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瞪大眼珠子,看向那老頭兒,沒有半點兒懼意。


    老者無奈,這道分身也就如此體魄了,要是稍微硬點兒,起碼能挨住劉清兩拳頭,他也要去與其對打一番。


    隻是猛地看向遠處,暗道一聲好家夥,轉身對著紫珠說道:“你家山主,向來這麽脾氣暴?”


    紫珠撇了撇嘴,“你家山主才脾氣不好呢,我就沒見過山主翻臉。”


    老者搖頭道:“那是你不了解哦。”


    明明一巴掌就把人打飛了,半點兒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得。


    好在沒怎麽樣,說了老句話就瞬身回來了。


    年輕人還是雙手攏袖,這夜裏,怕是極冷吧?


    招了招手,對著紫珠說道:“走了,帶你去喝不要錢的酒。”


    老者苦笑道:“如何才能還我分魂?要是把拿到分魂還我,破境之後,我定去天下渡殺妖。”


    原本不想搭理他,可還是扭過頭,對著這老頭兒說道:“有些事是不能當做籌碼的,想想也不行,知道嗎?”


    說完便離去,再不理會那老者。


    走出去好遠,紫珠才以心聲問道:“去天下渡不好嗎?我以後也要去,哪怕不能上戰場,釀酒也是好的。”


    劉清沉默片刻,輕聲道:“紫珠,你要知道,死在戰場上的人,十個裏邊有五個都沒想過回來,剩下的五個,就是去打個旋兒,丟人罷了。”


    紫珠疑惑道:“你不是沒在天下渡待多長時間麽?為什麽如此在意?”


    劉清笑了笑,“或許是因為我生在天下渡。”


    老者搖著頭走去螳螂精的小院子,此刻那婦人雙目無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得虧你吃的不是什麽好東西,要是幾個沒做過什麽壞事的,你看看那年輕人會不會把你踩成爛泥。”


    劉清什麽脾氣,他好歹還是能搞懂一些的。這家夥其實是個極其偏執的人,從他不計後果的斬了那金丹老龜,就看得出來。


    美婦人猛地笑了起來,笑的極其淒慘。因為方才那年輕人說了句:“未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不打算勸你向善,隻是想問問你,書生之死,就得全天下的山賊付賬?”


    老者無奈道:“人家說念書人,嘴皮子你哪裏耍的過?這話我老早就想跟你說,你一個小小精怪,隻要幹了吃人勾當,早晚會給人降妖除魔了。”


    婦人搖了搖頭:“不對?”


    “什麽不對?”


    “那個人,他說這樣想不對。”


    ……


    漳曲園的魚嬌嬌給自己奪來了個鬥寒仙劍洲令牌,卻從來不敢聲張。


    偌大一座鬥寒洲,給人摘去了兩個字,憑什麽你一個漳曲園的金丹修士,就能拿回來那兩個字?


    別說外人,就連同門也常常嗤笑,有好幾次,魚嬌嬌獨自一人躲在屋子裏哭,她是真想不通,自己掙來的東西,憑什麽別人要說三道四?這樣的漳曲園,還有什麽意思?


    還是有個輩分極高,卻從來懶得管漳曲園庶務的老祖,與魚嬌嬌說道:“都是一個山頭兒出去的,憑什麽別人就被罵的死,你偏偏拿到了這個令牌?”


    魚嬌嬌還記得,那位老祖當時說道:“一個宗門,想要長久,從來不是靠著人多,靠著饑不擇食招募來的弟子。早年間的漳曲園,不是這樣的。”


    一位女子今日鼓足了勇氣,將那黑色鐵牌懸掛腰間,大搖大擺的走去祖師堂。她要與宗門長輩指揮一聲,她要去勝神洲遊曆。


    兩側那所謂同門,至少一半都在小聲說著:“不就是沾了人家劍仙的光才混了個牌子,嘚瑟什麽呢?”


    魚嬌嬌未曾理會,隻是朝前走去。


    猛地耳畔響起一道聲音:“幹嘛慣著他們?牌子是你用命掙回來的。”


    魚嬌嬌聞言欣喜不已,大喊了一聲劉大哥。


    有個一身灰色棉衣,土老帽兒似的年輕人,帶著個一身綠衣的少女,緩緩走來,好似在路那頭兒憑空出現。


    劉清朝著左右抱拳,笑著說道:“實在是肚子裏饞蟲作祟,沒來得及與諸位打招呼,罪過罪過。”


    紫珠也跟著說道:“罪過罪過。”


    魚嬌嬌快步走來,滿麵欣喜:“你怎麽來了?”


    劉清特意大聲說道:“去藥泉穀見一見柴胡穀主,求幾粒療傷藥。路過這兒,所以順便來看看你。”


    一年而已,凡俗女子都沒多大變化,更何況這山上仙子了。


    魚嬌嬌瞅了瞅紫珠,心說怎麽不是漓姑娘了?於是緩緩拉下臉,沉聲道:“劉大哥,你怎麽這樣啊?”


    劉清一臉疑惑,心說我那樣了?


    直到轉頭瞧見紫珠,這才明白。


    劉清沒好氣道:“瞎想什麽呢?這是我家山頭兒的釀酒大師。”


    前年來這兒時,雖說聲勢浩大,可也沒見多少人,所以兩邊兒的漳曲園弟子,有極多是不認識劉清的。


    此刻有個黑衣男子緩緩走來,魚嬌嬌皺了皺眉頭,卻還是轉頭抱拳,喊了一句大師兄。


    黑衣青年隻是點了點頭便饒過魚嬌嬌,眼睛死死盯著劉清。


    片刻後才開口問道:“聽說在天下渡殺元嬰如屠狗?我倒要領教領教。”


    劉清看向魚嬌嬌,後者已經扭過頭,去看滿頭白雲了。


    劉清傳音過去,沒好氣道:“還不給勸住,萬一收不住手,給打出個好歹咋整?”


    魚嬌嬌嘟囔道:“那才正合我意。”


    其實這會兒劉清耳中還有另一道聲音,該是漳曲園的山主,“煩勞劉先生幫忙打這小子一頓,就當長見識了。”


    劉清隻好伸出一隻手,無奈道:“就一招啊!”


    結果那黑衣男子卻有板有眼的抱拳,沉聲道:“漳曲園宋佞,剛滿百歲。”


    劉清心說,怪不得沒上那勞什子天驕榜單。


    也有模有樣的抱拳,笑著說道:“勝神洲劉渡愁。”


    紫珠還想著,山主啥時候有這個名字了。其實早在與蘇濡在勝神洲西北部遊曆之時,劉清就給自個兒起了這名字。當時蘇濡本想給劉清立字,叫濁渡的,可劉清覺得太難聽了,便叫做渡愁。隻不過這些年來少用罷了。


    宋佞笑道:“知道你是武道中人,我乃大煉金剛身的煉氣士,你要是能一拳破開我的防禦,說明你並非來浪得虛名。”


    這要求……


    隻聽得砰一聲,宋佞倒飛出去三十餘丈,已經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兩側原本打算看熱鬧的,此刻嘴裏都能放的下一顆鴨蛋了。


    劉清無奈道:“我可是個窮人,賠不起。你們快帶他去療傷吧。”


    可話說完卻沒人動彈,劉清隻好猛地一跺腳,方圓百丈劇烈搖晃。


    我說,帶他去養傷,聾嗎?


    這才有幾人衝出來,托起宋佞,麻溜兒離去。


    劉清沒好氣道:“你跟他有仇,?”


    魚嬌嬌搖搖頭,劉清氣笑道:“那你坑他作甚?”


    魚嬌嬌咧嘴一笑,“互相看不順眼罷了。”


    一旁的紫珠鬱悶道:“走到哪兒打架打到哪兒,能不能先去喝酒?”


    劉清神色古怪,“你倆喝,我不跟她喝。”


    這世上,劉清自認為酒力無雙,壓根兒喝不醉。可直到碰見魚嬌嬌,看清才知道,人外有人,酒外有酒。


    魚嬌嬌暫時放下那那個出門遊曆的心思,帶著劉清返回住處,與紫珠鬥起了酒。


    沒成想剛剛喝了兩杯,紫珠已經告饒,躲在劉清背後,說什麽也不跟魚嬌嬌喝酒了。


    少女撇著嘴嘟囔道:“魚姐姐,你這什麽酒量啊?我估計山主都喝不過你啊!”


    反觀魚嬌嬌,隻是臉蛋兒微紅罷了。


    借著酒勁兒,魚嬌嬌問道:“劉大哥,憑什麽自己奪來的東西需要遮遮掩掩,憑什麽我拿命換來的東西,卻要被他們在背後議論,我不懂。”


    說著眼裏已經泛起淚花。


    劉清沉默片刻,灌了一口這漳曲園特產,然後輕聲說道:“道理很簡單,因為你做到了,可大多數人沒做到。這些個大多數裏,又有大多數是想做,可偏偏沒做到的,所以他們不服氣,又或者說,他們嫉妒。”


    魚嬌嬌低下頭,輕聲道:“可他們憑什麽這麽說我?”


    劉清笑了笑,看向魚嬌嬌,輕聲道:“與你做個假設,若是漳曲園裏邊兒,有了第一個下戰場悍不畏死的,那個悍不畏死又活著回來的,能不能影響到下一批人,讓他們手中,也拿回鬥寒仙劍洲的黑牌?再假設,一座漳曲園個個兒都有了鬥寒仙劍洲的令牌,會不會鬥寒洲的大多數宗門也會如同如今你的同門看你似的?其實還有一種可能,若是你漳曲園帶頭兒,會不會一洲皆俠客,仙劍二字,會不會不用去爭,天下人就會還給你們?”


    魚嬌嬌苦笑道:“說起來是容易,可我連一座漳曲園都擺不平。”


    劉清笑了笑,再次說道:“曉得人為什麽要讀書嗎?”


    魚嬌嬌輕聲道:“自然是長學問。”


    劉清搖頭,“不對,我覺得是學理,學做人。教你個辦法,擺個擂台,與議論你的那些人打上一架,若是他們不敢應,你就激他們。”


    魚嬌嬌無奈道:“這有什麽用?”


    年輕人緩緩起身,灌了一口酒,沉聲道:“若是打贏了,就告訴他們,你們如今麵對的魚嬌嬌,就如同當年魚嬌嬌對那妖族天驕。”


    魚嬌嬌眨了眨眼睛,問道:“輸了呢?”


    年輕人大笑道:“都能打贏魚嬌嬌,為何不去天下渡,掙來個鬥寒仙劍洲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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