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名騎兵,聽起來不過爾爾,但對於這數百名手無寸鐵的百姓來說,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重甲騎兵,與死神無異。


    而現在,死神們尖嘯著,驅使著胯下嘶鳴的坐騎,揮舞著手中鋒利的兵戈,毫不留情地朝他們衝殺而來。


    他們這才終於陷入深深的絕望,明白了死神注定不會因為凡人的哀求放下手中的屠刀,更不會因為一個可有可無的添頭或是祭品輕易更改自己的目標。等待他們的除了引頸就戮,唯有奢求已經將一名死神斬於馬下的殺神的慈悲與救贖。


    黃庭因恐懼而微微顫抖著。不是恐懼眼前這些烏合之眾,而是恐懼他們的結局——截至他被鐵扇公主扇飛前,他仍舊是一個單單聽聞血腥場麵就欲作嘔的三好青年。可現在,百餘名劊子手正要在他麵前製造那種令他作嘔的場麵,或許這大唐境內,同樣的一幕更是在無數他沒去過的地方上演著。他也想過將這些家夥送走,但他們一定會想當然的卷土重來。於是,殺騎兵救難民和饒騎兵害百姓,成了唯二的兩個選擇。


    留給他選擇的時間不多。畢竟騎兵的衝刺速度本就驚人,他們與百姓的距離也實在太過接近。很快的,為首的那名老者第一個成為了屠夫們的刀下亡魂。鮮血濺紅了地麵,也濺紅了黃庭的雙眼。


    但他仍然無動於衷,猶自呢喃道:“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可沒有人聽到他的話,或者說,聽到了也沒人在意。他腳下的那名統領副手見他這副模樣,以為機會來臨,拔出腰間短刀就朝黃庭的小腿劃去,卻驚愕的發現隻劃破了黃庭的衣服,他的身軀卻是毫發無傷,反觀那短刀,隻一下便卷了刃,再用不能。


    副手露出驚惶的神色,指著黃庭,用顫抖的聲音吼道:“妖……妖怪!你……你到底是誰?”


    黃庭終於有了反應。他低頭瞧了瞧褲子上的豁口,神色冰冷:“我說,別逼我殺人!”


    “黃庭!救救他們。”在人群最後方,李嫿也終於從慘象中回過神來,哀求道,“求求你。”


    “如你所願。”黃庭深吸一口氣,閉上眼,重重一腳踩在了那副手的頭顱之上。


    “別看!”蕭夫人第一時間捂住了李嫿的眼睛,不願她再一次見識到如當年那般人間煉獄的場景。


    而另一邊,黃庭也終於走向碾過百姓正朝著他衝來的騎兵們。他沒時間關心這一次衝擊之下死了多少百姓,他現在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些騎兵,都該死!


    他猛地一睜眼,忽然間眸中金光大盛。目光所及之處,那些神態或囂張或殘忍或興奮的劊子手們竟紛紛似被利刃穿身一般,保持著這些表情跌落馬下。而那些戰馬,也保持著衝鋒的姿態重重的壓在他們身上。幾息之後,馬和人的身上終於顯露出明顯的孔洞,鮮血也混雜在一起染紅了興道裏。


    隻一眼,屠盡了百餘騎兵!


    蕭夫人深深地看了緊閉雙眼的黃庭一眼——這個年輕的神仙似乎意外的感性,意外的單純,意外的……可愛?怕見血的神仙,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你,你為什麽不早點殺了他們!”就在這時,一名幸存者難民忽然起身,指著黃庭滿臉悲憤,“你若是早點動手把他們都殺了,我妻子就不會死,我兒子也不會死。就是因為你!是你記恨我們將你推出去在先,所以故意等他們碾過一輪再動手是嗎?你何其殘忍!何其涼薄?你和那些劊子手有什麽區……”


    “聒噪。”黃庭皺了皺眉,又一眼斬掉了這個男人的頭顱,“既然你妻兒都死了,那我便送你去和他們團聚便是。”


    男子帶血的頭顱滾到了剩餘數十個幸存者的腳邊和眼前。人們慌忙瑟縮在一起,望向黃庭的眼神一如望向那些騎兵。


    “李嫿姑娘,我有點事要耽擱一下,或許要晚些才能送你去祭拜你母親了。”黃庭忽然開口道。


    “你要去哪?”蕭夫人微眯著眼打量著他。


    “長安。”


    “……帶上我們一起。”蕭夫人語氣堅決,她有一種預感,黃庭此去長安,所要做的事必定驚天動地。


    “蕭夫人猜到我要做什麽了?”黃庭回身問道,“那你怎麽敢和我一起去?”


    “我和嫿兒不為你作證,你怎麽讓人信服?”


    黃庭回頭看她,後者嫣然一笑,在血河之中顯得異常妖豔……


    “師父,真的不需要我去勸阻一下嗎?”驪山之上,鍾離春盯著滿身煞氣的黃庭,眉頭微皺。


    “不用。”驪山聖母淡淡道,“趁這個機會讓他消解些稚氣也好,省得整天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隻會惹我生氣。”


    “可……我怕師弟鬧大了,人間又要再起動蕩。”鍾離春眉宇間化不開那一絲擔憂。


    “頂了天也就換個皇帝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因為玉女事件對唐朝並無半分好感的驪山聖母淡淡擺了擺手,“反正這個皇帝本身也就不夠合格,換了便換了。你當年教訓嬴政的時候也沒見你留手啊。”


    鍾離春:“……”


    “可破壞西遊一事風波未息,萬一天上那些家夥再次借題發揮……”


    “要的就是他們借題發揮!”驪山聖母冷哼道,“他們不先撕破臉皮,我還真不好意思對他們出手!”


    鍾離春有些錯愕。盡管她一直知道師父無懼天庭,可找個理由主動對天庭出手這種事她卻是想都不敢想的。師父什麽時候這麽有魄力了?


    “行了!這事你就別琢磨了,還是好好和解風月培植那些西域蔬果吧。尤其是那個西瓜,等你黃庭師弟回來的時候或許可以切上一個慰勞一下他受傷的心靈?嗬嗬……”


    鍾離春:“……”青青以前是個多怕生多可愛的小女孩啊!就是跟您學壞的!


    “對了師父。說到這個……黃庭師弟已經是有婚約的人了,再和我們這些人住在一起不太合適吧?別的不說,行房事的時候那些聲響怎麽辦?”鍾離春說道,“依我看來,還是早些為黃庭師弟另備一間大宅子才好。”


    “怎麽?”驪山聖母似笑非笑,“你也會怕和他相處久了,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是。”鍾離春毫不猶豫地承認,“黃庭師弟的皮囊本就足夠引人注目,但更吸引人的是他對人對事的態度和那些所謂的思想理論。天下大同……說起來再輕巧不過,用他的話來說,在這個時代也不過隻是世人的美好妄想罷了。但他仿佛真的見過這種理想國一般,許多描述太過於引人入勝。人與人在人格上的平等,職業無高低貴賤之別,個人之於社會的分工不同……仿佛他真的經曆過那樣的世界一樣。我有時甚至在想,如果他真的能通過混沌鍾找到回去的方法,我也想跟著去看一看,看一看在他生活著的時空,那裏的人們該有多幸福。”


    “這個你就別癡心妄想了。他不是也說過嗎?盡管他穿越前的那個時代相較這裏美好十倍,但人終究是有欲望的動物,一旦有了欲望就有了比較,有了比較就有了高下,有了高下,所謂的絕對公平平等就成了一個永遠無法達成的笑話,所以知足常樂便好了。你若是真想見識一下他描述中的理想國是什麽樣子,倒不如想想辦法,將這人間改造成他口中的那般世界。”驪山聖母老神在在道。


    “他口中的那般世界……”鍾離春沉吟思索。從封建社會過渡到社會主義社會,於如今的唐朝還有許多路要走。生產力的發展,思想的轉變,教育的普及,基礎設施的建設,法律法規的完善……與嘴強王者黃庭不同,當過王後,掌握過實權的她知道“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的道理,也明白建設理想化社會的前提是從根本上將百姓被封建禮教荼毒的思想扭轉過來。但從前她隻是有這個大方向,具體的思想指導是苦求不得的,直到黃庭這個經受過馬哲等社會主義思想熏陶的靈魂穿越了過來……


    “師父。我想以黃庭師弟的名義著一本書。”鍾離春神情嚴肅——她是真正想為這個天下做些什麽。


    “哦?說來聽聽。”驪山聖母嘴角噙著笑。


    “書名暫時還沒想好,姑且稱作黃庭理論?具體內容的話,就是如他所說的那樣,從政治,經濟,文化三個角度分別收錄他的相關語錄,然後再批上我們幾個人關於這些話語的注解或者說感悟,好叫天下有識之士知道,真正的美好世界是怎樣的,我們又該如何為了建設美好世界而努力,在這個過程中又有哪些難題亟待解決。”鍾離春越說眼中光芒越盛,“我有一種預感。若幹年後,這本書真的可以成為指導人們覺醒自我意識,抗爭壓迫、剝削等等不公行為的偉大作品!拯救世上千千萬萬個不甘的靈魂!”


    “想到就去做吧!”驪山聖母笑道,“我也想知道,這個大逆不道但滿懷熱忱的家夥的思想,與佛教所謂的濟世真經相比孰優孰劣。他那超越了這個時代一千五百年的思想,在這裏究竟能綻放出怎樣的光彩。”


    “那我去準備了!”鍾離春告退,回房間琢磨著書的事宜去了。


    驪山聖母依舊躺在搖椅上,似乎想起了什麽高興的事,搖頭失笑。


    “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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