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林看著眼前的白衣鬼,說道:“你為什麽不去鎮上找他?”


    白衣鬼淒笑一聲,說道:“那個畜生自從將我投河之後,去寺廟裏求了串佛珠,我近不得身,有一次我強行找他索命,卻是發現他竟早就防備著我。”


    “你這樣一直在此地,也不是辦法。”


    “那我又能去哪呢?直接去投胎轉世,我是定不願意的。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畜生不死,我不瞑目。”


    嚴林不可能理會她這種恩怨情仇,隻是說道:“木劍出手,你就灰飛煙滅了。”


    白衣鬼閉著眼睛,發出一聲尖銳地哭聲,悲婉千回,等著少年出手。嚴林一時間沉默起來,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衣鬼嘴角露出一抹狡笑,身形迅速後退。還未等嚴林反應過來,白衣鬼已經消失在曠野。


    周圍冰冷的氣息消散,恢複了夏日的溫度,嚴林愣住了,自己這是被騙了?


    這幾日自己一再小心,專挑大路官道行走,不曾想在這鄉下美景遇到這等離奇之事;看來獨行在外,防備之心不可分毫懈怠。將木劍放在竹簍內最好拿出的位置,此前一番爭鬥也是少年第一次對敵,心神上的消耗遠比真氣費得多。


    深呼吸幾口,趕緊離開此地了。


    ......


    白灣鎮,早晨的霧尚未褪完,街道上已經有陸陸續續的攤販、商鋪做起了生意。


    鎮南邊有一棟大宅子,灰白磚牆紅瓦,門口兩個威武的石獅如同門神,雄踞左右,很明顯是鎮上大戶人家。


    門口一大早站著個道士,身著破舊道袍,手裏拿著把雨傘,邊角係著銅鈴。老道士本來是路過的,拉著看門的夥計說算上一卦的,結果被嗬斥的趕快滾。


    老道士不樂意了,罵罵咧咧道:“有錢了不起啊,就能欺負我這老骨頭了?”老道士不依不饒的一直在門口如同婦人撒著潑。


    一個頭發灰白、一身藍灰色的老管家走了出來,客客氣氣的塞了一把銅板,笑著道:“老仙師莫要動怒,小夥子不會做事,聊表心意,路上珍重。”言下之意就是讓老道士趕緊拿著錢可以走了。


    老道士一邊說老夫是圖你們錢麽?是為了你們陳家好,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還想著幫襯你們一把,這什麽態度?一邊將銅板往口袋裏灌。


    老管家不理他說些什麽,隻是笑著點頭,做出請的手勢。


    老道士一副傷了心的模樣,歎著氣走掉了。


    大宅子的門重新關上。


    陳家家主有一獨生子,取名陳方圓,是鎮上有名的才俊,原本其青梅竹馬也是鎮上的女子。一年前女子落了水,香消玉殞,“癡情”的陳方圓痛苦了三天三夜,直教旁人感動抹淚。都感慨老天爺為何如此絕情,有情人不得眷屬。


    陳方圓也是至今未娶,是為鎮上一樁人人皆道的茶後事。


    嚴林來到鎮上,知曉這裏就是白灣鎮後,隨便在茶鋪問個夥計,就知道陳家的事以及陳家宅子在哪裏。


    嚴林來到陳家大宅子遠處,望著派氣十足的大門,暗嘖一聲,心想這不是陳獨眼的分家吧,立馬又嘲笑自己,陳獨眼的陳家遠在齊縣,離這裏近千裏了。


    一位年輕男子從東麵街上走來,描金的衣服,戴著淡色的束發綢布,氣質出塵。男子走到宅子門前,看門夥計立馬哈著腰喊了聲陳少爺,給打開了門。


    看著進了門的陳家少爺,嚴林眉頭皺了下,此人目光遊離,有神無魂一般,腳步輕浮,實在詭異。看來那女鬼也並非全部欺騙自己——此人確實有問題。


    嚴林想了想還是算了,自己貿然上去肯定會被當作瘋子,正準備離去,忽然瞥見大宅子圍牆似乎閃出一道人影。


    悄悄地走了過去,在一道小巷子內,果然一個老道士拎小雞一樣地將陳方圓放下。陳方圓蒙圈,不明所以,隨後驚嚇道:“你是誰,是誰讓你來殺我的?”


    道士不理他,說道:“你上午去拜了什麽佛?”


    陳方圓眼珠轉了轉,吞吞嗚嗚道:“沒...沒有拜...佛。”


    “哼!”道士白了一眼。


    伸出手在他眉間點了一下,又迅速捏了捏他的鼻子,而後強行撐開嘴巴,粗魯地將他的五官全部翻了一遍。


    陳方圓一陣扭曲齜牙咧嘴,感覺臉都要變形了,捂著哪都不是,哀叫著哭不出聲。


    “原來是個小狐狸精。”老道士左手掐訣,一道微不可見的白煙升起——湮滅。


    老道士讓他回去,陳方圓趕緊拍屁股連滾帶爬回到宅子。


    聽到宅子裏一陣喧鬧、叫罵聲、委屈聲,嚴林快步走開了。果然不多時,一幫子拿著菜刀、棍杖的人氣勢洶洶的來到巷子,卻發現空蕩蕩的。


    嚴林正走著,耳邊響起聲音:“年輕人,瞧著好眼熟啊?”


    正是那個黃袍道士。


    嚴林被嚇的一激靈,這道士神不知鬼不覺,隻能幹笑道:“老人家還能記得我,真是好厲害。”


    老道士捏了捏胡子,恍然想起,說道:“你就是那個小村子的少年。”


    嚴林笑著點頭,這老道士給他感覺深不可測,就像麵對陳獨眼一樣,察覺不出一絲靈氣,要麽就是普通人,要麽就是修為遠高於自己,顯然不可能是前者。


    老道士自顧自地說道:“咱倆還真是有緣。”


    嚴林撓撓頭。


    “不過這些日子不見,變化挺大的嘛,那個姓陳的看來教了你不少。”


    嚴林隻得說道:“沒有沒有,皮毛而已。”他尚不知曉眼前這道士的脾氣秉性,並沒有否認自己的修為,否則萬一惹他個不高興,自己真是叫天天不應了。


    老道士又盯著嚴林瞅了半天,笑眯眯道:“那女鬼難纏不?”


    嚴林羞愧道:“小子修為淺薄,學藝不精。”


    “不錯啦,不錯啦,起碼沒給小命丟了。”道士拍了拍嚴林肩膀,“那女鬼對你來說有點厲害的,在野外墳崗陰氣聚集之地,實力比圭門境大圓滿還要強些。”


    嚴林這才知曉昨晚有多危險,思量了會,還是說道:“前輩修為高深莫測,為何不出手?”


    “為什麽要出手?”老道士白了一眼,又說道:“要不是早上他們家給了我幾頓飯錢,老子才懶得管,所謂受人錢財與人消災...不妥,緣起必有因果。”老道士搖頭晃腦。


    “前輩...講究。”


    “以後遇到自己打不過的,就跑,沒什麽可丟人,知道不?要不是那把桃木劍,幾條命都不夠那女鬼塞牙縫的。”


    “受教了。”


    “今晚來看好戲,看不看?”


    “什麽好戲?”嚴林疑惑。


    “你小子修煉可以,怎麽腦子這麽不靈光。當然是陳家小崽子的好戲,今晚還來這,把迷惑他的小狐妖給收了。這陳家在鎮上一直也是行善積德的,咱們也算是行了樁好事。”老道士悄悄說道。


    嚴林猶豫著。


    “放心吧,有我在,你小命不會丟,怎麽還怕上了。”


    “倒不是怕...”


    “趕路也不急這一兩天,今晚月中時分,說定了。”老道士說完就走了,不給嚴林開口的機會。


    月上樹梢,星星點點的燈火逐漸消失在黑暗,小鎮陷入沉睡。


    陳家宅子後門,悄悄的走出一道人影,正是陳方圓。陳方圓偷偷摸摸一路小跑拐彎,來到一處幽靜的園子。


    身後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跟著。


    園子內有一座涼亭,坐著一位妙齡少女,少女皮膚粉白細嫩,鳳眼波光流轉,一頭長發如同月下瀑布。少女見到陳方圓後立馬起身,二人緊緊抱在一起。


    倏地少年女閃電般推開陳方圓,驚聲道:“陳郎,你白天見過什麽人?”


    陳方圓不知所措,說道:“我一天都在家中,並未見過何人啊。”


    少女依然警覺,如同嗅到味道的野貓。


    “小子,記性太差了點,明明白天見到老頭子了,怎麽這麽快就給忘了?”老道士現身,嗬嗬一笑。


    少女如臨大敵,呲著牙,盯著老道士。


    老道士拿出雨傘,銅鈴響起清脆之聲,開口道:“小狐狸,為了自己的私情,害的本該喜結連理的二人陰陽兩隔,可不好。”


    “嘁,管他什麽青梅竹馬,她有我愛陳郎嗎?小時候我就認識他了,明明他是屬於我的,憑什麽他們倆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少女不管不顧。


    “那你覺得你的陳郎,愛你麽?”老道士瞥了一眼男子。


    “當然愛!我們兩情相悅。”少女深情地看著自己情郎。


    “唉。”老道士直搖頭。走到陳方圓身邊,對著後背連拍幾下,然後默念口訣,在男子眉心重重地抹了一下。


    “不要!”少女驚呼,神色緊張。


    陳方圓一陣暈眩,許久之後重新睜開眼,迷惘地看向四周,喃喃道:“這是哪?”


    老道士指了指涼亭、少女,說道:“不認識?”


    陳方圓依然不知所以,又問老道士:“前輩您又是誰?”


    少女恨恨道:“臭道士,多管閑事!”奈何眼前這個老頭看不出深淺,就連何時來到附近自己都毫未察覺,不敢輕舉妄動。


    “這小子被你這麽一折騰,陽壽起碼少了幾年。”老道士對少女說道。


    “陳郎,勿要聽他胡言亂語。”少女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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