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建康宮。


    太極殿內,晉帝司馬奕端坐在龍椅上,年輕的臉龐上眼窩深陷,眼皮虛腫,寬大的龍袍不能罩在瘦弱的軀體之上顯得有些滑稽可笑。不過此刻的司馬奕,不知道是因為五石散的原因,還是因為桓溫戰敗的原因,臉色一片潮紅,顯得精神奕奕。


    “曾皇祖,如今大軍北伐失利,據軍報所述,此戰我軍損失三萬有餘,朝廷該當如何應對?”司馬奕略顯矜持道。


    “陛下,據臣探知,大軍此刻正向塗中進發,朝廷應派一重臣前往安撫勞軍。”司馬昱斟酌著字句說道。


    “勞軍?桓溫此戰損兵折將,大損我大晉國威,朕正要將他治罪,你居然提議勞軍?”司馬奕顯得有些激動,不由提高了聲音。


    “陛下,此戰雖敗,然兵士無罪,罪在將領,此刻兵無戰心,士氣大跌,正是陛下向諸軍顯示天子懷柔之時,這些留存的百戰精兵定會感念陛下恩德,對陛下將更會忠心。”司馬昱道。


    “嗯……”司馬奕思索了片刻,“曾皇祖言之有理,那勞軍之事就交由曾皇祖去辦吧。”


    “臣遵旨,臣即刻準備。”司馬昱行禮領旨道。


    “曾皇祖且慢。”司馬昱剛要走,司馬奕把他叫住了。


    “不知陛下還有何旨意?”司馬昱停了下來。


    “大將軍此戰大敗,有失國體軍威,曾皇祖以為該當如何處置?”司馬奕終於忍不住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司馬昱皺了皺眉,略一思索道,“陛下,大將軍尚未回朝,此刻論罪於軍心不穩,臣以為待大將軍回朝,詳查戰敗原因後方可確定罪責。”


    “朕知道了,曾皇祖快去做準備吧。”司馬奕有些泄氣道。


    “臣告退。”司馬昱轉身離開了太極殿。


    “陛下,穆貴妃在等您呢。”看著司馬昱離開後,內侍總管郭亮上前跟司馬奕道。


    “好,擺駕宣穆宮。”


    自庾皇後去世後,司馬奕就沒再立過皇後,後宮之中隻有田妃和孟妃育有三子,但是還都是孩子,而司馬奕獨寵的卻是穆貴妃。說來這穆貴妃並非出自世家門閥,來自一個名聲不顯的小家族,穆家的穆宏是穆貴妃的族兄,當年曾是大都督殷浩的部將,殷浩因伐秦一戰戰敗獲罪,穆家為了不受牽連,散盡家財結交大將軍桓溫,把自己的罪責摘的幹幹淨淨。又通過大將軍桓溫的關係,把自己的族妹送進了宮,得到了司馬奕的專寵,一路升到了貴妃。而皇帝看似被穆貴妃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其實真正的原因並不是穆貴妃,而是司馬奕希望通過穆貴妃來拉攏穆家,其真正的目的還是為了對付桓溫。


    穆家雖是小族,但是家族軍旅經曆豐富,先是跟隨殷浩征戰,後又跟隨桓溫征戰,軍中也有一定的人脈,而且因為不是什麽世家門閥,不顯山不露水的,不易引起桓溫注意。


    “臣妾恭迎陛下。”穆貴妃早早的在宣穆宮門口等著了,見到司馬奕過來,立刻恭敬行禮道。


    “愛妃平身。”司馬奕虛扶起穆彤。


    “陛下心中似乎有些煩悶,喝碗銀耳蓮子羹順順氣吧。”穆貴妃命宮女遞過一碗銀耳蓮子羹,親自端給了司馬奕。


    司馬奕吃了幾口就放下了,“方才朕與曾皇祖商討北伐失利一事,朕要與他相商如何處置失利罪責,誰知曾皇祖竟以失利原因未明為由,拒絕商討追責。”


    “陛下。”穆貴妃一邊給司馬奕揉肩一邊說道,“想必曾皇祖也有自己的難處吧。”


    “難處?他有什麽難處?朕已經封他為琅琊王,在我大晉,琅琊王一爵已相當於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點事他還能有難處?”司馬奕站起來忿忿道。


    “陛下,那可是大將軍啊。”穆貴妃故意把“大將軍”三個字咬的很重。


    司馬奕一下反應過來,“如今兵權盡在桓溫手中,難道就沒一點辦法了嗎?”司馬奕說著一下癱坐在椅子上。


    “陛下勿憂,既然曾皇祖要失利的原因,那我們把原因查出來就是了。”穆貴妃伏在司馬奕身旁道。


    “嗯?”司馬奕看著穆彤,半晌,起身道,“對,對,此事讓穆宏去辦,他是你族兄,忠心絕無問題。”想了想司馬奕又道,“此事朕不便下旨,為防桓溫警覺,就由愛妃設法通知穆宏了。”


    “陛下放心,臣妾定不辱命。”穆貴妃模仿軍中將領行了個軍禮。


    “哈哈哈……”司馬奕心中大樂,“此乃天賜愛妃於朕,愛妃放心,隻要愛妃為朕誕下皇子,朕立刻封為琅琊王,封愛妃為後。”


    “陛下又在哄臣妾,還有曾皇祖在呢。”穆貴妃嬌嗔道。


    “愛妃多慮了,曾皇祖已經老邁,還有幾年好活啊?”司馬奕顯得信心滿滿的樣子。


    “如此,臣妾先謝陛下了。”


    金陵城,琅琊王府


    司馬昱回到王府門前,卻看到府門前聚集了一大群人,個個背上都背了一張七弦古琴,不由疑惑起來,讓人把門房叫了過來。


    “王爺您回來了。”門房趕緊跑了過來。


    “這王府門口都怎麽回事?”司馬奕沉聲道。


    “回王爺,這是清悅郡主在選師父。”門房回稟道。


    “選師父?選什麽師父?”


    “郡主在選一位琴師當音律師父。”


    這時,司馬清悅的貼身侍女寒月從裏麵出來,對著等候的那些琴師道,“諸位請回吧,郡主的師父已經選定了。”


    “什麽?我們等了大半天連麵都沒見上就選好了?怕不是有人收了好處吧?”一位琴師很是不平。


    “諸位的技藝尚欠火候,就不用進去了。”寒月淡淡的說道。


    “我等技藝尚未展示,如何就說我等不行,必是有人收了好處了。”有琴師被激怒了。


    司馬昱在一旁聽著,心道這小女兒也太兒戲了,這不是故意在耍弄人嘛,難道真是有人收了好處了,看來得治治府裏的風氣了。


    就在司馬昱打算開口時,寒月又開始說了,“選定的是神樂閣的無名先生,諸位可還有要入府比試的?”


    這一句話一出口,那些琴師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默默的散了。


    神樂閣的無名先生?這是個什麽人?神樂閣第一琴師不是月瑤姑娘嗎?司馬昱一頭霧水,向身邊的李元打聽這無名先生,李元便將前幾天在神樂閣的那場比試說了一遍。


    司馬昱聽了李元敘述,心中越發的疑惑,看來這無名先生是故意找機會進王府的,不知此人混進王府到底有何目的,想到這,司馬昱快步進入王府,他現在很想見一見這位無名先生,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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