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琥珀酒。”


    衛辰微微一笑,取來兩個精致的白瓷酒盞,將壇中琥珀色的酒液緩緩倒入,一杯留給自己,一杯推到了盛長柏麵前。


    盛長柏喉結不自覺地聳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端起酒盞,淺淺啜了一口,閉上眼,任由酒液在口腔中回轉,細細品味一番。


    “真是好酒啊!”


    而後,盛長柏又略有些遺憾道:“此酒性溫,甘甜清冽,最合文人雅士之用,奈何產量太少,向來都是有價無市,我也是難得嚐到啊!”


    衛辰好奇道:“兄長大伯家不就是開琥珀酒坊的麽,兄長怎麽會喝不到?”


    盛長柏歎口氣道:“大伯每月倒會派人送來二十壇琥珀酒,不過這琥珀酒珍貴,江南士紳更是以飲用此酒為風韻雅事,父親自己也是舍不得喝,大半都拿去送禮做人情了。”


    “那兄長來小弟這裏可是來對了,我這別的沒有,唯有這琥珀酒卻是管夠!”


    衛辰問道:“兄長可知,這琥珀酒為何與普通果酒不同?”


    盛長柏答道:“聽大伯說,是有一極為難得的輔料,名為甘油,有此物,便可使果酒脫胎換骨,身價百倍。”


    “沒錯。”衛辰哈哈笑道:“兄長可知,這甘油正是出自小弟之手?”


    “什麽?!”


    見盛長柏一臉驚奇的模樣,衛辰就笑著把自己如何以甘油秘方入股與盛維合夥做生意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


    盛長柏聽完恍然大悟,拍掌叫好道:“佩服佩服,賢弟巧思,愚兄自愧不如。”


    佩服我?


    衛辰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在他的印象裏,大周的讀書人們向來都是看不起商賈之事的,這也是為什麽衛辰非要費盡心思找盛維這麽一個代理人的原因。


    所以一聽到有讀書人說佩服自己,而且說這話的還是盛長柏,衛辰的第一反應就是驚訝。


    “我有什麽好佩服的?”


    “賢弟何須妄自菲薄?”


    盛長柏拍著維衛辰的肩膀,滿臉激動道:“我等讀書人入朝為官,不就是為了造福一方麽?如今你還沒做官,就已經實實在在地造福了宥陽縣的萬千果農,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這就是聖人所說的仁愛之道啊!”


    “呃……,好像也有些道理。”


    衛辰這個汗啊,怎麽感覺有種前世粉絲追星的趕腳,這都哪跟哪啊。


    不過經過與盛長柏這一番交談,衛辰也算明白了,盛長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方正卻不古板,誌向高遠的同時又懂得腳踏實地,比那些隻會空談誤國的腐儒強了不知多少倍。


    這種人,就該著他入閣為相,宰執天下!


    二人坐在閣樓聊了沒多久,衛如意就來喊他們吃飯。


    衛辰和盛長柏下了閣樓,與張家一家三口圍坐一桌。


    盛長柏家教甚嚴,十歲起就不與女眷同席吃飯,不過見衛辰他們都是習以為常的樣子,他也沒有扭捏,直接坐到了衛辰身邊,隻當客隨主便了。


    衛如意手藝不錯,又特地去集市買了肉和魚回來,精心炮製了一大桌飯菜,吃得衛辰差點沒把舌頭都給吞下去。


    盛長柏吃飯時雖沒有多說什麽,但從他的食量來看,他對這頓飯還是相當滿意的。


    用完晚飯,衛如意收拾好碗筷,就和張明一起帶著張旭先去休息。


    天時正冷,外麵還下著凍雨,衛辰和盛長柏結伴回到自己的閣樓中,在屋角燒起炭火,房間裏頓時溫暖如春。


    “兄長,我特地請姑母溫了一壇琥珀酒,今夜你我可以痛飲一番了!”


    衛辰舉杯相邀,盛長柏欣然應諾,與衛辰一起開懷暢飲,借著酒興,二人談天說地,縱論古今。


    室外雲散月出,樹影搖曳,室內燭火通紅,暖意盎然。


    不隻衛辰,盛長柏也已微有醺意,他忽然拍案而起,義憤填膺道:“賢弟可知,我大周心腹之患何在?”


    衛辰愣了愣,問道:“兄長可是在說燕雲十六州?”


    “正是,若不奪回燕雲十六州,我朝日後定然後患無窮!”


    盛長柏激動道:“依我說,朝廷就應當盡起大軍,北伐契丹,複我邊陲。若要出兵北伐,我盛長柏甘願投筆從戎,做先鋒帳下一小卒!”


    “……”


    衛辰默不作聲。


    盛長柏奇怪地望著他:“難道賢弟不希望我大周收回失地,金甌複全麽?”


    “我當然也恨不得明天就滅掉契丹。”


    衛辰搖搖頭,冷靜分析道:“但我認為,此時卻並不是北伐的良機。”


    盛長柏不解道:“賢弟何出此言?”


    “十年前,朝廷推行新政失敗,朝廷的財政、軍備問題非但沒有解決,反而愈加惡化,這是其一。”


    衛辰條理清晰道:“當今天子年老多病,承嗣無著,朝野上下隻想請天子盡快立儲,恐怕分不出心思來考慮北伐之事,這是其二。


    至於其三,朝廷前年才平息南蠻之亂,兵疲馬乏,西北還有黨項人虎視眈眈……,現在已經不是國初之時了,朝廷不敢在外有強敵、內患未平的情況下妄開國戰的。”


    雖然深感沮喪,但盛長柏也不得不承認,衛辰說得有道理,他頹然飲下一口甘甜的琥珀酒,卻隻覺滿口苦澀。


    “難道此生都無望了麽?”


    “當然不是!”


    衛辰搖頭,目光堅定道:“當政無能,國家抱憾,正是我輩知恥後勇、奮發圖強之時。


    總有一日,我定要讓大周提兵百萬,收複燕雲,蕩平河套,踏破賀蘭山缺!”


    “說得好!”


    盛長柏正是少年意氣之時,衛辰這話正對了他的脾性,他看向衛辰的眼神充滿了敬佩與欣賞。


    當下站起身雙手舉起酒盞,敬向衛辰:“賢弟誌向高遠,豪氣幹雲,不愧是我大周男兒!我能得賢弟為友,此生無憾也!”


    衛辰哈哈一笑,豪爽地與他對飲而盡,放下酒盞,二人相視一笑。


    果酒雖淡,亦能醉人,一股豪氣自盛長柏胸中噴薄而出,隻覺得今夜結識的少年,真是當世英豪。


    飲酒直到酒盡方散,當夜,盛長柏並沒有回盛家老宅,而是留宿在了衛辰家,與衛辰抵足而眠。


    二人一番暢談,不知樓外鬥轉星移,直到雄雞三唱,東方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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