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地間,總有一些人喜歡踏風乘雲,一覽三界美景。


    這天地間,總有一些人,丟不開,舍不下,臥在身邊青石旁,獨飲寒江雪。


    而白龍七子,便是這後者。


    作為白龍崖七掌案,白龍七子坐鎮七峰,帶領門人悟道已有千年。外人看來,這些高高在上的山人,定是神仙般的人物。可七子自己才知道,他們不過是個把門的。


    這白龍崖,真正的主人,其實是那一位。


    而這白龍崖真正的傳承,則是那一位。


    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祖師爺隨手提拔的花花草草,是他們的機緣,也是他們的造化。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白龍崖望雲台的日月星三殿開了,白龍七子破天荒的被召了進去。


    沒有人知道白龍七掌案在日月星三殿經曆了什麽,隻是當七位各峰掌案再現人前,每個人都變得極為年輕,看過去,一個個不過是二十左右的樣子。


    更加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七位掌案竟然再次挑選親傳弟子。


    白龍崖仗劍守護人族千年來。七峰掌案從未收徒,門下弟子曆來是各峰長老代為傳藝。


    如此,當消息如同插上翅膀,飛到每一位新老弟子耳中時……白龍崖七峰,十二樓懸空島,劍閣踏月台,杏林,甚至是灰衣巷裏斷了仙路的散修們,無不振奮。


    一時間,整個白龍崖,活了。


    劍小白靜靜的站在三十二潭的桃樹下。


    這裏的桃樹,沒了枝幹,沒了花。隻有那枯木般的一段,孤零零的站在那裏,參差不齊的岔口斜向天際,像極了一個向天呐喊的少年。


    少年啊,像極了他,他的心此時就像這斷去身體的根,滿是說不出的苦悶。


    他又遇到了她。


    那個在夢裏的人兒。


    夢裏,他便在這三十二潭,與她說著什麽,聽不到,隻能看到自己臉上那份見到心係之人的暖。


    她是誰?


    他曾奉師命去白沙之城,去尋他的劫。


    在那裏,他遇到了她。


    她是他的劫嗎?


    “小白,欲求大道,必曆經無數劫難。如今,你的殺劫到了,想生,必殺應劫之人。”


    師尊的話,猶如在耳邊。


    白衣很彷徨,他的手和他的心一樣,都在顫抖著。


    “師兄,琉璃七子中唯一的黑子,不見了。”劍小白的身後走出一女。


    琉璃,名如搖籃的人族京都。不普通,也很普通。普通的是,此名很多,並無為其。不普通的是,她是劍小白的師妹,天璣峰第一劍。


    “一片桃花而已。她想隨風而逝,便由了她,何需勞神?”劍小白話不由衷,他其實知道她在哪裏,他隻是不想提,不知為何,他第一次撒了謊,隱瞞了他‘青梅竹馬’的師妹。


    “師尊出關了……”


    “師尊的事,不要問,不要提。師尊有吩咐,自然會吩咐我們去做。師尊沒有吩咐,好好修行便是,師妹作為天璣第一劍,心當在劍上,而不在劍外。”劍小白打斷了琉璃。


    他今天的話很不近人情。完全不像他說出來的,恍惚間,那個少女的影子在眼前飄過,他伸出手,想抓住什麽,卻什麽都沒有抓住。


    ……


    草蘆有崖,崖邊有琴。


    玲瓏醒了,她安靜的坐在秦邊,單手提著青藤葫蘆,望著天。天上的藍越來越暗,那青紅二色不一會兒,便要出現了。而另一個她,也會出現。


    劍無極如今就站在琴邊,雙手背在背後,眺望著遠處。遠處有雲,不動,像用畫筆畫在了天上。雲後有太陽,已經沒了光芒,像一個大大的火球掛在那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雞蛋黃被誰丟了,真浪費。


    師尊的樣子變了。


    不在是一身紫衣,第一次穿上了灰色的山人袍。師傅並不喜,玲瓏在師尊的眉眼間看得出,卻穿了,隻因玲瓏在草蘆,他要當一個無人識破的先生,一個草蘆的先生,就像原本這裏的教書先生,老一些,背要彎一些,胡子要有,還要長。


    於是,師尊便成了一個老先生。


    師尊對自己的新裝扮很滿意,玲瓏卻不喜,就像師尊一開始對衣服顏色的不喜,更甚。


    她不喜歡師尊為她彎腰,很不喜。


    “凝心!”師尊輕輕的喚了一聲,玲瓏收起心緒。


    “雲龍者,氣也。氣者好遊,隨魚而出,雀躍入空,歡喜踏風…………”劍無極一字一字的唱喏。每一字,他的唇都碰出一片靈刻古符,古符相連成一陣。


    某一刻,他聽了念,然後吐出一口氣。


    玲瓏閉了雙眼,喝了一口妖靈醉。


    再睜眼,她笑了。


    “哈哈哈哈……”銀鈴般的笑聲從初臨的夜色下響起,笑聲中,玲瓏已經不是玲瓏。她是紅衣,那個曾經爬出黑棺,衣裙染紅的紅衣。


    “師尊,你好調皮呢。”紅衣如風中的花瓣提著青藤葫蘆瓢到了劍無極身側,她歪著頭,看著這個守夜寮內的守門人,然後旋轉如花開,圍著師尊繞了一圈兒,伸出手,摸了一下師尊的小腹,快速的躲在了一邊。


    “哇……師尊還有腹肌哎,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崖邊回蕩。劍無極帶著暖暖的笑,棱角分明的臉上倒映著天空出現的青紅二色,天上,那青色星雲內唯一的金星旁邊,多了一縷光輝。


    “師尊,我美嗎?你是不是被我迷倒了,連話也不想說?”夜色下的紅衣很是調皮,就像一隻剛出白山的小狐狸,眨著美麗的眼,眼角帶著黏人的笑,眸子裏是星光下的念。


    “靈音兩分,一琴一劍。為師傳你劍可好?”劍無極抬手,百步外的雲崖一聲劍鳴,隔空飛來,穩穩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紅衣未語,手在碎月霜寒鐲上一抹,斬天被她取在手中,她笑的很柔,笑在嘴角,也在劍上。


    沒有月的夜,天地一片亮色。


    崖邊的琴響了,無人輕撫,卻奏了一曲。


    曲中風動,風中紅衣翩翩,隨著師尊緩緩的舞。


    這一夜,好像很漫長。


    在紅衣的心中,這是她一生最美好,最無法忘記的夜。


    當劍不在手,懸空如指的時候。


    天亮了。


    “你該走了。”劍無極收了劍,站在崖邊,看著遠處那太陽被畫出來,砸在天上。


    “靈在劍中,劍在心中。劍無好壞,人無完人。”劍無極好像在說遺言,紅衣的笑沒了,她手中的斬天在顫抖,亦如她的心。


    “我的劍,隻有九劍。”劍無極道。


    “老酒,以靈控劍。新酒,以靈為劍。有酒,以劍為劍。無酒,以念為劍。酒來,萬物為劍。酒散,萬物無劍。是酒,劍還是劍。不是酒,哪有劍。還有啥?幹!”


    “沒事兒,少喝酒,喝多了,就會少動劍。”


    “徒兒謹記。師尊可安心。”紅衣走動琴邊,將劍插在了琴邊。琴停了,就像一個少年郎停了彈奏。少年郎看不見,隻能看見七弦。


    紅衣的雙眼不在琴上,在天邊。她身後的師尊已經白了一縷發。


    一夜之間,他以無上法力在她的靈之深處刻了一塊碑,將他的劍,留在了她的靈內。從今後,無論是醒,還是醉,她無一不在修煉,修她的劍,修他的道。


    “我的弟子,不跪三界,更不應為任何落淚。”劍無極一揮手,琴邊多出一卷琴譜。他的意思紅衣懂,那是留給白天的那個她——玲瓏的。


    如今已經懂了靈刻之文的她,自然知道那是琴道的傳承。


    碎月霜寒鐲內,還有一個定界神針的傳承。原本隻是半部,師尊卻已經給補全了。用他的話‘小小八轉妖靈的道,太過幼稚。不過學一學,也算一趣。’


    別人的大道,在師尊眼中,隻是一趣罷了。


    而他的道,卻傳了她。


    紅衣將眼淚狠狠的壓了下去,繼續舞起了劍。


    她沒有去看師尊離開的背影。師尊先一步轉身進了草蘆,許是不想看她的背影。分別有短亦有長,紅衣不知這次是長離還是短離,但分別總是苦的,哪怕是一刻。


    她害怕自己在那一刻,會忍不住哭出來。


    天變了,紅衣慢慢成了玲瓏。那個少了烽火氣息,多了一絲溫柔的少女。


    ……


    天空的藍如洗的時候,玲瓏收了她的劍,抱著師尊留下的琴離開了白山草蘆。


    草蘆外,十八師兄在等。


    他來的很早,遠遠的看她舞劍,不忍打擾。


    他沒有說話,她也未問。


    因為師尊說‘你該走了。’她便知,他是她離開的原因。


    與此同時,白龍崖的七峰弟子都下了山,聚集在山腰處煙雨閣外的雲海上。


    “你們……劍可在手?”雲海盡頭的金光中,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有視力絕群者,看見的卻是一位二十出頭的男子。


    “劍在我心!”雲海上,無數弟子轟然行禮,激起無數雲朵翻飛。


    七襲白衣笑著飄出金光,踏雲而立。


    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七鋒七子,七子以峰名,七峰因子貴。


    白龍七峰之首天樞老人向前一步,看著下麵雲海中的新老弟子,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


    七峰弟子三千數,人人劍格飽滿。除新進弟子還在通玄,大多杏林劍修已至鎏金二品。老一輩的三代弟子,更是到了明心境,星輝境也有不少和二代弟子比肩之人。


    可謂苗青青,當雨水助之,故有今日選苗之舉。


    天樞老人手指輕動,臨空化一符。符散……雲海上的空中多了幾點星輝。


    有聲自雲上來,“得星輝者,可入劍塚。其餘分入七陣,持劍心,戰道白龍,可期門弟子。”


    “喏!”眾弟子應諾,按照自己原本所在的出處聚成幾個小圈子,準備著……


    就在這時,玲瓏到了。


    她抱著琴,踏雲而來,如穿過幽林的紅葉。


    “來人止步,踏雲的時辰已過,回吧!”有黑衣弟子從雲海中掠出,攔下了玲瓏,一臉寒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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