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百花仙山的私用渡船,已經到了當年的駱越,也是不多年前才被滅了的安南國。


    蘭夫人扭頭兒看了看北地,笑道:“咱們要不要去幫忙?”


    牡丹夫人搖了搖頭,輕聲笑道:“沒什麽好幫的,老爺肯定有預料的。”


    此次南行,木秋山上,會格外熱鬧。而劉清這趟北去,也決計麻煩事不斷。


    蘭夫人笑問道:“你其實最早就知道,他是景舟先生與那位前輩的後人?”


    牡丹夫人搖了搖頭,沒好氣道:“連你你覺得我這麽功利?最早真就是因為木槿跟聖母,當真沒什麽旁的心思。”


    一旁的茶荼掩嘴而笑,“我打小兒就覺得,咱們山頭兒,還是有人情味兒的。”


    說話間,三人敏銳察覺,勝神洲半洲的水道氣運皆是匯聚去往一處。可還沒有等她們細說什麽,便又有一道潑天劍意,打從京兆府長安城拔地而起,直去古蜀陪都。


    牡丹夫人嘖嘖道:“咱們的別古仙人,還是護短。”


    本命劍九澤的神通天地之內,兩個姑娘,還在小舟,卻沒與劉清三人在同一處。


    其實劉清所站立之地,應該就是那消失不見的雷澤。


    孟晚山笑道:“你這‘忽路’,不會就是在這雷澤所摘吧?”


    他這神通天地,九澤當然不是真的九澤。


    劉清摘下青白,身旁三柄飛劍懸停,一柄無名,一柄道門,還有一柄,尚未起名。


    “先打過再說吧。”


    春熙早已按耐不知,龐大身影已經向前衝去。


    劉清笑道:“上?”


    孟晚山微微一笑,率先持劍而去,與春熙左右交換,一人巨爪揮舞,一人出劍不停。


    劉清震碎一身符籙,手持青白,轉頭看向那柄木劍,沉聲道:“師傅,煩勞煩勞暫借一身修為,無需太高。”


    南地一個青衫劍客笑了笑,輕聲道:“那就給你過過癮。”


    木劍當即化虛,鑽入劉清體內,這一身白衣的年輕人,也與春熙似的,一身修為直入渡劫。


    鸚鵡老者接下孟晚山與春熙的出招,竟是半點兒不吃力,還有空出言調侃。


    “當年的東海龍君,受雷部敕令,行雲布雨又拉車,沒想到還有你與你爹這倆有血性的畜牲。”


    一聲龍吟,整片大澤湧起巨浪無數,就連孟晚山也不得已退後數百丈。


    一道龐大身影鑽入水中,水麵之上,當即有那十餘丈長的水龍百十條,瘋了似的衝向鸚鵡老者。


    孟晚山扭了扭脖子,以心聲與劉清說道:“劍衍九竅,每通一竅便相當於多了一條命,今天讓你見識見識,咱們祖師爺麻先生,有多猛。”


    說罷便提劍上前,於百丈之外橫劈一劍,甚至連劍氣都沒斬出。


    可那鸚鵡老者卻眯起眼睛,一把推開鸚鵡,並指一撚,手中便是一縷劍光。


    無形斬去,卻被人並指夾住。


    老者嗤笑道:“火候不到。”


    那隻鸚鵡當即變作一隻展開翅膀足足有百餘丈長的巨獸,好似那傳說中以龍為食的金翅大鵬鳥。


    不是好似了,就是!


    水麵翻滾的水龍,在這大鳥喙下,就如同小雞啄蚯蚓一般。


    老者舒展眉頭,冷笑道:“有氣運加身,借來一身道法又如何?就沒聽說過打鐵還需自身硬?”


    老者看向劉清,“還不出手?”


    話音剛落,一道足足三千丈有餘的虛影憑空出現,老正坐巨大法相的眉心中間。


    劉清雙目翻起金色光芒,眉心多出一隻豎眼,神色冷漠至極。


    白衣劍客也猛地化出高大三千丈的法相,手中青白,也隨著身形暴漲至千餘丈。


    三隻金色眼睛,恍若天懸三日。


    一道聲音傳來:“春熙,老孟,你們先退至一邊吧。”


    孟晚山二話不說,暴退百裏,春熙卻是未曾出現,不知身在何處。該是與那金翅大鵬,纏鬥去別的地方了。


    那老者法相,手中也憑空多出一柄劍,也有與龍吟差不多大小的聲音傳出:“會用劍的,可不止你們。”


    說話間一劍斬出,天幕瞬間便被劃出一道口子,孟晚山嘴角有鮮血微微滲出。


    這老家夥一劍,已經把孟晚山這劍術神通天地斬開一條裂縫,雖然瞬間愈合,可是已然受了重創。


    劉清有了暫借的一身修為,隻覺得人身山河之中,那眼神拳,已經變作了茫茫湖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在孟晚山驚訝眼神之下,這家夥竟是單手負劍於身後,以右拳硬生生去接。


    即便你暫時有渡劫巔峰的修為,也不至於如此托大吧?


    可接下來,孟晚山便連開口興致都沒有了。


    他娘的!這小子隻是暫借修為,便已然如此嚇人了,若是讓他真正躋身渡劫,豈不是一拳就要砸死同境界的修士?


    隻見那白衣法相單手揮拳過去,硬生生把那道劍光砸的稀碎。


    老者嗤笑道:“還真是神人雜種,有那第三目,還有這駭人神力。”


    話鋒一轉,“這樣就夠了嗎?”


    巨大白衣法相搖了搖頭,閉眼再睜眼,一雙眸子金色褪去,唯眉心神目,依舊金光大放,恍若一輪大日。


    “的確不夠。”


    劉清翻轉右手,那巨大法相手掌同時翻轉,好似翻手為天,覆手為劍。


    大師姐所傳劍術,今兒便來用一用。


    整座大澤,方圓數百裏,天幕極高處,猛地陰雲密布,那陰雲更好似一縷縷劍意凝結,夯實在天幕之上。


    春熙瞬身返還,一身墨綠長衫已經稀爛,瞧著該是受了不輕的傷勢。遠處那金翅大鵬鳥,也好不到哪兒去。


    春熙猛地皺起眉頭,沉聲道:“劉清,別中計,他要以你的劍意破境。”


    老者嗤笑一聲:“晚了。”


    劉清卻神色淡然,“不晚。”


    頃刻間,劍入雨下,由打天之極高,恍若天上劍河破開了一個大口子,劍雨如瀑。


    老者法相卻如同進食一般,係數將那劍意吞入腹中。


    劉清冷聲道:“裝的下嗎?”


    法相瞬間收斂,劉清分作三人,一位青衫,高懸天穹。另一人一身黑衣,負手站立於大澤水麵。最後則是劉清本體,白衣持劍,居中懸立。


    那老者吃了一場劍雨,眼珠子都有些泛紅,整個人氣息拔高無數,好似瞬間躋身渡劫巔峰,甚至有那乘風高去的跡象。


    春熙著急不已,沉聲道:“這家夥要做什麽?”


    孟晚山沉聲道:“天地人,他要以人族身份,居中出劍。”


    隻聽的天上劉清,輕聲喊道:“竹麓!”


    遠在別處大澤,溪盉背後那柄古劍拔地而起,穿過諸重大澤,以一縷青光落入天上劉清手中。


    黑衣劉清笑道:“孟劍仙,借劍一用?”


    孟晚山咧嘴一笑,拋出佩劍,隨口道:“此劍喚做北道。”


    黑衣劉清結果長劍,自言自語道:“好劍!”


    話音剛落,整個水麵方圓近千丈,如同黃泉之氣滲入人間,黑衣劍客以身化作寒涼大地。


    天上青衫,雙手握住竹麓,拄劍於身前,由打劍尖流露潑天劍氣,化作青色穹頂,好似青天在上。


    居中白衣,隨手挽了個劍花兒,嘴裏默念:“人有三萬六千思,我有三萬六千劍,落山河則山河碎。”


    老者皺起眉頭,剛想收回一旁大鵬鳥,卻見那巨鳥已經被無數細線切割,化作一股子血水灑落而下。


    急忙吐出方才所吞劍意,手握長劍,竭盡全力劈砍斬向劉清,可劍光才出,卻好似給人定在原地。老者再看周圍,這才發現,前方年輕人這一劍,幾乎斬停了光陰。


    “你這是什麽劍法?”


    年輕人淡然開口:“人間劍。”


    無數劍光穿胸而過,老者隻是滿臉苦笑,終究還是托大了。


    其實他還有極多手段未曾施展,可現在已經沒有了施展機會了。


    孟晚山與春熙,神色大駭!


    劉清這一手,除卻他們這等頂尖合道,恐怕再無人能看個明白了吧?


    其實隻是一瞬間而已。


    三道分身合一,那養龍又斬龍的老者,已經隻剩下一口氣,三萬六千劍穿胸而過,任他如今修為高絕,也無回天之力了。


    木劍脫體而出,人身山河之內,懸在茶山之上的那柄雛劍,轟然而碎。


    劉清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拄著青白,強撐著站立。


    “春熙,最後一擊,你來。”


    春熙深吸一口氣,化為百丈長的巨龍,張開血盆大口,徑直飛向老者。


    那老者卻慘然大笑,言語滿是譏諷:“人間還有斬龍客!”


    他卻是再也瞧不見了。


    孟晚山察覺劉清異常,瞬身上前,接過自個兒的北道之後,歎氣道:“值得嗎?明明是我們三個聯手,不用付出這麽大代價就能解決的事兒。”


    要知道一個劍修,能有三柄本命劍,是個多讓人羨慕的事兒。可劉清卻為了宰這家夥,硬生生自毀一柄劍。


    劉清顫抖著手臂,取出一壺裸花紫珠酒,灌了一口,顫聲道:“算輕的了,跌境與碎劍,我隻能選其一。”


    孟晚山沉聲道:“這還用選?境界跌落,還可以重修,劍碎了,如何重鑄?”


    劉清苦笑道:“可我最缺的,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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