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握不住的沙子,流逝的飛快,轉眼已是四年之後。


    楚莊幾年間又蓋了幾座房子,層層疊疊的坐落在俯視著整座a市的青山背後。


    現正是午飯的時候,有人正穿過鬱鬱青青的林中小路,看著嫋嫋升起的炊煙。


    如果此人是來旅遊的,那肯定覺得整個村落像極了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但他穿過層層的樹木,終於到達林後村莊,沒有感覺到豁然開朗,也沒有充斥著成功的自豪,煩躁才是他唯一感覺。


    現在村口路邊的人叫付歆陽,他今天真的是遇到了難題。


    他是a市付家的繼承人,付家、蘇家、吳家、霍家是a市的一流家族,蘇梓外祖沈家等世家稱得上二流家族。


    雖說沒有明麵上的排行,但這是大家公認的。不僅要在家族曆史、公司勢力等方麵評定,下一輩的成就與才能也會影響世家的威望。


    付歆陽付歆皓能力方麵都很強,付朝生平時對付歆皓誇獎頗多,對付歆陽極其冷淡,惹得董事們一度以為付歆皓是繼承人。


    但付朝生卻在他五十壽宴上立了付歆陽。


    這次因為付歆陽兩兄弟聚眾鬥毆,付朝生特意將二人分開管教。


    下了大巴,走了小半天的付歆陽穿著雙白皮紅紋的運動鞋,這是這雙鞋第一天上班。


    哦?不對。多半是它上的最後一天班了。


    因為眼看著付歆考慮結束,皺著眉頭要把它扔掉了。


    鞋底沾滿著泥巴,黏糊糊的越積越多,也越來越重。下車之前還雪白雪白的鞋幫現在掛著一根根枯草。


    像這樣的鞋子,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這麽厭惡卻還能繼續穿著得,直接丟進垃圾箱才是他的一貫作風。


    可這雙……卻是父親給自己買的。


    父親與自己聚少離多,陪在自己身邊的除了福伯就是哥哥。每次見到自己都會皺著眉頭,一度讓付歆陽覺得自己是撿來的。


    雖說已經走過了沒有樹木暴曬的路段,但現在站在樹蔭下的他,卻感覺頭有一些發懵。


    小時候也曾想念過父親,也會試著做老師教給自己的賀卡,希望在父親生日那天給他一個驚喜。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正巧那天下著雨,福伯的車就拋錨在了路上。自己孤零零的站在門口,執拗的小付歆陽不顧老師的勸阻,就一直站著。


    懷裏護著自己的賀卡,付家的保鏢都不敢上前。


    不出意外的夜裏自己就發起了熱。迷糊糊聽到福伯請父親回來。


    付歆陽捏了捏鼻梁,自己當時是什麽心情呢?好像是有些許期待的吧,期待父親會想抱哥哥那樣抱抱自己。


    但是父親他隻是回了兩句,並說正忙著,就再沒電話打來。


    聽著對話的小付歆陽躺在床上,就委屈的流了淚。第二天醒來扔了自己的賀卡,再沒有對父親有過想念。


    “嗬!哭什麽呢?期待什麽呢?”


    付歆陽兩三下脫了自己的外套。少年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上聚著一滴滴汗珠,從臉頰滑落進背心裏,脖子上掛著一個金龍紋墜子。


    仔細一看才發現墜子下段嵌著一個狼牙,狼牙呈乳白色,末端有些微微黃褐色。龍紋包裹著一個圓盤,寫著一個繁體的劉。


    墜子隨著付歆陽彎腰而微微晃動,映的他脫鞋的動作停了下來。


    聽福伯說這是父親在自己出生那天,專門請人做的護身符。


    每天都要跟自己念叨好幾遍老頭子是關心著自己的。“……膩不膩啊。”


    付歆陽重重的起了身,揉著頭發煩躁的拖遝著越來越重的鞋子。


    “煩死了,誰稀罕啊?”


    付歆陽手指不自主的蜷了蜷,好像嘴上說的這些,是在和自己反複確認著。


    一路走過小路,停在了一戶農家門前。


    蔣紅時這天正拿著撣子掃著灰,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少年站在自己的身後,唰的臉就紅了。


    “這是不是福伯家?”


    “不……不是,旁邊那家……”蔣紅時聲音越來越小的回應,頭也不敢再去看他。


    付歆陽奇怪的看著眼前的人,“謝了啊。”轉頭就進了福伯的門,“奇奇怪怪的。”


    這邊付歆陽進了門,福伯此時卻沒在家。一是為了懲罰付歆陽和付歆皓,二嘛,也是為福伯著想,壓根沒告訴福伯付歆陽的到來。


    福伯現在提溜著一筐草莓,剛剛從一一家出來,準備去給蘇梓送草莓呢。


    蘇梓今年十歲了,頭發分成上下兩半,揪起一個丸子,散開的頭發都做成微卷的波浪,嘴巴微微染上些顏色。


    福伯看著,嘀咕著真是上天寵愛的人兒,敲著門笑著把草莓交給張媽。


    “吃吧,都是我剛摘的,一一那我送過了,讓小蘇子別惦記啦。”


    “這孩子,鬼主意越來越多了。”


    “嘖,這話說的!那孩子活潑點還不好?像我們少爺似的,可愁死個人兒。”


    張媽把草莓放到石桌上,招呼著福伯坐。


    “不坐了,我這就回了。”


    張媽追著問:“今年你啥時候回去啊?”


    “你坐吧,我回了,還不曉得,昨天老爺給我打電話說多放幾天。我走了啊。”


    這一來一回的都被蘇梓看在了眼裏,心裏已經開始打起了小算盤。


    “張媽媽——”蘇梓湊到張媽身邊,“你和福伯是不是?”


    “是不是什麽?”


    “我感覺我這兩年的草莓都是拖了張媽呢!”


    “哎呦!小姐!您別瞎說。我去給你做吃的去。”張媽腳步不停,看不出一點慌亂,心裏卻也是在泛著甜。


    難道是我想多了?不管不管,哪天我還是要去看看福伯,萬一呢?


    蘇梓手指繞著一縷頭發,‘奶奶總惦記著給張媽找個伴,還總說我不懂。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這兩天裏蘇梓過得很悠閑,奶奶沒有像別人家似的送她去上學,還拒絕了蘇澈叔的請求。蘇梓對楚莊喜歡極了。


    每天擼貓逗狗十分瀟灑,這天蘇梓剛出門找一一雨佳去了。


    朗秀秀看著她出門,動了心思想蘇梓去上學。不過,蘇梓卻還什麽都不知道。


    和蘇梓不同,付歆陽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地方了。


    連續三十度的高溫,整個村莊都找不到一戶有空調的屋子。


    一身的汗黏糊糊的幹在自己的身上,想洗澡卻隻有後院那個簡陋的洗澡棚子。


    拿著澡巾香皂,付歆陽站在洗澡棚子前犯愁。


    腳踩著在破破爛爛小賣店斥巨資買來的塑料拖鞋,脖子上還掛著一條毛巾。


    洗澡棚子上下透風,用村裏飼料袋子拚起來的大單子繃好。推開門,付歆陽就看見五六個並排搭起來的木頭板板。


    ‘福伯怕是在逗我。’踩在上麵木板開始吱嘎吱嘎的響,腳下的觸感與在家裏洗澡完全不一樣。帶來心理上的抵觸。


    “我真的是要跑回去了,不知道哥那怎麽樣。”嘀嘀咕咕的聲音漸漸的被嘩嘩的水聲覆蓋了。


    ……


    “福伯!”


    洗完澡出來的付歆陽剛從後院走回來,拖鞋上還站了些泥土。抬眼一看,就看見一個八九歲樣子的小女孩推門顛兒了進來。


    大大的眼睛和高挺鼻梁安排的剛剛好,鼻梁左側還長著一顆小紅痣,瓷白的肌膚上長著些細細的絨毛,看的付歆陽很想上去揉一揉。


    付歆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回過神才發現女孩後麵還跟著個黑衣製服的中年男子,正皺著眉的看著自己。


    “哼——”付歆陽不以為意的甩甩頭發,沒有擦幹的發絲都聚在一起,被他用手一把揉散了。


    付歆陽看著蘇梓的時候,蘇梓也在打量著付歆陽。


    ‘這是?’蘇梓的眼睛裏裝了滿滿的疑惑,‘不是說福伯沒有結婚嗎?難道這是電視裏說的私生子?’


    李広看著自家小姐一會兒皺眉,一會兒點頭,還暗暗的捶捶手,覺得大事不好。


    生怕小姐被拐走,一個勁兒的瞪著付歆陽。


    不過這可真是李広想多了,蘇梓現在隻擔心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了兩個頭的哥哥會不會威脅到張媽的晚年生活。


    “你好啊,我叫蘇梓”蘇梓收起小九九,擺出平時對付爺爺奶奶的時候,最有效的笑容。


    “你也可以叫我蘇子,就是做成包子甜甜的那個!”


    付歆陽雖然不知道蘇梓在想什麽,但是想著剛才李広的眼神,並不想被誤會自己對眼前的女孩子。


    哦,是不想對蘇梓有什麽想法。


    “嗯。”


    把毛巾一甩,轉身就走,丟下一個不情不願的應答。


    ……


    “小姐,您別理他,他沒有禮貌。”


    聽著李叔叔安慰自己,蘇梓倒沒有像李広想的那樣被打擊到。


    ‘好像不是特別容易搞定啊!那先不去找福伯了,還是得先打探打探’


    “走吧,李叔叔。我們改天再來。”


    這話說的嚇得李広以為小姐真的被打擊了,忙跟著勸。


    “啊?我沒有難過啊,我就是想起來有東西忘記拿了,你當然不知道是什麽了,走啦走啦……”


    上了小汽車的蘇梓不知道付歆陽聽見他們走了,就靜靜地站到了窗前,看著正嫌熱打開車窗吹著風的她。


    付歆陽也聽見了李広對自己的評價,不是第一次覺得大人真是難懂。


    熱情覺得自己不懷好意,冷淡又說自己沒有禮貌。


    他暗自發了一個小誓,覺得自己以後絕對不要變成這樣子的大人。


    但他不知道有個詞叫墨菲定律,後來,整個a市無人不知付歆陽心狠手辣,手段莫測,隻有一個弱點,那就是蘇梓。


    不過現在的付歆陽才十二歲,躺在一個舊房子裏等著福伯買菜回來,想著昨天福伯跟自己道了半天歉,今天不聽自己勸,非要去買菜。


    “唉,都跟他說了不用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再見一下剛才那個小姑娘,蘇梓……”


    躺在福伯給自己找出的新被上,感受些吹進來的些許微風,好像……


    這裏也沒有那麽不好。


    被同樣送走的付歆皓生活可比付歆陽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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