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田縣西北一百六十裏是木須河,屬馮江的支流,從茫茫祁山內分流而出,向東北奔去,灌入無邊的東海。


    木須河南岸二十裏左右有一座小鎮——白灣鎮,這裏不如馮江邊上的水澇漫溢嚴重,人們多靠著河水灌溉種田。


    一條山間小路,一位駝背老人正在砍柴。山下走來一位背著竹簍的少年,少年行色匆匆,額頭浸著汗珠。


    少年走路輕盈且步伐迅捷,雖然麵露疲憊,但是呼吸絲毫不亂。少年抬頭看到遠處的柴夫,加快了步伐。


    “老人家,請問木須河在哪個方向呢?”少年正是走了三天的嚴林,根據圖上的標示,他需要渡過木須河,繼續向西北。


    柴夫被嚇得激靈靈抖了三抖,柴刀都差點扔在了地上,回頭見到是個皮膚略黑的少年,正微笑的看著自己,輕輕拍了拍胸口,說道:“小夥子,你可嚇人啊,走路沒點聲音啊?”


    少年撓了撓頭皮,道歉一聲。


    柴夫指了指遠處,“那裏下去三十裏,就到木須河了。”


    可能是被嚴林嚇到了,咕噥道:“聽說附近鬧了鬼,把老頭子嚇出個三長兩短可咋整。”柴夫說完就握了握柴刀,下山去別處砍柴去了。


    少年啞然,自己也非成心,無意間冒犯到了老者。


    太陽漸漸西斜,三十裏的話,今天可能是走不到了。不過總不可能在著山上露宿,準備去前方看有沒有落腳的地方。


    嚴林托了下竹簍,翻過山,向老者指的方向,迎著落日走去。


    山下是一片稻田,整齊的及少年腰身處,嚴林沒見過如此廣袤的田地,忍不住盼顧四周;石磨村的莊稼都是一小壟,相比之下,寬碩的稻田讓他嘖嘖不已。


    夜幕降臨,螢火蟲在天地裏飛舞、盤旋,引人入勝。嚴林稍稍加快了腳步,找個露宿之地。


    忽然間嚴林似乎瞥到不遠處的田裏飄過一簇火苗,搖了搖頭,覺得是自己眼花了。


    不過將走了不出二十步,又是一團火苗迅速閃過身邊的稻田。一陣風吹過,稻田泛起一圈波浪。


    嚴林停下腳步,才發現身處的莊稼地裏,有著許許多多的墳包土堆,黑暗中隱約可見草人、紙人,一股莫名的陰森氣息彌漫田間。


    鄉下田間的墳葬崗,多鬼火搖曳,人見了要退避。嚴林有些打顫,這是老人口中的鬼火了吧,不會遇到些不詳之物吧。思量間,嚴林腳底生風,想立即離開此處。


    田間響起一陣怪聲,如同老鼠咬著鐵器,發出尖銳的呲呲聲,令人寒毛乍起。嚴林警惕起來,詭異的聲音讓他內心煩躁,不由產生想要跑去田中踩死聲音來源的衝動。


    壓抑住那股衝動,悶頭繼續前進;呲呲聲逐漸變化,轉為嘰嘰的怪笑聲,如孩童在笑。嚴林表情凝重,估計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了。


    放下竹簍,拿出包裹著的木劍,小心的解開布匹,簡單的木劍卻是剛好合手。桃木劍天克陰邪之物,嚴林算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他可不想在這荒郊野嶺的直接把小命弄丟了。


    臨走前,賴先生與他說過,此去一行,世間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之類肯定能見識種種;真正的大妖是沒閑暇理你的,但是廣袤湖澤、深山密林、來曆不明的廟宇最好遠離一些。


    木劍在手,真氣流轉,少年氣勢一變,眼光灼熱的看著稻田。


    怪笑聲愈加響亮,一道黑影驀地從田間竄出,撲向嚴林,口中嘰嘰聲令人耳膜刺痛。


    此物速度極快,嚴林閃身堪堪躲過,手中木劍順勢一劃,劈向黑影。黑影速度猛地加快,木劍落空。


    黑夜中,此物占據極大的優勢,嚴林隻能借著微弱的月光以及直覺判斷黑影的行動。


    木劍輕顫,發出淡淡光暈,少年口中年年有詞,木劍光暈逐漸明亮。


    “嗖”


    木劍脫手而出,閃電般激射向黑影,黑影反應已經很快,卻仍然被擊中。黑影哀鳴一聲,沒入田間消失不見。


    嚴林將木劍撿起,劍尖是尾巴一樣的東西,帶著腥臭味。原來是將要成精的黃大仙,倘若這隻黃大仙再有十年修煉,恐怕嚴林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擊退這野外詭物。


    嚴林擦好木劍,重新裹起放入竹簍,背起了行囊向著西方走去,將走出三裏地,藍色的鬼火又飄蕩在遠處。少年一陣頭痛,不是說鬼火是罕見嗎?怎麽自己一晚上看見好幾次了。


    就在疑惑間,少年瞳孔驟縮,鬼火之後,似乎站著一道人影,準確的說是飄著一道人影。


    人影很虛浮,白色的衣服很顯眼,白色人影似乎在注視著這邊,嚴林咽了下口水,高喊道:“對麵何人?”


    白色人影無動於衷,鬼火被一陣風吹滅,白色人影赫然是飄在稻田之上的!


    “見鬼了?”少年直道自己這是什麽運氣。幾個呼吸間拿出木劍。


    “有點本事,那小妖物逃不過你一招,小道士你的真氣應該很美味吧。”白色人影開口,聲音婉轉動聽,隻是在此氛圍下顯得冷如冰。


    她見少年拿著木劍,把嚴林當作了道士。


    嚴林知曉自己是被纏上了,恐怕不能善了了,手中劍握緊了幾分,還是說道:“在下隻是路過,無意冒犯,多有得罪請包涵。”


    “哼!你們道士都是一個樣,說的好聽,還不是收了陳家的銀子,來降我的。還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惡心模樣。”白色人影越說越激動,聲音逐漸有些淒厲。


    嚴林不解之間,白色人影迅速飛了過來,離少年隻有三尺之遠;臉色蒼白清秀,鮮豔的紅唇如同將飲過鮮血,雙目冰冷的與嚴林對視。


    少年坦然地與之相視,內心絲毫沒放鬆警惕,口中說道:“在下確是路過此地,並未摻和閣下任何恩怨。”


    白衣鬼見少年未露絲毫膽怯,且似乎並未說謊,猶豫了片刻,仍然冷聲開口:“那也得死,吸收了你的真氣,距我殺那狼心狗肺的禽獸就近了一步。”


    話音將落,白衣鬼臉色瞬間猙獰,臉皮脫落、發腫,醜陋無比,目中閃爍著凶芒。


    白衣鬼右手向著少年頭顱橫掃,指甲纖長,若是被碰到了,恐怕腦袋就落了地。


    嚴林在她說完的霎那就豎起木劍在眼前,白衣鬼指甲劃過木劍,居然未留下一絲痕跡,倒是她的指甲如同深入了火中,冒起了白煙。


    白衣鬼淒厲一喊,怨恨道:“陳家真是大方,有這種寶貝的道士都舍得花錢。”白衣鬼頭發四散飄揚,將少年圍住。


    頭發如簾布,瞬間收縮,想將嚴林勒成粽子。


    嚴林也是木劍風聲呼嘯,簾布般的頭發收縮至眼前時,割破了頭發。又是幾個橫劈,發現白衣鬼不見了蹤影。


    謹慎地打量著四周,忽然嚴林頭頂傳來絲絲寒意,本能地將木劍橫在頭頂。


    白衣鬼從上方飛掠而至,單手成爪,直取百會之穴。


    少年低喝一聲,全身風意漸起,雙臂猛地發力,白衣鬼又飄至半空。


    嚴林卻是雙手握劍躍起,來到白衣鬼身前,斜斬而下,劍尖劃出一道弧線。


    白衣鬼悚然,雙袖一揮,全身竟是如煙霧般消散,嚴林木劍斬空。白衣鬼出現在十步之外,顯然眼前的少年出乎她的意料,居然不是之前那些隻會念經撒符的黃皮道士那般無用。


    少年平靜地看著白衣鬼,說道:“在下確實無意冒犯。”


    白衣鬼當作沒聽到,“將將邁入第一境的小道士,讓我有些意外了,可惜,還是要死。”她單手輕輕一揮,憑空吹起陰風,二人衣服獵獵作響。


    少年隻覺得這怪風吹在身上直發抖,空氣更加冰冷,猶如寒冬臘月。


    嚴林果斷掏出一枚銅錢,此銅錢與平時用的不一樣,要小上幾分,更精致些。這是賴先生送他的,共有十枚,用以催發木劍之力。口中默念一句,木劍漂浮在身前,右手撚著銅錢,對著劍柄一拍。


    銅錢如嵌在劍上。


    木劍隨即亮起淡金色的光,頓時覺得四周的溫度都回暖了許多。


    白衣鬼見狀神色大驚,此物的威力讓她惶恐,直覺告訴自己這東西會要了她的命。慘白雙手虛空一握,空氣中凝聚出數不清密密麻麻的冰針,細如發絲。


    冰針閃著白光無聲無息的刺向嚴林,根本沒法躲,太多了。木劍此時卻是忽然掠出,帶起一道金色殘影。


    無數的冰針叮叮當當全部被木劍擋下,嚴林雙手成指,對著白衣鬼輕輕一點。


    木劍瞬間跨越數丈距離,停留在白衣鬼眉間,不到半寸之距。


    女鬼目中驚恐,她甚至可以聽到木劍輕輕的嗡嗡之聲,不過立馬又露出絕望之色,流出兩行血淚,淒慘道:“小道士,殺了我。”


    嚴林走了過去,女鬼隨著木劍從半空落下,還是比少年高上約一個頭。


    嚴林道:“我不知曉你為什麽會這樣,但是聽聞你的口氣,當是殺了不少道士。”


    白衣鬼恨恨道:“是他們先要抓的我。”


    “這些事情我本不該過問,但是今天放了你,你不會去坑害無辜人麽?”嚴林想到白天被自己嚇到的柴夫。恐怕他說的鬧鬼,就是眼前這位了。


    “你大可去問問,可有凡人被我害死。”


    少年沉默。頓了會,開口道:“怎樣你才會罷休,投胎去?”


    白衣鬼毫不猶豫:“白灣鎮的陳家滿門滅口。”


    白衣鬼生前是為陳家少爺的未婚妻,二人也是青梅竹馬,可謂是鎮上一樁美事了;從幼時至婚嫁,水到渠成。壞就壞在這陳少爺去寺廟求了個簽,被不知十什麽人說是二人命裏相克,不宜結合。


    陳家在當地也是大家族,隨意悔婚是要被人戳後背的,而且陳少爺死活不願說出悔婚的原因。竟設計欺騙於白衣鬼,將她敲暈投入木須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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