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和西原的邊軍在斷碑林,雖有你立你的碑我砸我的碑的默契,但這個默契的前提是你別讓我看見,否則我肯定是不能讓的。


    而今天明律聖卿受邀前來大文,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腳踏斷碑,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鎮西大營的將士們無不怒目而視,手握刀柄隻待歐陽傑一聲令下便衝殺過去。


    歐陽傑自然也是憤怒,他雖然往日裏有些沒正行,但終歸是讀書人出身,忠君愛國總在心頭,豈能容你明律當眾踏我斷碑。


    可明律此來萬眾矚目舉國關注,雖然不了解細節,但想來這也是新皇帝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重大決定。若是明律剛來就發生衝突,隻怕會壞了皇帝的計劃。


    但是自己要是什麽都不幹,這要傳回朝中,那群清流豈不得把自己參到海枯石爛?


    正當歐陽傑猶豫要不要發作之時,明律又接連踩爛了十幾座斷碑。


    武佛倚靠在明律那輛豪華的馬車上,看著他踐踏著大文的尊嚴,尤其是在上萬文軍的矚目之下。武佛撇著嘴心中不禁佩服明律的勇敢,也在想文軍會不會忍不住動手,要是動手自己該怎麽辦?縱是人間七神,以一敵萬也是不可能的,不過自己要走大概還是沒問題的,不過光自己走了這日後還怎麽見人!


    而且明律這功夫也頗為讓他驚訝,早年間就知道這達爾岡會些功夫,可從來沒想到已經有了無畏境的修為!看他整天操持著聖境的大小事情,竟然還有時間練武,了不起啊!


    此刻的斷碑林兩邊風聲鶴唳,文軍將士等待著歐陽傑的命令,聖武僧們也做好了隨時衝過去護衛聖卿大人的準備。然而都沒等歐陽傑下決心,一個本來還在背誦太祖本紀的讀書人氣不過,抄起了一個石子就朝明律砸了過去。


    但是讀書人麽,大概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那顆石子最後落地的地方距離明律至少還有十幾丈的距離。但問題是這種事但凡有一個人挑頭了,後麵的人膽子就大了。果然緊接著上百個讀書人都開始彎腰撿石子。


    歐陽傑一看情況不對,趕緊策馬過去,嚴肅的道:“有大文將士在,無須諸位動手!”說完便調轉馬頭,緊握著腰間寶刀禦馬走向了斷碑林。


    就在這一會兒,眼看著明律已經在斷碑林中踏出了一條路來,隻剩最後一塊界碑,他剛要踏碎便看見歐陽傑禦馬而來。


    關於這個鎮西大營的主官,明律還是有些了解的,傳聞中此人行事輕浮,明律自是不信的,或者說輕浮自是其生活的一麵。在他看來,歐陽傑看似輕浮實則心思極重頗有謀略,不光如此小損招也是玩的挺溜,曾屢屢讓西原邊軍吃虧。他早就想來見見這個鎮西大營的總督了!


    不過見歸見,卻不一定要說話!


    歐陽傑坐在馬背上自是高人一頭,遠遠看著便事大文的總督俯視著西原的聖卿。


    明律代表著聖境而來豈能允許低人一等,所以最後一腳他沒有雜碎斷碑,而是站了上去,勉強和歐陽傑平齊對視。


    歐陽傑臉色凝重看著眼前這個帶著金色麵具披著金色長袍的男人,但依舊拱手道:“閣下便是西原明律聖卿?”


    明律隻是冷冷的看著歐陽傑,久久都沒有回話。


    歐陽傑蹙眉再道:“在下大文鎮西大營正二品總督官歐陽傑,請問閣下是西原明律聖卿麽?”


    明律依舊沒有回話,隻是冷冷的看著這個在大文西境可以呼風喚雨的男人。他很享受這種輕視歐陽傑的感覺,雖然沒法說出來,但明律的心裏興奮極了,多年以來他一直想要這樣冷落輕視甚至羞辱鎮西大營的主帥,想不到今日重返臨淵城馬上便實現了!


    誠然,歐陽傑是沒有得罪過他的,甚至都沒見過他。但明律清楚的記得歐陽傑的前前任當年是怎麽羞辱自己的!可惜那個該死的人已經死了,所以我隻有拿他的後後任撒氣了!


    歐陽傑顯然也有些不耐煩了,不悅的道:“遠來是客,我大文天朝上邦以禮待之,客何故不言?”


    明律不屑的“哼”了一聲,微微抬起右手,食指中指並攏,馬上還在馬車旁注視著前方的流川意識到聖卿這是在召喚自己,隨即快步走了過去。


    “聖卿大人,您喚我?”流川恭敬的問道。


    “這麽說閣下就是明律聖卿了?”歐陽傑冷笑一聲,道:“是否一路原來你們聖卿嗓子不適說不出話來啊?也沒聽說過西原明律聖卿是失語之人啊!”


    流川一聽就不爽了,大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竟敢說我們聖卿大人是失語之人!”


    歐陽傑心想我沒隻說他是啞巴已經對得起你們了,回道:“我幾次相問,聖卿都不說話,我豈能不誤會!”


    這時流川的腦中忽然出現了聖卿大人的聲音,他奇怪的望向明律,很快他就明白大人為何要向他傳音了。


    “因為你不配跟我說話!”流川突然說道,又補了一句:“聖卿大人如是說!”


    歐陽傑雖然領軍征戰但其實並不是習武之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疑惑的望著流川。


    “文國一向自詡禮儀之邦,最講秩序,我堂堂聖境聖卿,豈能與你一個二品總督平等而言!”流川複述著明律的傳音。


    “傳音?”歐陽傑終於想明白了明律使用的手段,又道:“哎幼,聖卿對我大文的情況還挺了解,您這意思我這級別都不配跟您對話了!”


    “我聖境又非文之藩屬,與文交往講求對等,聖境之中唯佛在於我之上,你呢?”流川複述著明律的傳音。


    這比裝的!


    歐陽傑笑了兩聲,問道:“您的意思,在西原您僅次於佛在,所以我沒資格與您對話?這麽說來,在大文隻有內閣大臣才能才配和您說話了?”


    流川說道:“我乃聖境紅衣法師,雖然聖境沒有品級之說,但想來我與總督您地位相當,日後有事您可與我對話!”


    “也罷,我也無意與聖卿多說什麽!不過麽……”歐陽傑望向身後,道:“聖卿遠道而來,我代表大文盡地主之誼,鎮西大營精銳盡處而迎西原之客,奈何聖卿踏我界碑而來,是何道理!”


    歐陽傑知道明律前來是上麵要改善和西原的關係,若是出了什麽紕漏他大概是會受罰的。不過明律當著自己和這麽多人的麵敢踩碎界碑,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強硬麵對,否則日後更吃不了兜著走,還會被天下讀書人唾罵怯懦畏賊。


    歐陽傑萬萬沒想到,明律的回答會是抬腳一跺,在他麵前將最後一座斷碑被踩碎了,還冷冷的“哼”了一聲。


    別說歐陽傑愣住了,就連流川都嚇了一跳,他知道聖卿是絕然不想和文國真議和的,此番願意親身前來大概也是想趁機攪了議和之事。隻是就連流川也沒想到聖卿這麽簡單粗暴還著急,剛來就幹這種點火的事啊!


    歐陽傑咬緊了牙,正在天人交戰,到底該斥責明律讓其滾蛋,還是去他媽的直接一聲令下將他砍翻,顯然到了這一步自己是不可能退讓的。


    而這時流川突然說道:“此處無數斷碑,皆乃兩國相怨而致!如今文國皇帝相邀,我親自前來所為何事?無非化幹戈為玉帛!剛才我觀此處,百千斷碑以致有道而無路,阻斷了兩國來往,既然我為和而來,那便得有誠意,親自給兩國踏出一條路來!總督以為有何問題麽……聖卿如是說!”


    歐陽傑懵了,這一瞬他忽然誤以為明律是中土人,這種臭不要臉的惡心高調之言,原以為是有朝堂那幫子清流會說,萬萬沒想到啊!一個長期敵視中土的西原聖卿也會,還說的這麽自然,讓他堂堂進士出身的歐陽傑還沒法反駁!


    “再者說,留著這些斷碑何用,我此行正為修好而來,若能兩國訂立和約,那時邊界劃定雙方友好,界碑永駐豈不更好……聖卿如是說!”流川又說道。


    歐陽傑尷尬的笑了起來,道:“原是如此!在下愚鈍未解聖卿之深意,慚愧慚愧!”


    明律話雖這麽說,但依舊是冷冷的看著歐陽傑。他當然不是為了友好而來,不過他也不想在這就撕破臉,剛才是為了泄憤,發泄完了文國還是得去,尤其是那座他常年牽掛的臨淵城。


    本來歐陽傑還假模假式的準備了一些中土喜聞樂見的文娛活動,諸如舞龍舞獅扭秧歌來歡迎明律。當然他故意找的是一些缺胳膊少腿的舞龍,半老徐娘和侏儒扭秧歌,準備一邊歡迎一邊還得惡心一下明律。


    不過經過剛才這一插曲,他也懶得再讓殘疾人舞獅隊和徐娘侏儒組合出場了,而且明律也不給麵子的又坐回了馬車之上,直接前往了臨淵城方向。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那座曾經因繁華和戰爭聞名於世的大城便遠遠的出現在了眼前。


    天下之城無不是四麵築牆,唯有臨淵城隻有兩麵城牆,因為兩邊皆是百丈高山,臨淵城直接就築牆連山,徹底阻隔了這漫長山脈唯一的中斷之地。


    明律本來端坐馬車之上,可隨著臨淵城映入眼簾,他顯然很是激動,身體不自覺的前傾遠遠眺望,許久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流川此時並不在馬車上,而是騎著馬和歐陽傑並肩而行,商量著明律這幾天的行程。


    話說,,,..版。】


    本來這種事都應該是提前由下麵的人先敲定好,但大文和西原關係特殊,也沒有其他聯係的渠道,所以隻能等明律來了臨時敲定,因為此歐陽傑不得不做了好幾手準備。


    “本來客隨主便,但畢竟我們兩國情況特殊,這一次朝廷交代盡量配合你們聖卿的要求!眼看著天就要黑了,今夜住宿若是聖卿沒有顧慮,朝廷特許聖卿入臨淵城安歇,當然你們聖卿要是不放心,在城外安營我也準備了木材炭火和水!”歐陽傑說道。


    “有勞總督費心了!我們聖卿大人既然敢來文國便沒什麽怕的,也相信文國不會行不軌之事,聖卿大人願意入住臨淵城!”流川回道。


    歐陽傑點點頭,道:“也好,我已備好館驛,請紅衣法師放心,館驛規格用物多寡都是比照番邦之王的規格準備的!隻是……”歐陽傑頓了一下,又道:“臨淵城畢竟多年來是兩國交鋒之地,此番明律聖卿所帶護衛甚眾,要是都讓他們進城恐有不妥!”


    這次明律來訪,兩邊都是互相提防著,西原擔心大文會不會埋伏明律,大文還擔心你這麽多聖武僧入城,會不會半夜突然大兵襲來你來個裏應外合。而且鑒於兩國長期敵對,放明律入城都有爭議,若是讓類似於西原軍人的聖武僧也入城,那觀感實在不好。


    歐陽傑還擔心流川會反對,哪知道這個問題上西原很爽快的做出了讓步。


    “可以!不過聖卿的安全也不能完全交給文國,我們大部分人可以駐紮城外,但至少得讓一百人護衛在聖卿身邊!”


    歐陽傑一看流川爽快,自己也不囉嗦點頭同意。反正數萬精銳駐守的臨淵城,你一百人也不敢搞什麽小動作!


    “還有就是你們聖卿日程安排如何,準備在臨淵城逗留幾日?你們要求的祭奠陣亡將士準備在什麽時候?希望能有個準信,我也好做安排!”歐陽傑問道。


    流川微微一笑道:“歐陽總督放心,聖卿途經臨淵城並無他意,隻是為了祭奠過去陣亡在此的聖境勇士,隻住今晚一宿,明日上午祭奠完畢便啟程前往你們京城!”


    “總督老爺,西原老爺,請問明日祭奠還需不需要俺們扭秧歌助興?”一個扭秧歌的諸如不知何時跑到了兩匹馬旁邊。


    歐陽傑一驚,道:“去去去!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總督老爺,您剛才也沒讓俺們扭,俺們也不容易,要不明天他們祭奠您讓俺們扭唄,您行行好,我們湖口不容易!”諸如苦兮兮的說道。


    “哎呀,剛才沒扭也照樣付你銀子!去去去!”歐陽傑有些尷尬的讓副將趕緊把這侏儒拉走。


    侏儒大概很感謝歐陽傑,被小兵拉到一邊趕緊跪在地上給總督大人不停的磕頭,可隨著隊伍離去,侏儒便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轉身走向了陡峭的山壁,左右看看確定四下無人後,侏儒馬上化身成一隻靈猴,徒手攀上了上去……


    大約半個時辰後,侏儒出現了深山之中隱秘的山洞,剛進山洞便笑著道:“老大搞清楚了,西原明律狗賊隻待今日一晚,明天早上要祭奠完他們西原士兵就走!”


    一個蒙麵男人走了出來,道:“狗賊今晚住哪兒?”


    “住在臨淵城內,想來歐陽傑一定會重兵護之!”


    蒙麵男人點了點頭道:“嗯!看來隻能明天上午動手了,您說呢!”說著他望向了山洞的深處,一個魁梧的男人正在那裏拿著錘子敲敲打打,好似在打一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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