得沒錯。中原武林,不能獨善其身。我願投到您軍中,為天下人,做些真正的俠義之事。”


    鍾懿有些衰弱,卻與淩若淵相擁,又哭又笑。她拉著淩若淵的手道:“若淵,師父當年,其實是故意,讓你背上殺師之名。希望你,體會她的苦心。”


    淩若淵點點頭,有些憂傷:“鍾懿,如今,我已經懂了。母親和師父,都讓我放下仇恨。我知道,她們是想讓我快樂地活著……”


    公孫玄走過來,黑著一張臉,卻遞給淩若淵一個殘冊。他生硬地道:“淩若淵,沒想到,今日竟是你救了我。這本真言宗,今日我便還給你。我當年犯下血案,這些年,根本沒有真正安穩過。你若願意原諒我,我便用餘生,懺悔吧。”


    更多的人走過來,對著淩若淵和玄郎絮絮叨叨。


    躺在地上的戴天,竟一時間,無人問津。


    但戴天覺得異常高興和輕鬆。


    他望著淩若淵,覺得自己可以無所牽掛了。


    倦意,洶湧而來。


    那些走馬燈似走過來的人,戴天再也看不真切了。


    一切,仿佛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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