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一輛宏錦花邊的雙駒馬車,從白石小鎮東門外行駛了過來,壓過青石板,留下了一道看不見的痕跡。


    馬車在朱府門前停下,車夫連忙下車從車內拿出一個小凳子放在車旁,簾子掀開,一個身穿錦衣,頭帶錦帽,大腹便便的胖子踩著凳子下了車。


    緊接著又出來一名模樣僅是中年便有半頭白發的道人,倒三角的眼,漠視的眼神。


    胖子連忙上前小心攙扶著,並吩咐車夫過去叫門。


    “老爺回來啦!老爺回來啦!”


    胖子便是朱福貴的父親,朱大福。


    開門的是一名中年婦女,略胖,係著圍裙,臉上洋溢著笑容,“老爺您回來啦,您還沒吃飯吧?正好婦人和少爺正在吃著呢......”


    不能她說完,朱大福便一臉不耐的揮手打斷,一臉笑意的看著道人,恭敬著請人進去。


    道人進了大門後,看了一眼刻著山峰的蕭牆,沒有言語,饒過蕭牆進了院子。


    由於大廳內正在吃飯,朱大福也知道自己兒子和婆娘的吃相,便沒有帶道人進去,免得惡了印象。


    夠著頭衝屋裏喊著:“孩兒他娘,兒子,快出來!”


    屋內出來兩個人,一個年輕胖子,一臉的油膩,嘴裏鼓囊囊的,還有半塊肥肉在外露著,滋溜一下吸了進去。一個胖婦人,同樣一嘴的油,看見有外人在,連忙用袖口擦拭了幾下。


    朱大福見狀一拍額頭,心想還是沒能避免掉這個場景,悄悄的看了眼道人,見其麵色並不異樣,鬆了口氣。


    “兒子快過來!”


    朱福貴隨意咀嚼兩下,仰麵朝天伸直脖子囫圇咽下口中食物,兩隻袖子齊開工擦拭著臉上的油漬,而後走到朱大福身邊,一臉茫然的看了眼道人,又看向了自己的爹。


    朱大福神色有些焦急,連忙嗬斥了一聲:“福貴跪下!這位是周仙師,本事很大,你以後就拜仙師為師,跟著周仙師,尋那長生大道。”


    朱福貴從小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隻不過性格較為軟弱了些,沒有什麽壞心思,被自己老爹突然嗬斥了一聲,嚇得連忙跪在地上。


    婦人見狀意識到了事情不對,趕緊上前,一臉擔憂之色的問著:“大福,這是做什麽?發生了什麽事?”


    朱大福沒有理睬婦人,嚴肅的說著:“福貴,給仙師磕九個頭。”


    朱大福猶豫了一下,想著自己老爹應該不會害自己,朝著道人磕了九個頭。


    道人看著朱福貴,點了點頭,看向朱大福,緩緩說道:“既然已經拜我為師,那貧道便會保他性命,你們也多做準備吧,時間不多了,能跑一個是一個。”


    朱大福聞言一臉感激,練練拜謝,然後對著婦人說了一句:“夫人,快去咱屋裏,把床底下的箱子拿來。”


    婦人見朱大福一臉嚴肅,不敢猶豫,連忙去拿了出來,朱大福接過箱子,說道:“仙師,這裏麵是十萬兩黃金,是我一生的積蓄,除了說好的那些,還多出了一些,算是朱某的一點心意,隻求仙師日後稍稍照拂一下犬子。”


    道士看了眼箱子,麵無表情的回答著:“福貴既然已是貧道的弟子,貧道自會照拂於他。”


    說完,便轉身朝門外走去。


    朱大福點了點頭,將箱子搬到了馬車上,婦人扶起朱福貴也跟著出了門。


    道士無話,直接上了馬車,朱福貴不解的看著自己的爹,朱大福踹了他一腳,怒道:“還不快上去。”


    朱福貴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麽爹突然對自己發脾氣,心中也預感到了什麽,眼淚簌簌的上了馬車。


    朱大福從懷裏的掏出一張銀票,塞進車夫手裏,看著他說道:“阿牛!一定要把少爺送出山城,如果可以的話,再去天刀穀接我們夫妻倆,如果不行,我也不會怪你。”


    車夫神色沉重,點了點頭,轉身調轉馬車,駕車而去。


    朱福貴掀開車簾,淚眼婆娑,一臉不舍的看著朱大福夫婦。


    婦人此時已是滿臉淚水,哭著說道:“老爺,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要送走福貴?”


    朱大福歎了口氣,喃喃道:“天大的禍事,天大的禍事啊!”


    “什麽禍事啊?”


    朱大福急道:“別問了,快進去收拾東西,咱們去天刀穀避避。”


    馬車離開小鎮沒多久,便迎麵碰到了一群騎馬的蒙麵黑衣人,車內的朱福貴還在眼淚簌簌,原本閉目養神的道人,此時卻是睜開了雙眼,神色凝重的看著馬車門簾方向。


    黑衣人見到馬車,勒緊了韁繩,停下了馬匹,其中一人抽出長刀,指著車夫,車夫神色驚恐,頭冒冷汗,渾身瑟瑟發抖,不敢言語。


    手持長刀的黑衣人,翻身下馬,手中刀鋒一轉,撩開車門簾,探頭看了一眼裏麵,一名道人,和一個滿臉淚痕的胖子。


    道人他不認識,但是胖子卻是有些眼熟,猶豫了一下,心想不能留活口,便要舉刀行凶。


    忽然,車內一股無形的力量衝出,將黑衣人推了出去,倒在地上。


    黑衣人捂著胸口,吐了一口血水,神色凝重的看著馬車。


    其餘騎馬的黑衣人見狀,禦使胯下馬匹將馬車團團圍住。


    此時馬車內傳出了陣陣話語,雖然生音不大,卻是有著無形之力句句直擊心肺。


    “貧道路過此地,無意與各位為敵,不如就此離開,各走各的路,眾位意下如何?”


    黑衣人中有一個始終未動的人,身形略微消瘦,揮了揮形似枯槁的手,眾人離去。


    吐血的黑衣人也翻身上馬,看了一眼馬車,狠狠的離去。


    車夫回過神來,連忙駕車離開。


    一群黑衣人進了小鎮東門停下,身形瘦弱的黑衣人看了眼小鎮,眼中閃過一絲血色,點了點頭。


    其餘人等似是收到了命令,縱馬各自散開,朝著小鎮四處散去。


    那位吐血的黑衣人則是徑直去了朱家門口,翻身下馬,看著朱紅的大門,獰笑一聲,抬起一腳踹了過去,大門應聲倒下。


    看著大門後的蕭牆,還有上麵雕刻的山峰,眼中忽然有了血紅之色,神色變得暴虐。


    舉起長刀,瞬間辟出兩刀,蕭牆應聲而裂,變成了四塊。


    此時屋內才剛收拾了沒多久的朱大福夫婦兩人,聽見了院內的動靜,出門一看,一個拿著長刀的蒙麵黑衣人,頓時嚇得是麵無血色,兩腿發軟。


    黑衣人瞧見朱大福,冷笑一聲,伸手拉下蒙麵黑布,一張滿臉傷疤的中年人麵龐,笑盈盈的看著朱大福,模樣甚是瘮人,“朱大福,你倒是機靈,居然找了這麽一個高人,花了不少錢吧?看來你朱家的血脈今日斷不了了,倒是值得恭喜。”


    忽然隔壁的院落內傳來一聲聲的慘叫。


    朱大福看著取下蒙麵黑布的人,聽著隔壁傳來的慘叫聲,心知今日難逃此劫,壯著膽子大聲說道:“夏武!你從小在這裏吃百家飯長大,鄉親們也待你不薄,更是支持你拜入天刀門,但是你竟然背叛天刀門,找來歹人殺害小鎮百姓,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


    夏武聞言大笑幾聲,一臉猙獰的大喊著:“良心?我爹娘就是因你們而死,你們害的我從小受盡冷眼,吃著你們施舍的飯菜長大,你跟我提良心?我將仇恨藏在心裏,吃盡苦頭拜入天刀門,隻希望有朝一日學會天刀門的真本事將你們一個一個親手殺盡。隻可惜被那老東西發現了,將我逐出了師門,其實他應該殺了我的。”


    朱大福聽完夏武的話語後,一臉複雜的神色,歎息了一聲說道:“你爹娘的死是個意外,並不是大家的錯。”


    “意外?那為何死的隻是我爹娘而沒有別人?”


    朱大福不知該如何回答,事情過去了那麽久,根本沒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他爹娘的死是個意外,隻能搖了搖頭歎息著,心想還好及時送走了福貴,老朱家的血脈沒斷,到了地下,也不至於沒臉麵見先祖。


    片刻後,夏武走出朱家大門,翻身上馬,手中長刀的刀刃出沾著鮮血,刀尖出一滴一滴的滴落著。


    小鎮個個房屋內皆是這番殘忍場景,隻是那些黑衣人並無多餘的言語,破門而入後一聲不吭,便是大開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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