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條崎嶇的山路,前行的隊伍依舊如此協調。


    隻是原本的上山路變成了下山。


    隊伍最前麵的墨問道:“就是她?”


    身旁與他並行的鐵衝棠微微眯起眼睛:“就是要帶她回組織。”


    “帶?”


    鐵衝棠道:“你若願意說''抓'',也無妨。”


    墨冷淡的眼神平靜的落在他的臉上仿佛在問,那你就這麽撤走了?


    鐵衝棠神色祥和的和他對視,不然呢?


    “因為那個石亭?”


    鐵衝棠輕笑了兩聲:“六角十二卦玄亭雖然是中原的暗器機駑陣法,但我也不想試試在西域的這個陣法是真是假。”


    墨下意識抿了抿唇:“這麽小的亭子可裝不下真正的六角十二卦玄亭那麽多機關暗器。”


    “也不用真正的六角十二卦,隻要這個石亭能阻礙我們一瞬,我們都會死。”


    “為何?”


    這不是墨的聲音。


    墨和鐵衝棠回頭,發現是一直在他們背後悄聲聽著的一位身材看著又瘦又矮小的青年在問。墨記得這位是鐵衝棠很看好的手下,代號叫做“流黃”。


    鐵衝棠沒有正麵回答:“你們在當時有沒有察覺到一股奇怪的氣味。”


    墨突然想起他在見到蘇淩月時聞到了一種很淡的刺鼻氣味,現在記起瘦小青年的代號,才意識到那個氣味有些像硫磺:“……炸藥?”


    鐵衝棠繼續道:“她的房屋周圍太貧瘠了,寸草不生。”


    如此貧瘠的土地極有可能是土地裏麵埋了些不該埋在土裏的東西。


    這個女人居然在自己住的地方埋上了一圈炸藥!


    墨麵具下的眉毛皺起:“瘋子。”


    流黃:“……”


    明明是自己的提問,卻總感覺自己跟不上他們的思維。


    鐵衝棠微笑著道:“的確是個瘋子。”


    “暗礁”首領要見的人果然沒有那麽簡單。


    灰白石亭中的石桌上放著黑色的毛墊,坐墊的毛皮之中有如羊脂玉般的''玉刹牌''。


    蘇淩月坐在前麵深深地吸了口氣,再呼出來。


    她蜷了蜷自己的四肢,似乎有些疲累。


    是的,疲累。


    她答應過她的家人,隻要她累了就會回家。


    她累了,


    該到了她回家的時候了。


    蘇淩月一手支在麵前的石桌上,撐起微微仰起的頭,另一隻手伸入厚重桌沿側方的圓孔中摸索了一陣,抽出來一把油布傘和一把通體暗銀,劍柄如白玉般剔透玲瓏的寶劍,亦是名劍。


    ——名劍“月櫻”


    ——西域蕪國荒蕪山蘇淩月,第五代“月櫻”劍主。


    “月櫻”是把“仁劍”,其劍法也偏向以守待攻,傳聞練成後便不可殺生,否則劍法不攻自破。


    “月櫻”更是江湖流傳的六大名劍之一,相傳有一把名為“血櫻”的“殺劍”與之對應。


    蘇淩月用左手按著一傘一劍,伸出右手按動身後的石柱,隻聽“鏘”的一聲,石亭居然發出一陣鐵器摩擦般的輕響。


    她坐著發了會呆,眼睛裏突然露出種刺骨的冷意。半個時辰後,她走出了這座許久沒有走出的“仙山”……


    這是一個平凡而又不失熱鬧的小城,抬頭就能看到那座埋了火藥的山。


    夜市,同樣很熱鬧。


    隻是今日的夜幕下,卻暗藏著一種冰冷肅殺之意。


    起因是幾十個冰冷而肅殺之人,藏身在了這片喧嘩之中。


    酒樓,王記,天香樓。


    有兩人正對坐在二樓的一間雅市裏。


    桌上有菜,也有酒。


    可是墨卻連碰都沒有碰它們。


    桌子另一邊是鐵衝棠。


    他在用一雙筷子慢悠悠的吃菜,慢悠悠的喝酒。


    待他又一次放下杯子,朝著墨道:“這裏麵沒有毒。”


    “我知道。”墨淡然回道。


    鐵衝棠用手中的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那你為何不動筷?”


    墨道:“因為我不懂。”


    “你不懂?不懂什麽?”


    “我不懂你為什麽認為她一定會來到這個屏南城。”


    鐵衝棠道:“因為她不笨。”


    “她知道我們雖然不能動她,但可以動那些真正來接她的人。”


    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她就會下山,先我們一步與那些人匯合。”


    “不錯。”


    墨繼續道:“而這裏就是他們匯合的地點,我們在抓她的關鍵時刻,還可以拿那些人當籌碼”


    鐵衝棠勾起了嘴角:“看來你我都一樣,對咱們這些人的身手很自信。”


    “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墨微抬眼簾,戴著半截手套的雙手搭在桌子上。


    他挑著眉道:“既然她認出我們並不是去接應她的''天羅''之人,若他們為了避開我們,提前傳訊改變了路徑,當如何?”


    鐵衝棠很篤定:“絕無可能。”


    墨那張戴著麵具蓋住上半麵的臉麵對著鐵衝棠在等他解釋。


    鐵衝棠用難得嚴肅的語氣說道:“她是蕪國下一任的繼承者,姓蘇,而蘇武卒向死而生,永不後退!”


    “這是口號?”


    “這也是他們的信仰。”鐵衝棠看著墨,緩緩道。


    墨嗤笑了一聲,“聽起來就像一群莽夫。”


    “不後退隻是不逃避,並不代表他們隻會沒腦子往前莽。三十多年前的渡疆戰爭,蘇武卒最擅長的可是奇襲。”


    “你確實對他們很了解,花費一年力氣調查的情報很詳盡,”墨搭在桌麵的右手食指輕敲,神色逐漸淩厲,“那你最後怎會實施如此錯漏百出的計謀。”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墨冷哼一聲,“你覺得我會信?”


    鐵衝棠無奈的笑起來:“好吧,這計策不是我出的。”


    “是誰?”


    “首領直接下的命令。”


    得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墨明顯一愣:“首領?但,為什麽?”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


    鐵衝棠注目著他,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為了把我引到你這裏。”墨喃喃自語。


    想來墨得到的有關玉刹牌雕文的情報也是暗礁首領“不經意”散播出來的。


    這很可怕。


    因為不明白首領的目的而可怕。


    “暗礁”之中沒有人不對首領心懷敬畏,甚至可以說畏懼感要比尊敬感更強一些。


    即便在組織內部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首領的真實麵貌,也沒有幾個人知道組織成立最初的宗旨。但是他們都知道,隻要首領願意,無論是誰都可以算計的都如同棋盤上的棋子一般任人擺布。


    他們還知道“暗礁”首領有個極遠大的誌向。


    為了這個誌向首領近些年來竟一直在引導這天下大勢的走向並且沒有一次出乎預料。


    有時他們覺得,首領把天底下所有人都當成了棋子。


    以天地為盤,眾生為子!


    被這樣一個人引誘著來到這裏的墨,心裏隻能用不寒而栗來形容。


    “不要多想,”鐵衝棠將墨的思緒拉回來:“現在你能發覺,說明首領不在意你知道這些,更不會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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