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亨有個優點,就是沒那麽多問題和廢話,他是護衛,不是賬房和幕僚,犯不著什麽都問個清楚,不明白便不明白吧,他隻要聽令就是。


    唐舒懷繼續道:


    “荇藻那邊應該也查的差不多了,明日讓他將徐天師的徒弟帶到衙門,案件上你暫時就不用管了。”


    “是。”


    姚亨拱手聽命。


    玉珠悄悄地打了個嗬欠,心中覺得與聰明人說話當真是輕鬆許多,她連多一句口舌都不必費了。


    但是想著姚亨也不是外人,又忙了一晚上,她喝了口水,還是說:


    “要不我還是解釋一下?”


    唐舒懷覺得她小神情裏好似有幾分得意,這點上倒是像個孩子。


    “說說看吧,姚亨本也在查阿妙之事,今後他總要知道的,何況很多地方,我也一樣想聽聽你的看法。”


    玉珠撇撇嘴:“我也是猜測居多,若是錯了,你們便當我講了個神鬼故事吧。”


    其實這兩件命案單獨來看確實很難看出什麽,但是玉珠覺得放在一起卻容易了很多。


    從頭分析一下這件事……


    杏芳是在被發現死在溝渠邊的,並且渾身濕透,但屍體離溝渠有二十步距離,衙門找不出別的死因,就胡亂找個解釋,說她是溺死後被人發現了拖到那裏,但這是極不合理的,誰會莫名其妙做這種事呢?


    更合理的一種情況是,玉珠當時是受了一定驚嚇,然後掉進了溝渠,所以才渾身濕透,而李二牛說過她水性很好,那麽她一定是驚慌失措地很快就爬了起來,但隻走了二十步,就倒下死了。


    致死的就是她手上旁人看不見的傷口,她當時一定是被什麽東西咬了,並且這個東西可能並不尋常,將她嚇得不輕。


    為什麽她手上的傷口,和那片青黑色的印記隻有玉珠能看見呢?


    這世上她看得到,別人看不到的——就隻有那些珍珠,古怪的珍珠。


    老夫人的那顆珠子,在看完《珠經》後她心中就有了些猜測。


    這世上在人死後煉出來的珠子,不隻有殮珠這樣聽著瘮人,實則無害,還能護身的東西,還有一種和它相似,但極罕見且不祥的東西——怨珠。


    當死去之人心中的怨氣和執念太過強烈,久久不散,同時他又被埋在了惡塚之中,或者殘軀被侵害,她口中或身邊原本鎮邪的寶珠就會逐漸成為怨珠。


    老夫人那顆,大概很不巧,就是一顆怨珠,且怨氣很深,一般人是無法感受到的,隻有她這樣天生慧根,識珠辨珠之人才能感應到。


    她初入老夫人房間時的不適,和後來碰到它後身體的反應,都證明了這多半是顆怨珠。


    至於那兩次做的夢,玉珠推測,大概就是這怨珠主人殘留的記憶了,隨著她不散的怨氣牢牢附著在那顆珍珠上。


    回到適才玉珠問唐舒懷的問題,這顆珠子到底是怎麽隔三差五丟的?


    怨珠雖不祥,卻隻是死物,它不能自己長腳跑了,最可能的是人為,若有這個人,此時也早被姚亨揪出來了,若不是人為,他們還算漏了一種可能,是某樣動物。


    動物有靈,這唐府中很可能藏著一樣通靈性的動物,它時常想來偷珠,但總是很難得手,因這顆珠子目標太大,即便偶爾得手了,也很快被寒玉他們找回來了。


    而那次蘋果兒不慎將珠子遺落在花園裏時,對於它才是個極好的機會,它多半是想把珠子拖回棲息的溝渠裏。


    為什麽是溝渠?


    不僅因為杏芳死在溝渠邊,也因為之前唐舒懷就發現了徐天師身上一處細節,他腳下沾著濕潤的汙泥,說明他死前必然去過一個有水有泥的地方。


    很有可能也是同杏芳一樣,如廁之後到了那溝渠邊,也許就在那時他就恰好見到了溝渠中有一顆珍珠。


    徐天師十分貪財,見到這樣的寶貝怎麽可能不貪,便脫了鞋襪下水去摸,他雖欺世盜名,但不是杏芳之流可比,被那東西一口咬在腳底,但他不以為意,還有餘力走回房間。


    並且就像姚亨說的,他死前還很開心,但是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珠經》上曾記載過一則不可考證的小故事,曾經有個巫女死後被忌恨她的族人做了水墓,埋在了水底,她的怨恨催生了怨珠,而同時這怨珠十分招引周邊的活物,有條魚吃過她的血肉、吞下怨珠後,竟成了一條極為可怖的食人魚,便如養蠱大成一般,怨氣成了最毒的毒藥,後來此魚溯遊進了村落,竟是害了不少村人,直到被一個屠夫砍了腦袋才算終止,但那顆怨珠卻沒有完全淨化,最後送到了佛寺裏才算終結。


    這個故事太像民間傳奇故事,玉珠覺得可能在唐舒懷看來也是如此,看過以後不過一笑,但她卻很有幾分相信。


    唐府的大概不會是魚,可能是蛇,但也可能是龜,是蛙,速度不快,但可以同時在水中和陸上生存。


    動物有靈性,吞吃了怨珠後更甚,而一具死屍未必不能煉出兩顆怨珠,這兩顆怨珠之間自有聯係,相互吸引,所以那東西才會一直盯著老夫人的那顆珍珠,或者說,也許是唐舒懷帶回了那顆珍珠,才引得它進入唐府。


    玉珠說完後清清嗓子:“所以派人去那條溝渠裏摸一摸就知道了。”


    姚亨沉默之後再沉默,隻是盯著唐舒懷。


    玉珠以為他們多少會不太相信,可唐舒懷卻道:“不止溝渠裏,府裏的草叢,甚至鬆軟的泥土下,都可找一找。”


    連姚亨也沒有狐疑,甚至表情凝重,好像在琢磨一件很重要的事,剛才對著她的那些不信的神情好像是出現在了別人的臉上。


    這接受能力未免有些太高。


    “時候不早了,你們兩人忙了一夜,早些去睡吧。”


    尋常丫鬟隻能睡主子的腳踏,但唐舒懷卻極大方,竟是給玉珠在隔壁留了一間和他一樣的房間。


    玉珠不由稱讚道:“大人真大方啊。”


    姚亨又對她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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