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方兩人皆都一抿,倒是前方中年男子似略一思考,隨後似也放鬆了下來,開懷道:“昔日初聞先生之風采,我等便瞻仰非常,真是沒有想到如今能與先生相遇於我夏國皇城,真乃我等三生有幸。”


    “你是在拖延時間嗎?”李世空目送小翠身影消失後便也饒有興致的把目光轉向中年男子。


    “先生難道不想拖延時間嗎?”中年男子又把問題踢回來,不等李世空回答又接著一作揖正色道:“在下夏國內衛監察司少司正馮池,後方兩位分別是內侍司少司正萬炎流與百伎司少司正沈之雁”


    “少司正?官大嗎?”李世空也微笑似隨意問道。


    “不瞞先生,我們每司還有一名大司正,歸總司統領。我想他們處理完王府的事物都會趕來,先生很快便能與他們相見。”中年男子依舊正色道。


    “你倒是很坦白,也就是說還有四個實力甚至比你們更高的人正在前來。”李世空略一沉吟道:“但,你們就這麽確認李某今日不能離開嗎?”


    “我們並沒有小視先生的意思,而如先生所見,這裏,畢竟是夏國皇城。”中年男子漸漸又嚴肅的一字一句道。


    “是的,也像你所說的,我們所處畢竟是夏國皇城。”聲音卻依舊平淡,意有所指道,隨即眉毛一挑,手中之劍似也緊了緊,似有劍鳴之音:“來了嗎?”


    “臨淵戮仙,舉世無空。”一感歎之言自虛空傳來,人未到聲音卻先入耳,隻見隨著後方一行人憑空現於空中,在場三司之人皆感壓力一輕。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臨淵劍主一直便在我夏國皇城潛修。”


    “大統領。”在場之人皆向李世空身後當先一人一禮道。


    隻見這突然出現的眾人前方一人正是剛才皇宮書房,夏皇身邊的趙高。


    “你們三個先帶人去把世子尋回。”趙高雙手負於身後,虛空踱步至馮池身前道。


    “是,”馮池與另兩人一揖道。


    毫不猶豫便帶領眾人往小翠離去方向追去,李世空也僅淡淡看著對方的人離去,不曾有何動作。


    此時場間加上李世空也僅剩五人,另三人分別是一紅衣妙齡女子,一儒雅錦服男子,一錦服壯漢,三人皆都站立不言。


    “臨淵劍自遠古時代便有記錄,相傳乃是遠古氏具之一,至太古初期仙界消失,連接支柱日漸崩塌,碎片造就了各個氏族發展,直至遠古末期萬族之爭,眾氏族以通天之柱碎片鍛兵煉器,才有了後來的氏具,其中就有臨淵劍的雛形,後被華胥氏所得,五萬年前氏族衰落,百國崛起期間被再鍛成劍,名臨淵,可直至八國鼎立之初便再也未有臨淵的傳聞。”趙高似在回憶,做抬頭望天狀。


    說著便慢慢轉過身形,深深看了一眼對麵此時也正看著自己手中之劍的人,接著說道:“直至七年前臨淵劍現世於西北極地,相傳當時是一末流門派一弟子在外與潮生閣內門弟子發生爭端,後那門派弟子偶得一劍,劍現,哪怕距離百裏之遙,依感有如萬丈深淵臨身。僅一瞬,複又回歸正常,當附近修為高深之人趕到之時,就隻剩潮生閣幾名弟子與一長老的屍身,皆都一劍傷口,死前似有大恐懼。”


    李世空靜靜聽著對方說話,陷入到了回憶中。


    當時我僅是一小門派普通弟子,我本資質平庸,愚鈍非常。幼時遭棄於山野,是我師尊遊曆之時救下了我,並養我長大,後並未嫌棄收我為徒,時常告誡我修行也是修心,資質隻會決定你修為的高低,但修為隻是成就大道的一種,後帶我回山門,門派不大,門中之人卻都十分友好,看我資質不行,門中師兄師姐對我照顧有加,就這樣在門中安安穩穩的過了近五十年,這五十年來我都很滿足很快樂。


    我本以為我這一輩子都會這麽安安穩穩過完,誰知後來師尊修煉傷了肺腑,需要一味藥材,而我恰好有一靈獸弧鼠擅長尋物,它是師尊在我十歲那年送與我的生日禮物,一直伴我長大。


    一日我深入北方橫斷山脈,在十萬大山深處,弧鼠終帶我於一峭壁洞穴內尋得一株靈藥,我雖不識此藥,卻從弧鼠的感知中明白此藥對師尊的傷勢一定大有用處。


    可當獲得靈藥原路返回之時路遇一行修行之人,因人跡罕見,便高興的與他們交談了起來,他們大部分人雖年齡不如我,但都能感覺到修為比我高深,師尊一直便教導著我修行路上達者為師,我便都尊稱他們一聲師兄。


    我本以為他們也如山上的師兄們一般,相談甚歡間便把我此行的收獲與諸位師兄分享,而從他們的表情中我看出此藥一定十分珍貴,這讓我更是欣喜,對師尊的病更有把握了些。


    可似乎他們也需要這株藥草,拿出許多東西想與我交換,我不願,他們便想強搶,師尊一直告誡我在外莫輕易與人發生爭端,能退則退。


    我退了,雖悲憤,但弧鼠還能帶我去重新尋得一株。


    本以為事情就會這樣過了,可我欲轉身繼續尋藥之時,他們竟又看上了我的弧鼠,這次我並未多言,隻能立馬往深處逃去。


    他們似乎也並未急著追趕我,我沒有方向,奔行許久,許是太累了,至一荒蕪之地被一物絆倒,懷中弧鼠在看著我,我也在看著它,害怕恐懼如山般來臨,四十年來,我與它皆幼小之時相遇,山中師兄師姐們很忙,隻有它,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早以習慣。我從未有想過它哪天會與我分開,我不會,它也不會。


    可當他們漸漸走近我與弧鼠之時,我卻懦弱的害怕了,弧鼠依舊在看著我,它似乎很平靜,他們從我懷中把它抓走了,它依舊在看著我,似訣別,似不舍。


    它咬住了抓它之人的手,掙脫了出來,又向我奔了過來,可是,有一把劍出現了,就在空中,落於它奔向我的路上,就在那絆倒我之物旁邊,我第一次見它流了這麽多的血,滲入荒野中,也仿佛刺透了我的心髒,就仿佛心髒正被人擠壓攪動般。


    當那劍拔出之時,它依舊在看著我,它還在向我爬來,我能感覺到它累了,當它眼睛終於不在看我,當我世界破碎那一刻,仿佛又再感覺到了它,它要我握住它,我握住了,就在它身軀旁,那絆倒我之物。


    原來,你變成了一把劍,真好,你還在。


    趙高看著正注視著自己手中之劍似乎陷入沉思的李世空,頓了頓繼續道:“可沒想到那潮生閣的長老正好主修的是神識,元神恰巧已初成,許是由於第一次出劍,讓那長老逃脫了一縷元神。”


    “隨後潮生閣主帶人上門,當時還沒有人聯想到臨淵出世。但結果可想而知,師出有名,加上對方又隻是一方小門小派,誰都不好說什麽。可沒想到這一小門派卻都是有骨氣之人,哪怕到最後都對一普通弟子維護非常,被逼迫至死也不願透漏那弟子信息。逼死了幾個,逃了一些,門派也就散了。”趙高邊緩緩踱步說道:“雖潮生閣有理在先,對方門派雖小,但怎麽說滅人道統這種事情還是會讓人太過敏感,搜尋無果之下,事情也隻得告一段落。”


    “我後來回去遠遠的看了一眼師尊,他仿佛睡著了一般,似乎還能聽到他老人家露著笑容叫我世空。可是,我沒有再過靠近。”李世空終於抬起來頭,目無聚焦悠悠的道:“師尊曾說,萬物都是會死去的,誰都不例外,樹木的死亡會滋潤大地,野獸的死亡會裹腹於其他野獸,而我們的死亡會成就下一代。”


    “可當時我第一次對師尊有了不讚同,因為師尊並沒有問過下一代,想不想要這種成就。”李世空依舊淡淡的說道。


    許是見到李世空終於說話了,趙高也一笑接著道:“直至三年前,一人一劍朝陽初生之時現於潮生閣,如淵而臨,門下弟子皆瞬間暴斃,後潮生閣三大七境強者現身,戰不過片刻,皆喪於一劍之下。而後此人打坐於山門至日暮,臨淵閣一八境圓滿強者趕回,望山門破碎,攜盛怒之勢合道入九境,元丹初成。”


    說到這,趙高看著對麵之人似麵露興奮之色,不免提高音量道:“萬年來,這可是第一例合道境被人擊殺的記錄,哪怕他是剛入九境,元丹不穩,可擊殺者僅是一初入七境而又聲名不顯之人,自古神兵韻人,人育神兵,哪怕有遠古神兵臨淵之助,但僅四年時間便由三四境而入問道,本身就是不可思議。”


    那時見過師尊一麵後,我便帶著弧,順著師尊帶我回山門的路途一直徒步往回走,路上偶有停留,憶起師尊當時之言行與教導。


    ‘前麵就是本門山門,裏麵有許多你的師兄師姐,以後也會有許多師弟師妹。’


    ‘這是一隻幼年弧鼠,從撿到你之時到今日正好十年,為師把它贈與你。’


    ‘世空,你雖生性愚鈍,但修煉一途,道法萬千,為師能感覺到你一定會尋得自己的道。’


    ‘哈哈,真是個十分簡單有趣的孩子,為師以為你是在修煉,你卻告訴我你看了一天的枯葉與流水。’


    ‘以後你就叫李世空吧,世事皆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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