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張鵬與婢女的攙扶下,慢慢的坐在椅子上,咳嗽了幾聲,看著站在胡賢旁邊的白發老者,伸手撫須笑道:“今天能此見到白蓬先生,老朽真是三生有幸呀。”


    白發老者聽到老人這樣說,也嘴上一笑,找了個離自己最近的椅子,就自顧坐下,對著老人道:“張家老二,可是比我還有名咯,想當年......”。


    白蓬先生還沒說完,就被張老二擺手製止道:“都是老黃曆了,說那些有什麽用?老朽現在隻是個廢人,隻能管管閑事罷了。”


    白蓬先生也沒因為張家老祖宗的製止而惱怒,隻是瞪了眼還愣在原地的胡大世子。


    胡賢被白蓬先生一瞪,才慢慢恢複過來,向在上座的張家老祖宗行了個晚輩禮,便坐在白蓬先生的下座,自從知道那位老家夥是大名鼎鼎的白蓬後,對他的態度可是轉180°的大彎子,顯得很謙卑,比他對自己的父親還要再尊重幾分。


    白蓬先生是當代儒家掌門的師弟,儒家是孔聖人在八百年前所創,至今有很長的曆史,儒家自前明立為國之根本,後幾朝都不斷加封孔聖人,到了慶朝更是達到了極點,可惜儒家除了孔聖人以儒入神人境,其餘根本沒有,都隻到偽神。而到這代儒家,最高才到八品圓滿,離九品隻差一線,而被佛道兩家打壓,幸好大夏和往朝一樣重視儒家,視國之根本,才沒被繼續打壓。


    “好了,往事便不必再提了,張老二,既然事情已經談妥了,明天我便帶世子就要回鎮南城了,到時候會派其他人再來跟你們商討接下去的事情。”


    胡賢一聽明天就走,臉色頓時有點難看,昨天剛到漳州城,還沒享受幾天快活呢,為了掩人耳目他可頂著金枝玉葉的身子,風塵仆仆的行至千裏才來到漳州城,屁股還沒坐穩,就要回去,可是他又不敢反駁白蓬先生的決定,畢竟人家身份和輩分在那裏擺著。


    坐在上麵主位的張家老二看著胡大世子的樣子,撫須笑道:“白蓬先生何必如此著急,可以再寒府小住幾日,讓張某替我大哥盡地主之誼。”


    胡賢聽到張老二這麽說,連忙高興的從椅子站起來,可當他看到白蓬先生那淡漠的神情時,又訕訕笑,摸著頭,慢慢又重新坐回椅子。


    白蓬看了眼胡賢,歎息一聲,拱手對著張老二說道:“不是老朽不願,而是此事隱秘,為了防止夜長夢多,還是盡快離開就好,在途中路上我已經察覺不下三路人馬在暗中跟著我們,所以請二家主見諒。”


    “嗯,此話有理,那就怪老朽招待不周了,等下次見麵,老朽必定與白蓬先生不醉不歸。”說完張家老二便讓張鵬帶著兩人去府上的後院休息。待廳內的人走後,在房頂上方隱隱間閃過一陣波動然後就趨平靜,仿佛沒發生一樣。


    漳州地處大夏南方,雖說正處秋季,但漳州城的天氣還是與夏日並無所區別。


    張府某處庭院內,白蓬正坐在院子的一處涼亭內,明月當空照,微風輕輕吹動白蓬的衣角。忽然,一陣腳步聲向涼亭方向走來,白蓬循聲看去,看到是胡賢過來,搖手招呼他過來坐。


    胡賢慢慢走了過去,坐到白蓬對麵的椅子上,看著庭院中的景色,輕聲說道:“先生,我父王真的願意拿三州之地與鎮南城來換取與東吳勢力的合作?”


    白蓬隻是輕輕笑著,望向平靜的池麵並未作答。看到白蓬沒回答自己的問題,也不惱。又向白蓬說道:“先生,我們這樣值得嗎,就算我們沒有東吳幫助,也不是可以起事,皇帝一步步逼我父王,我總覺得就是皇帝找不到借口收拾我們,而在逼我們主動反抗,我曾多次像父王勸說,不要操之過急,父王也聽從我的意見,處處小心,不給皇帝留把柄,暗地裏實施大計,可是一個月前,皇帝派人過來居然要收掉我父王的兵權,是可忍,孰不可忍。堂堂鎮南王沒有兵權,那跟一隻沒有牙齒的老虎無異,真是欺人太甚。”


    胡賢說完,站起身,走到圍欄處,看著漆黑如墨的池麵,笑著道:“先生,我失態了,還有之前有在路上冒犯到先生,請先生不要計較。“


    這時,一直安靜坐在石椅上的老人默默開口:“傳說中鎮南王府著名的紈絝子弟,想不到居然藏這那麽深,老夫差點都看了走眼,你說的沒錯,沒有東吳,鎮南王也能起事,但由頭呢?沒有由頭就起兵,那是名不正言不順,本來天時地利我們都不占優,如果失去人和,孤軍奮戰,遲早會失敗的。”


    聽完白蓬的話,胡賢轉身坐回石椅,拿起酒杯,一口喝盡,悶聲道:“那就要低三下氣的向這些前朝餘孽尋求合作,三州之地也就算了,鎮南城,那可是我們的根基,經營這麽多年就要拱手讓人,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老人望著正在灌酒發泄的年輕世子,給自己也倒了杯酒,慢慢品嚐這漳州荔梅酒的味道荔梅酒。


    荔梅酒,顧名思義就是荔枝與楊梅釀成的酒,甜而不膩,醇而不濃,喝下去有股淡淡的甜味,度數也不是很高,以前是作為給東吳皇宮供奉的酒,專門給那些後宮佳人喝的,慢慢荔梅酒就風靡東吳全國,男女老少都喜歡喝。


    “哎,還是不能跟沁南酒比呀。”老人喝了一口,喃喃道。


    “小娘子,別怕跑啊,讓本世子抱抱,喂,你不敢不讓我抱?信不信本世子叫人砍你?”喝了兩大瓶荔梅酒的胡賢,正在醉醺醺的說這胡話。


    “世子啊,你知道你與王爺有什麽不同嗎?”看著已經在睡夢中的胡賢,老人喃喃道。


    漳州城裏的夜是漫長的,也是讓人最難熬的時候。


    在深處城南內的一家客棧裏,端木勳正眼神微眯,用手敲著桌子,聽從手下從張府打探到的情報,“咳咳。”聽完匯報的端木勳,突然咳出血來,一旁的男子立馬熟練的遞上絹布,端木勳擦拭了嘴角的血跡,扔掉絹布,彷佛隻是一件小事,在場的人也毫不在意,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眼前的大人自從經曆了那件事,就從七品巔峰退到七品中期,還會時不時咳出血。


    端木勳躺在椅子上,眼神閉目,靜思凝想,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他們可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多麽可怕,就算變成這個現在這樣子,他們更不敢觸黴頭,端木閻王這名稱可不是白叫的。


    “看來東吳他們是打定想要另找個合夥人了。”端木勳睜開眼睛,聲音沙啞,緩緩開口道。


    在蘇州前往寧波的官道上,已經短暫休息一天的苟富貴二人,又重新走在路上,這次苟富貴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抱怨,相反,他反而變得有些興奮,就算休息的時候也在旁邊鍛煉自己,原來是之前在仙樂居裏,韓政告訴苟富貴,如果他不在繼續鍛煉自己體魄,那就永遠在武道這條路上走不遠。聽到這話,本來一心想要報仇的苟富貴更坐不住,才有那樣的場景。


    晚上,在一座落魄的山神廟裏,剛吃完幹糧的苟富貴正認真的紮馬步,可能才剛練不久,苟富貴的腿抖動的厲害,身體也不經的搖晃起來。


    “哎呀!”終於撐不住,苟富貴癱倒在地,看著正在打坐的韓政,問道:“大叔,你說之前殺我娘親的光頭,大概啥水平,一品還是兩品,不會是三品吧。”說到這,苟富貴臉色難看。


    在與韓政相處的幾天了,苟富貴大概清楚修煉的一些事情,比如武道有十品,一至三品叫武士,四到五品叫武將,至於六品以上,韓政並沒有說,應該認識讓苟富貴提前知道太多也不好。


    “富貴,如果你知道修煉不了,你會怎麽樣。”本來苟富貴正躺下準備休息,冷不丁的聽到韓政說了這句話,立馬坐起來,對這韓政大聲問道:“大叔,你啥意思,你說我修煉不了?走不了武道這條路嗎?可是,可是,你上次不是告訴我資質一般,可以修煉,隻不過不遠而已,你怎麽突然說這些話。”


    韓政並沒有說話,撿根樹枝丟進他麵前的火堆裏,火勢頓時熊熊燃燒,“劈啪”,燒火樹枝的聲音一聲又一聲響起,苟富貴就一直坐在那裏,保持不動,但從他的眼神能看出,有委屈也有點害怕。


    樹枝終於不在劈啪叫著,認命似的,接受被燒成炭的命運。


    終於韓政看著那已經快被燒成炭的樹枝說道:“你的確修煉不了,之前是騙你的,隻不過想拉你走上這路而已。”


    韓政說的月雲淡風輕,像是說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苟富貴立馬站起來,大聲質問韓政為什麽騙他?好玩還是好笑?


    他很委屈,他除了最後一次在母親死後那一天嚎啕大哭後,後麵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他都沒有哭過,他不能哭,不能倒下,因為他有自己需要保護的人。


    這次他受不了,他哭,把這幾年所受的苦和委屈全都發泄出來,他累了,很累。他見過劉姨那不成器的兒子為了考不上功名而每天喝醉大哭;他也看過城南劉寡婦為了自己的兒子,每天在門口接待一位又一位陌生男子而每晚偷偷掩麵哭泣;他也見過大壯每年中秋對著月亮,偷偷流淚。他見過太多人流淚,但他沒有資格,他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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