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陳知報在門口等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後,樓千城才終於是帶著一身的香氣,滿麵紅光地走了過來。


    “抱歉抱歉,讓您久等了。”


    “.......”


    陳知報深吸一口氣,這才按捺住了自己罵人的衝動。而樓千城似乎也自知不對,不敢再去觸陳知報的眉頭,趕忙從懷裏掏出了兩張黃紙,分別捏圓了,一張握在自己手裏,一張遞給了陳知報。


    “這是.....?”


    “傳心符。”樓千城低聲道:“先生您拿著它,隻需要在心中動念,就可以肆意交流而不擔心隔牆有耳了。”


    “哦?”


    陳知報剛剛接觸修行,對這些奇異法術自然是愛不釋手,當即便將剛剛的些許不快拋之腦後,轉而握住了傳心符,緊接著身旁就傳來了樓千城的詢問聲:“怎麽樣陳先生?將傳心符握好了麽?”


    “握好了。”陳知報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結果話音剛落,他便猛然醒悟了過來-----他剛剛並沒有開口。


    “看來是可以了。”


    陳知報轉身看去,卻見樓千城雙手抱胸,唇齒緊閉,但聲音卻依舊回蕩在了他的耳邊,清晰可聞。


    “果然妙不可言。”


    “小術而已。”樓千城謙虛了幾句,旋即神色一肅:“陳先生,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那張預言信箋?”


    “預言信箋?”陳知報歪了歪頭,還沒等他回憶,休武的聲音便適時響起:


    “正月初一,靖魔司衙前自焚案。”


    “正月初三,塔頭村無頭飛屍案。”


    “喔哦!”被休武這麽一提醒,陳知報立刻有了印象,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塔頭村一案後好像是-----


    “正月十四,金鳳樓花魁暴卒案。”


    “!?!?”


    隨著休武那暗藏笑意的聲音響起,陳知報的身軀陡然一僵,再看向樓千城的時候眼神已經完全變了:“樓先生....您不會告訴我,你特地邀我來這裏喝茶,其實是因為這裏可能會有異人出現吧。”


    “怎麽會!”樓千城嘴巴一抿:“我是誠心邀請陳先生您來喝茶的,順帶和塔頭村那次一樣看看故事嘛。”


    如果能順帶再給這金鳳樓的妖魔一劍,


    那就最好了。


    陳知報自然是看穿了樓千城的想法,雖然從樓千城視角來看,他一劍就殺了個位列上品的紅衣厲鬼,


    但陳知報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根本沒有神通。


    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說書人罷了。


    不過事到如今,陳知報也清楚樓千城是不會信了,而且這次雖然戡亂沒跟來,不過休武跟來了,所以陳知報心裏還算有些底氣,旋即坦然出言道:“所以樓先生,這金鳳樓又是出了什麽事情?”


    “是這樣的。”


    見陳知報如此態度,樓千城也是暗鬆一口氣,認為他這是默許了,趕忙開口:“和塔頭村那次一模一樣。”


    “啊?”陳知報嘴角一抽:“又失聯了?”


    “.....是的。”


    樓千城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是北方巡查使的小隊,和塔頭村一樣,本來隻是提前蹲點,畢竟還沒有到預言信箋預示的時間,但從昨天開始,整個小隊就突然失去了聯係,至今都沒有回應。”


    “這樣啊。”


    陳知報點了點頭,隨後又有些好奇:“說起來王大王二,老林,還有小陳他們呢?他們應該沒事吧?”


    “他們沒事。”


    說到自己的那些手下,樓千城的神色也變得怪異了起來:“但是....該怎麽說呢,他們被無頭飛屍影響的痕跡還在,具體表現為時不時會喊其他人爹,或者乖孫。所以正在分部接受醫師的治療。”


    言及此處,樓千城突然有些忍俊不禁:“不過他們還算好了,秦觀那幫人才是真的,已經病入膏肓了。”


    “什麽意思?”


    “他們醒來後,三個隊員開口第一句就管秦觀叫爹,而另一位則喊了句老公,當場就把秦觀又嚇暈了。”


    “醫師們也沒辦法。”


    樓千城咧嘴道:“所以老馮....我是說,禦史大人最後下令,整個小隊當場解散,隊員全部外派到其他地方,打算用時間衝淡這種影響。他們這還算幸運的,被卷入這種事情,居然一個都沒死。”


    “.......”


    最初陳知報也是忍不住頷首微笑,但在聽到最後一句後,他卻有些笑不出來了,於是幹脆話鋒一轉:


    “那這金鳳樓豈不是很危險?”


    “不危險不危險。”


    樓千城信心滿滿地說道,開玩笑,如果他一個人來,那當然很危險。但有陳知報在,能有什麽危險的?


    不能更安全了!


    “北方巡查使唐淮我認識,剛晉升巡查使不久,是個稱職的小夥子。”


    “他的小隊也是如此。”


    “之前在靖魔司,訓練最刻苦的就是他們了。”


    “所以我相信他們不會那麽容易全軍覆沒,畢竟連秦觀那家夥都活下來了....事不宜遲,趕緊進去吧。”


    說到這裏,樓千城也是不再耽擱,直接上手掀開了門前薄紗,當即就有蒸騰熱氣朝著兩人撲麵而來。


    而進了門,隻見一座燈火輝煌的大廳映入眼簾,十餘個茶桌擺放各處,有俏麗婢女來來往往,有文人才子吟詩作對,有豔麗舞女與席間客人歡聲談笑,真個是花花世界迷人眼,好一派大炎風流。


    陳知報目光在眾人身上流連,狠狠批判了一番封建主義腐朽後,才和樓千城一樣看向了角落的茶桌。


    隻見那茶桌周圍的景象,堪稱是群魔亂舞。


    “給我賞~!重重賞~!”


    “哈哈哈!”


    “這白開水怎麽沒味啊?”


    “話說我八卦盤呢?不會是剛剛和銀子一起賞出去了吧......喂,老劉,禦史大人那邊有消息發過來麽?”


    五個身穿黑紅官服的壯碩男子,一個個紅著臉,眯著眼,一邊大碗喝酒,一邊大口吃肉,不僅如此,他們每一個人的身邊,還都各自坐著一位陪酒的娘子,喝一口啾一下,看得陳知報怒目圓睜。


    “直娘賊!”


    樓千城當即暴起,身形縱跨兩三米,直接抬腳揣在了一個醉得不省人事,胡言亂語的官服男子身上。


    “嗷嗚!?”


    “什麽人什麽人?”


    “是敵襲!”


    “翻了天了,誰敢襲擊官差?!”


    官服男子應聲倒地,其他幾個頓時紛紛站起,但酒醉一下,也是東晃西搖,半天連把刀都沒有抽出來,直接被樓千城三拳兩腳一一打倒在地,驚得那幾個陪酒女子一邊尖叫,一邊向四周逃開。


    其實也難怪他如此憤怒,畢竟他剛還在和陳知報說北方巡查使小隊有多稱職,結果進來就見到這一幕,


    太丟臉了。


    “你們這幫混球,幾天不收拾皮癢癢了對吧?在這裏喝花酒,事後是不是還想報銷?我去你奶奶的....”


    “.....太令人羨慕了!”


    而看著樓千城暴打他的那群同僚,陳知報不禁搖頭歎息: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沒想到連緝魔應捕都栽了。


    不像我,根本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這位公子....”


    “嗯?”


    陳知報嘴角微挑,帶著大徹大悟,色即是空的心情,轉身看去,卻見一位風姿綽約的妙齡女子正有些為難地看著他,秋水般的眼眸中倒映著大廳內的燈火,長長的柳眉上描繪著一抹朱砂印記。


    其形宛若鳳鳥。


    而不知何時,整個大廳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在場無論男女,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陳知報的周圍。


    集中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豔壓群芳


    最後甚至連樓千城都感覺到了不對,停下羨慕嫉妒恨的拳頭,順著其他人的視線朝著那女子看了過來。


    不需要特地自我介紹。


    光看外表,陳知報就已經認出了對方,畢竟有這等姿容,能出現在這裏,眉心還有朱砂鳳鳥印記的人,整個金鳳樓也隻有一位。而她的名字,哪怕放在整個玄都城,恐怕都稱得上是如雷貫耳。


    下一秒,陳知報便立刻整肅衣冠,先是在不經意間露出了自己掛在脖頸上的玉龍佩,隨後才繼續說道:


    “在下陳知報,見過殷鳳小姐。”


    “公子有禮。”


    隻見那女子萬福還了一禮,顧盼間美眸生輝,一顰一笑俱是神韻天成,引得四周無數人眼睛都直了。


    陳知報自然也不例外。


    而在他身後,


    休武不屑地撇了撇嘴:“色字頭上一把刀,阿哥果然是栽了。”說完還不忘低頭看了看,隨後這才繼續道:


    “不像我。”


    “根本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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