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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的暖陽為傅辰渡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光,平靜無波的眸中此刻猶如冰雪消融,些許暖意從眼底流淌出來。


    邵華池目光停頓須臾,喉嚨有些發幹,這是傅辰第一次對他笑得那麽坦誠,那層厚厚的隔閡正在裂開。


    知我為何稱你是國士而非謀士,謀士多為詭譎狡詐之輩,以自身利益為第一要務而不顧他人,從你能說出水能載舟的話便知你是不同的。


    兩人下了城門,幾個士兵在城下百姓的目光中端著一疊疊蒸籠來回走動,食物的香氣從細縫中溢出,令人食指大動,城牆下的百姓陣陣騷動,他們眼中異彩漣漣,看向七皇子的目光從陌生木然害怕悄然變化,這樣的變化對於這些千裏迢迢趕來欒京的百姓來說無疑是記憶猶新的。


    不遠處幾個帶著醫藥箱的大夫候在那兒等待差遣,若是良策聽了他的命令而去找來的,是坐最快的馬車也是不夠折騰的。邵華池似乎想到了什麽,恐怕也隻有那人才會如此了解自己的心思,“是你找來的?”


    “奴才想著,殿下心係百姓疾苦,便擅做主張,請殿下責罰。”傅辰躬身回複,不驕不躁。


    身後幾個被內務府調派給重華宮的伺候太監也跟了來,他們一路跟著,以傅辰馬首為瞻,絕不幹什麽沒頭沒腦的挑釁事兒。心想老太監讓他們多與傅辰學著點兒並非沒道理,七殿下不惜從皇貴妃那兒要來的太監定然有過人之處。貴主子們不喜歡過於聰明的太監,那麽聰明還當什麽奴才,但又不能不聰明,太過駑鈍貴主子用著不順手,這個度要把握好,要看上去笨,實際上能熨帖到主子的心裏,主子沒想到的已經提前做好了,這般下人才能真正被貴主子看在眼裏,如眼前這般。


    “你這樣體察本殿的心思,何罪之有?”一身戎裝的邵華池笑語,眼底的溫和怎麽都遮不住,顯然在他麵前的太監是頗受寵的,看到身上的鎧甲,表情微微一滯。


    “殿下可是不喜這身鎧甲?”傅辰發現這細微變化,已大約猜到其中結症,在確定奪儲之心後,每每上完騎射課,邵華池總是會與老師談論西部戰況,談之泛泛,隻做一個對此有興趣的皇子,也無人覺得一個容貌盡毀無母族支撐的皇子能走到那條路上,反而忽略了七皇子。


    回到重華宮後會與傅辰深入探討,傅辰對百姓的現狀較為了解,結合風土人情往往能令邵華池深思良久。


    從太.祖皇帝開創這晉朝盛世後,在位五十六年,後期歌舞升平,國力看似是諸國之最,但嬌奢風便逐漸養成並日益嚴重,連領兵打仗的戎裝與鎧甲都漸漸開始追求美觀,反而忽略了其真正功用。


    不得不說邵華池穿上這一身,英姿颯爽,若不是半邊麵具的遮擋,分明是個能夠吸引欒京眾多女兒家爭相搶奪的少年郎。


    “知我者非傅辰也。”他用著無人聽到的聲音輕聲回應,他的確不喜歡這種華而不實的衣服。


    拍了拍傅辰的肩膀,很多時候他都會覺得傅辰話不多卻能句句切中心中所想,這樣的契合令人上癮。


    城門下,有一人牽著馬走來,不料卻是熟人。


    六皇子邵瑾潭一臉微笑,有些刻意地忽略了身後低眉順目的傅辰。


    “七弟,不會不歡迎我不請自來吧!”他先發製人。


    “怎會,六哥能來弟弟喜出望外,這次還要多謝你仗義相助,隻是弟弟一下子還無法還你。”他素來與老六無甚瓜葛,這次迎接傷軍卻是不得不扯上關係了,能給傷軍準備軍帳與熱粥的銀子裏頭還有一大部分是問六皇子支出的。要說這麽多兄弟裏老六也和老二老三走的比較近,作為從小到大的兄弟他再清楚不過,老六生來是個鑽進錢眼子裏的人,無利不起早。


    這次邵瑾潭過來還真不是為了銀子,他是奉母之命。


    母妃有孕的消息傳出來後,陛下自然是最高興的人,對這一胎亦是格外重視,今日他去宮裏請安,不料被母妃告知此次能順利保下孩子,有一個人不得不謝。


    讓邵瑾潭萬萬想不到的是,容昭儀要謝的人是個奴才。


    “他隻是個奴才,此乃他分內之事,您堂堂昭儀,何必自降身份言謝?”一聽是傅辰,四姐姐那麽溫柔的人都反感的奴才,他怎麽都覺得這個奴才是有問題的,若不是有皇貴妃娘娘在,這奴才的命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瑾潭,那你可有見其他奴才能來提醒於我,並保守這個秘密直到母妃的胎像漸穩,即便他是奴才也是孩子與母妃的恩人,這份情母妃記著,近日母妃得了樣東西,你且交於他,便說是我的謝禮。”容昭儀氣質安靜,猶如空穀幽蘭,倒是比九皇子生母蘭妃更有些淡然無爭的氣息。


    容昭儀將一隻普通的木盒推給邵瑾潭,她原是想親自挑選些事物送給傅辰,不料皇貴妃來看望她時將這樣東西交給她,讓她秘密轉交,容昭儀與穆君凝是在宮外有的交情,她們私交從密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能這般交給她這個奴才在她心中地位自然是不同的,但她卻緘口不言,絲毫不詢問。


    “您讓他來您宮裏,交於他不是更方便。”說到底,邵瑾潭依舊是不願意的,一個奴才何需他特意跑這一趟。


    “宮裏人多眼雜,你去辦事為娘才安心。”


    後來邵瑾潭打聽了才知道這個奴才從福熙宮離開,進了重華宮,在自家七弟身邊,果然是個投機取巧之輩,倒是會找靠山。


    “不過是想過來看看,倒惹得七弟多心了,這筆銀子你何時有餘了再還即可。”邵瑾潭看著這些士兵恨不得把整個京城的包子店、粥店給搬空的模樣,詫異閃過眼底。


    他這個七弟平日由於容貌關係,與所有兄弟都不算親厚,加上老二老八一群人常常為難他,以前為明哲保身他也是不接近他的,沒想到他的性子在那樣的欺辱下非但沒有扭曲,在被迫接下這個差事後還能為這些百姓考慮,這份胸襟實在難得。


    “那我再此謝過六哥了!”


    鄂洪峰走了過來,像是完全不認識傅辰的模樣,“殿下,徐將軍與幾位副都統來了。”


    徐將軍,徐清?邵瑾潭一聽是這位老將軍,便讓七皇子先去。


    他這才看向傅辰,“是叫傅辰嗎?”


    “是。”


    “很有本事,上次見你也不過是皇貴妃娘娘身邊一條狗,這麽快換主子了?養不熟的白眼狼。”真是白費皇貴妃娘娘如此抬。


    “奴才不敢。”對邵瑾潭的話絲毫沒有波動,要在這個年代不犯錯至少也要控製好自己的脾性和沒必要的逞強好勝,而這點在宮中多年,已經用一次次教訓讓他刻骨銘心。


    “口上不敢,作為確令人不齒。往往是你這樣低賤的奴才秧子什麽都敢,什麽都做,是我說你賤還要對我笑,天生賤骨頭。”邵瑾潭冷笑,見傅辰還是那不冷不熱的乖順模樣,也有些不耐煩,他堂堂六皇子還不至於要欺負個奴才能高興的地步,若不是幾次糟糕的印象他還真的懶得理會,真是自降身份,“這是昭儀給你的謝禮,謝什麽你心裏清楚,仔細著點。”


    “奴才,無功不受祿,這都是奴才分內之事。”傅辰稍稍抬眼看了眼木盒,低聲道。


    硬是將東西塞到傅辰手裏,也不管他收不收,“不收是看不起本殿嗎?”


    說罷,已不想再多看這個巧言令色的奴才,走向邵華池。


    此時在邵華池麵前的,是個意外之人,徐將軍是大皇子邵慕戩迎接西征的主要將領之一,特別是他已六旬,屬老蔣,在軍中格外有威望,這次跟了不少都統和參軍,官銜都不低。他來接傷軍,不僅是因三年前那場暴動,更是因為他想親自迎接他們。


    他們互相行禮,邵華池先是送邵瑾潭離開。


    “對了,六哥,這是你這次慷慨相助的謝禮。”邵華池將一信封從胸口抽出,塞給邵瑾潭。


    邵瑾潭莫名,拆開信,躍於紙上的是極為熟悉的筆鋒,他曾看到過多次,次次都想知道這位先生究竟是何人。


    “七弟,你識得寫信的人嗎?可否引薦?”還沒看內容,邵瑾潭略帶緊張詢問。


    這位先生才華橫溢,先是認識皇貴妃娘娘,現在又認識自己七弟,若是得了他,他有預感,他的生意將遠遠不止如此,此人與他合作是珠簾合璧。


    邵華池搖了搖頭,“他隻讓我把這封信交於你,便能表達感謝之意。”


    看上去,邵華池與那位先生也是不熟,邵瑾潭有些失望。


    他還是仔細看了信上的內容,內容並不多,卻讓邵瑾潭久久不能言。


    信中隻提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整合吃食、衣物、胭脂、首飾、歌舞等店,形成一條皇城的娛樂一條街。


    若是這樣,將是一筆巨大的財政收入,那些平日富得流油的貴族門閥,官員府邸還不是會乖乖掏錢。


    捏緊信封,邵瑾潭這是一次絕無僅有的商機,他必須馬上進宮麵聖,“七弟,這份人情可讓六哥我不知如何是好,六哥記著!”


    巡防隊的人看到京城策馬的人是當朝財神爺六皇子,哪裏敢攔,一個個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邵瑾潭邊朝著皇宮方向前進,邊覺得哪裏有些說不上的怪異。


    以前他在想,皇貴妃娘娘不能出宮,身邊這樣的奇人,有可能是個奴才。


    隻是他不知道是哪一個奴才。


    但現在顯然這位先生還認識邵華池,貴妃娘娘與邵華池有交集的奴才。


    腦中劃過傅辰的臉,卻馬上失笑。


    怎麽可能是那個吃裏扒外的賤骨頭呢,那樣驚才絕豔的人物絕對不會是一個小小太監!


    他真是瘋了。


    邵華池見人不顧京城內不得策馬的規矩,騎上馬飛馳而去。


    他看向正在做準備的傅辰忙碌的身影,六皇子這條線,算是牽上了。


    [殿下,想要後勤無憂,便不能缺少銀子,整個皇城誰最能生銀子?]


    傷軍走得很慢,有些人全靠著意誌力撐著,他們中有些人缺了胳膊斷了腿,會由還完好的士兵用木車拉回來,他們望著高聳的城門,知道那是他們的終點。


    這裏還有三年前參加過鹿洵之戰的人,他們是親眼目睹朝廷怎麽對待他們這群無用之人的,對於撫恤的銀兩已經不抱期待,隻希望不要再承受二次傷害。


    但這次不一樣,他們隱約看到城牆上飄舞著巨大的晉國戰旗,在獵獵秋風中飛舞,激烈的樂曲從城牆那兒傳來,這是在迎接他們?邵華池的紅色披風在空中飛舞,他滿臉肅靜在城牆上方撫琴,這是迎接士兵的最高禮儀。曲調透著血戰沙場的慷慨激昂,隻是聽著令人激情澎湃,前半段他們眼中似乎看到了錚錚鐵血,殺死羌蕪人保衛國土的雄心壯誌,後半段卻是脈脈溫情,讓他們想到了家人、故土,疲憊的心靈好似受到了洗滌,一曲完畢,不少疲憊無比的士兵嚴重閃著淚光。


    邵華池帶著守城將領以及那幾位不請自來的將軍一同前來,當看到徐清,不少士兵都喊了出來,“徐將軍!”


    “眾將士辛苦了。”徐清緩緩道。


    “我們不辛苦!”“對,咱還有力氣著呢!”“不疼!流血不流淚!”


    這些錚錚男兒一個個揚起淳樸的微笑,那笑容在斜陽的籠罩下,散發著永恒的光輝。


    接下來,所有人都知道這次他們可以在城牆下的軍帳裏住到傷勢愈合為止,期間開銷都由七殿下負責。不但發了比以往幾年都還要多出好多倍的撫恤金,甚至還能有熱粥喝,有軍用帳篷住,聽說這全是七殿下的私庫支出,當邵華池帶著傅辰親自來探望這些受傷將領時,一人跪下,其他人隨著趕來的家人訴說,全體都跪了下來。


    無論邵華池說什麽,都久久不願站起,還是趴在地上,邵華池給的不僅是這一飯之恩,一場治療,還是尊重。


    這樣的氣氛,無論是誰,都容易被感染,直到邵華池也忽然對著一群將士下跪。


    一個這樣的天潢貴胄對著他們這些無用之人下跪,這是何等令人難以置信。


    他這一跪,身後一竿子奴才全部跪了下來,誰能承受皇子這一拜,傅辰在身後更是理所當然跪了下來,低著頭,唇角微微一揚,這算是邵華池的首秀,而現在算成功了。這個男人擁有近乎可怕的政治直覺和能屈能伸,這行為可並非自己提醒,而是邵華池自己的決心。


    “殿下,萬萬不可!”徐清出聲阻止。


    邵華池搖了搖頭,堅持跪在地上,行了大禮,“是你們為守護晉朝國土流血負傷,是你們保家衛國為我們換來了和平,是你們在戰場上沒有後退!我是晉國的皇子,也是晉國人,為何浴血奮戰的將士不能受我一拜!”


    邵華池的話太堅定,振聾發聵,砸進在場所有人心裏,包括偶然路過要進城的百姓。


    這是他們用鮮血和血肉擁戴的皇室,這時候邵華池的容貌缺失已經不重要,在他們眼裏這是最令他們發自內心喜的皇族成員。


    徐清等將領在發現勸說邵華池無果後,也跪了下來,當聽到邵華池的話後,不由得回了大禮,“殿下,吾等代眾將領謝您對士兵們的援助!”


    離開城門時,傅辰經過徐清身邊時,聽到他不由感慨了一句,“若是大帥還在好了。”


    傅辰猜到,這位大帥說的應該是戰無不勝的樓昱大帥,還未到四十已滿頭白發,生平從無敗績,行兵帶軍的大將之才,若不是他離開軍營,也不會讓徐清一把年紀了還上戰場。樓昱悲情一生,兩個兒子戰死沙場,未留一後,妻子也因悲痛欲絕而辭世,整個帥府隻有他一人,後來他犯了事趁著皇帝已開始忌憚他時交出兵符,從此隻當個閑散的一等侯,再不過問朝堂,近來更是聽聞他當起了乞丐,全然頹廢自棄,無人能勸說他。


    傅辰理解這樣的感受,等死的感覺。當年妻兒相繼離世,他亦是覺得活著與死了已沒區別,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邵華池在城牆外的事很快傳到了宮裏,特別是大皇子一派的人,直言邵華池丟了皇家顏麵,雖說立意是好的,但行為卻不恰當,當時明明可以用另外方式來表達,應得懲罰;也有說七皇子心性純孝,他說的那段話也被拿了出來,認為他純粹是發自肺腑之言,不應如此降罪。


    這些官員多為中立,其中一大部分是武將,有一個尊重他們武將的皇子怎能不喜呢。


    朝堂上對邵華池的處置鬧得不可開交,晉成帝並未定奪下了朝。


    事後,在禦書房晉成帝詢問各位皇子處置意見,大皇子自然偏向處置邵華池,九皇子則是為邵華池說了兩句點到即止,說得有理有據。對這位神童兒子晉成帝向來偏有加,加上之前為了處理疑似沈驍同黨的官員讓邵子瑜得罪了不少人,這份愧疚疊加上去,讓晉成帝不禁為邵子瑜的兄友弟恭表示欣慰,他當然希望這些血濃於水的兄弟能夠相處融洽,便也赦免了邵華池失了皇家顏麵的罪,不獎不罰。


    晉成帝卻不想想,他當年為了得到皇位手刃了好幾個兄弟,現在卻要求自己的兒子們和睦相處,豈不強人所難。


    但七皇子仁民物的好名聲卻是傳了出去,取代原本對七皇子容貌上的妖魔化,從一個空洞的概念變成了活生生的人,走進大眾視野。


    也是邵華池在迎接傷軍時的“出格”舉動,令人忽略了他已經走入朝堂,走入百姓視野,走入奪嫡之戰。


    當然其他皇子不會真以為邵子瑜會那麽好心,那行為已經說明了一件事,邵華池已經站隊。


    一次尚書房下課後,大皇子等人與邵華池一同離開。


    “七弟,獨善其身才是聰明人該做的。”邵慕戩冷冷提醒。


    你說你一個容貌盡毀的,是不站隊以後也有你一份,做個閑散王爺不好,偏偏要加進來,最可恨的是選了老九,這是根本沒把他這個老大放在眼裏啊!


    “臣弟謝大哥提醒。”


    “嗬嗬,且瞧著吧,由不得你後悔。”


    邵華池恭謹目送幾位皇子離開。


    與此同時,七皇子要去了前段時間宮裏爭相誇讚的皇貴妃加忠奴的事,還是被傳了出去。


    什麽七皇子仗著寵信強搶一個奴才,什麽皇貴妃被皇子威脅論還沒出來,宮裏傳出了可信度最高的版本,原來是七皇子被惡犬咬傷期間很感念這個奴才的悉心照顧,便開口向皇貴妃要了,作為庶母,皇貴妃自然是擁有大家氣度的,隻是個奴才,晚輩想要沒有不同意的理。


    倒是兩人傳出了美名,一個是護皇子的皇貴妃娘娘,一個是重情義的七皇子。


    傅辰從現代而來,清楚流言猛於虎的道理,早早讓人準備了這樣一套說辭,說著說著自然所有人都信了。


    這流言的傳播,要說起來還要多虧劉縱,劉縱當時替他把監欄院的人分派到各個地方,能提升的提升,現在這流言傳出去,找不到出處又自然而然,靠的是原本監欄院的太監們。


    隻是要個奴才,隻是件小事,這事情卻傳到了皇帝耳朵裏,皇帝自然也聯想不到什麽黨爭,犯不了忌諱。


    大多皇帝都是如此,他還活著看不得什麽兄弟鬩牆的戲碼,也不允許有皇子窺覷他的皇位。別說老三和穆君凝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老七可是從出生沒繼位的可能,這樣一對沒有親緣的母子能這樣相處融洽,是晉成帝也覺得老懷甚慰,忍不住在梅玨的飛羽閣裏又多用了一份飯。


    “皇上今日好似很高興?”梅玨親自為晉成帝布菜,柔聲說問道。


    “你可知老六進宮來說什麽?”


    為晉成帝夾了一塊肉狀物,“說了什麽?”


    “他居然說,要打造欒京的娛樂一條街,要集合所有吃的玩的,真是個孩子,成日隻想著這些不務正業的東西,不成體統!也不知怎麽想出的餿主意!”晉成帝笑道,不過他也並不是斥責六皇子,反而隱隱引以為傲的模樣,老六這提議他也與戶部尚書談過,這是百裏無一害的想法,若是真的建成,不怕收不回銀子,屆時國庫不會常年處於過於吃緊的狀態,對於剛剛打完仗元氣大傷的晉國來說,是個好消息!


    “這調皮還不都是陛下您慣的,若陛下開明,六殿下哪裏敢說呢?”梅玨垂下的眼眸,閃過一道精光,“那陛下是同意六殿下的提議了嗎?”


    “我讓他好好做個章程上來,再和幸元龍那老家夥好好合計合計,這可不是小事情,前麵的投入還要他自己個兒掏腰包,想從老幸那鋸子嘴裏討銀子可不容易。”幸元龍,戶部尚書。


    晉成帝嗬嗬一笑,梅玨這話也是在說他們父子感情好,心情倍兒好。


    “陛下英明,屆時京城更熱鬧了。”


    晉成帝哈哈大笑,吃了一口肉塊,“嗯?這味道怎的似肉非肉,味道倒是新奇。”


    忍不住又塞了一口,發現的確沒吃過這麽奇怪的菜。


    梅玨微微一笑,“陛下對素食不喜,臣妾覺得龍體為重,便研究了下如何將素食做成肉食的味道,陛下可覺得還能入口?”


    “這是你自己做的!?”晉成帝經常能吃到妃嬪為自己做的湯羹飯菜,這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但是那些所謂親手所做有多少貓膩不好說了,他也知道這些妃嬪能在裏頭看個火候或是切個菜已經算不錯了,最後還是要宮女或是掌廚來做。


    但他知道,梅玨說是自己做的,定然是真的她親手所做。


    胸中激蕩著感動久久不能平複,忍不住握住梅玨的手,所有話梗著,隻是忍不住拍了拍梅玨嬌嫩的手背。


    在宮裏,無論是下人還是妃嬪,算是皇太後還不是依著他的口味,樣樣葷菜,大魚大肉為主,哪個肯願意為他親手研製怎麽把素食做的好吃,哪個又在乎他的身體了,是真的在乎又有幾個人敢當著他的麵勸他,不怕龍顏大怒?


    梅玨怕嗎?也許是怕的,但是她還是做了,隻為了他的身體考慮不惜冒險,這份濃重的心意他又怎會領悟不到。


    “這宮裏,也隻有你了。”晉成帝長籲短歎,人生得此紅顏,夫複何求?當著下人的麵,晉成帝說不來那些肉麻的話,但跟了久的奴才哪裏看不出來,這位梅修容那是晉成帝心尖上的。以前那些受寵的,陛下哪個不是賞賞賞送送送的,從不費什麽心思,但哪個能得他這樣的表情,時不時噓寒問暖,又有哪個能讓陛下到現在都沒翻牌子,是不喜歡還是太過珍稀,這見仁見智了。


    晉成帝對當木樁的安忠海道,“傳朕旨意,梅修容勤勉柔順、安貞葉吉、性資敏慧,深得朕心,即日起晉封為從二品妃,封號梅。”


    “陛下!”梅玨大驚失色。


    晉成帝猛地封住了梅玨的嘴,眼含柔和,“朕知你並不在乎這些虛物,隻是朕總想為你做些什麽,若你真的心中有朕,哪怕隻有一點點,也不要拒絕朕。”


    這宮裏每個女人都想晉升,嘴上謙和忍讓,晉成帝隻是不想理會後宅之事,他要的是妃子們能給他帶來快樂,其餘的又有何關係,這些妃子再如何鬥,也是想博得他的注意,是後宮之樂。


    但梅玨不同,這個女子太單純善良,即便是朕如此逼迫她,她也不忍心真正怪朕,讓朕怎能不對她好?


    梅玨跪下謝恩,別說是梅玨,是身後一幹人等也是驚異莫名,這是短短幾個月從小小三品姑姑晉升到妃的第一人。


    後宮,又要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了。


    這當然是後事,此時梅玨正陪著晉成帝探討由珍懿皇貴妃所著的《南清方儀》,由梅玨的熟讀與自己的見解更讓晉成帝確定她是真心敬自己的母妃,這裏,他能說出真心話,為何不能獨獨這裏?


    ——晉.江獨家,唯一正.版——


    吉可悄悄來見傅辰,到的是傅辰在重華宮的屋子。劉縱在手術後,傅辰沒有辦法時刻照顧的時候皆是他在做,劉縱也把這孩子當做自己孫子,倒是親力親為地教導,經過姚小光的事加上監欄院大大小小的事,這個孩子的目光越來越沉靜,他已漸漸被這共內外的環境通化。


    傅辰每每看到,都有些發酸和慶幸,他不想再遇到第二個姚小光。


    這次吉可借著內務府送冬季的份例順道過來的,並不能長待,他帶來了一個劉縱聽到的消息,陛下恩準了薛相告老還鄉,攜家帶口離開欒京,今日頒布的旨意。


    薛相五十都不到,哪來的告老還鄉?


    薛雍是二皇子的人,在國宴那日傅辰覺得二皇子出現在瀟湘館後門很古怪,後來詭子等人追蹤過去也沒查到所以然來,但傅辰卻是由此盯上了二皇子府的動靜,薛相的離開意味著什麽,也似乎證明了他某種想法……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捏了捏小孩的臉頰,吉可現在也是正四品太監了,卻沒覺得被冒犯了,反而像貓兒似的蹭了蹭傅辰溫暖的掌心,這一絲溫暖是他在宮裏的溫暖,“不辛苦,傅哥你才是最累的……傅哥,我好想他們。”


    “待他們忌日那日,我將他們葬下。”現在,陳作仁和姚小光的骨灰盒還在他這裏保存,他要那把親手殺了李祥英的匕首祭奠他們的英靈。“逝者已逝,你要將他們的份一起活下去。”


    吉可狠狠點頭,他知道傅辰的意思,是讓他別難過,即便難過也不能被別人看到,傅辰這是在教他做人,傅哥已經是他在這宮裏最大的親人了,他不聽傅哥的聽誰的。他不是剛進宮那會,分不清善惡,他也同樣明白劉總管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夠有用,在以後幫上傅哥的忙,所有他們的傳話他一個字兒都沒泄露過。


    待吉可走後,重華宮裏的一個小宮女戰戰兢兢地過來,雖然極力克製自己卻還是臉色蒼白,“傅爺,您快過去看看!”


    小宮女叫喜兒,是老宮女碧青手下的,應該是聽了碧青的話過來喊傅辰。


    “出什麽事了,你先說。”


    “殿下……殿下說要休了田夫人。”


    快到寢的時間,難道那田氏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傅辰到的時候,一屋子跪著人,邵華池隻披著一件外袍,神色陰沉地盯著田氏。


    傅辰也順勢跪了下去。


    “過來,伺候我更衣。”見是傅辰,他表情不變,眼神稍稍回暖。


    “是。”


    “全部退下。”


    果然,讓傅辰來,殿下的脾氣不會太過暴躁。


    “殿下,請寬恕奴婢。”田氏眼閃淚光,不知所措。


    邵華池陰晴不定,並不說話,屋內氣氛依舊緊繃。


    無論田氏做錯了什麽,現在處罰田氏都不是好的時間。


    “殿下,田夫人對您向來盡心伺候,想必是無心的,您先消消氣可好?”傅辰溫聲道。


    “都滾出去!”他當初是怎麽眼瞎,會覺得田氏的氣質與傅辰有些許想象?


    這根本連本尊分毫都不及!


    田氏走出前,感激地看了眼傅辰。


    為邵華池更衣後,安忠海到了門口,說是陛下傳召,約莫是近日送走了兩國使臣又派人中途重傷了兩國使臣,這當然也是朝臣最終商定的主意,本來兩國使臣在晉國不敢開戰,但出了晉國的國土,他們都希望致對方於死地,誰都沒想到晉國會橫插一杠,讓他們各自認為是對方派來的人,兩國開戰在即,這不晉成帝幾日都有些情緒高漲,幾乎每日都要邵華池過去陪著下下棋,龍寵正盛。


    召的是皇子,還是在養心殿,後宮妃嬪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邵華池離開前囑咐晚上不必等,先去自己屋子裏休息。


    傅辰才問向碧青,“剛才怎麽了?”


    碧青將之前的事敘述了一遍,原來是邵華池在後殿沐浴,邵華池因容貌關係,從不讓人伺候,田氏一直被冷落,加上晉成帝那兒催的緊,怕自己處子之身被識破,情急之下衝進了浴池,好似見到了麵具下的邵華池,嚇得魂飛魄散,直喊著妖怪,也難怪殿下如此發怒了。


    哪個皇子能被自己的女人這樣喊。


    待陪完晉成帝,邵華池回了重華宮,卻不料在外間看到合衣坐在地上等他的傅辰,這幾天陪著他在宮裏宮外忙活著,不少事都是傅辰在打點,幾乎沒什麽睡覺時間,難怪他會累到,邵華池有些心疼,靜靜望著傅辰。


    宮燈的暖燈照在傅辰臉上,一片溫馨。


    他像是受了蠱惑一般,走了過去,摸著這張還顯稚嫩的臉頰,原本被冰寒了的心,居然有一絲絲暖意流淌,他緩緩靠近,直到對上傅辰忽然睜開的眼。


    傅辰還有些不清醒,看到邵華池的麵具,忽然清醒,“殿下,奴才該死!”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瞬間收回那一絲動容與無措,邵華池狀若無意道,“起吧,今日我讓詭子他們守夜,你去好好休息。”


    “是。”傅辰迷迷瞪瞪地準備離開,嘴裏還在說著,“九殿下這次幫了您,定然會有下一次試探,這是您讓九皇子信任的最好時機,屆時您定然會明白如何做……”


    “我知道,你快去休息!”聽著傅辰這模樣還在那兒說事,邵華池不知是心痛多一點還是氣憤多一點。


    在離開前,傅辰忽然說了一句,“殿下,您從來都不醜。”


    至少在我眼裏,容貌從沒那麽重要。


    邵華池聞言,再看門外早已沒了人影。


    張了張嘴,隻覺得心跳如鼓,臉頰像是喝醉了似的駝紅,嘖了一聲,“真狡猾。”


    邵華池沒想到那麽快碰到了邵子瑜,還是在宮外。


    詭巳報告說東榆巷有人想要刺殺這幾個從西北帶來的人,隻是傷了人最終也沒把人給劫走,已是萬幸。


    顯然,有人不想這幾個人去麵聖,本來還想等這幾人的狀態“更糟糕”再給父皇看,看來是必須提前了。


    出了門,一輛平凡無奇的座駕停在門外,也不知停留多久,邵華池遽然瞳孔萎縮,又回歸平靜。


    一侍衛將簾子撩起,邵子瑜從內探出身子,朝著邵華池露出淡淡的笑,下了馬車,看了眼這個略顯平凡的宅院,邵子瑜拿出一條絲質巾帕捂了下口鼻,似乎不習慣巷子裏的味兒。


    他這七哥也不愧是從小那般環境裏長大的,選這種落魄的地方也絲毫不嫌棄,也是能屈能伸。


    “九弟,怎的有興致來我這外宅,正好要尋你,這到省去了麻煩。”邵華池迎了上去。


    邵子瑜微微闔眼,瀲灩冷光沉澱,湊近邵華池道,“怎麽,我來的不是時候?還是七哥還要瞞著我呢?”


    刹那間,邵華池臉上的笑容凝固。


    邵子瑜又怎會那麽湊巧的在這個地方!


    為何他剛才在室內的話,會被知曉?那是發生沒多久的事。


    這話一出,從一旁詭子的角度都能感到邵華池緊繃的肌肉和微顫的睫毛,邵華池指尖有些粘膩,才幾個瞬息的功夫感到手掌滲出的汗漬。


    是有,有內鬼……那個內鬼是誰?


    又存在多久了?


    這讓邵華池無端端滋生出一道由脊梁骨蔓延而來的寒意,這是一種命運無法掌控的感覺,忽然他想到了什麽,麵上不動聲色,好像無形中有個人講那隻手貼在他的脊梁上,阻止他的後退的步伐。


    他已經知道昨晚,傅辰的話中含義。


    見邵華池全程呆滯的模樣,滿意地笑笑,他要的效果已經有了。


    “七哥,看來弟弟的確來的不是時候,那便先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邵子瑜坐在馬車中,他身邊的心腹輕聲道:“您這樣做,七皇子真的會乖乖聽話嗎?”


    “我這七哥現如今可是香餑餑,他雖選擇我卻並不誠心,若不能這樣鎮壓一番我如何能完全控製住他,再說大哥也不會袖手旁觀,他這次是要真正投靠我了。”他如此突兀出現,才能讓邵華池有所警醒,對他又敬畏又害怕,對他的手段有所忌憚,才能乖乖扶手陳誠,讓七哥看不懂自己,是這次邵子瑜的目的。


    “殿下高招!”心腹讚歎道,不愧是她們智謀無雙的九殿下。


    “非也,這主意可不是我出的。”邵子瑜心情看似很不錯,對著心腹道,“你猜是誰出的?”


    “那是太傅?”


    邵子瑜搖了搖頭,“一個你想不到的人,那個叫傅辰的小太監。”


    “但他不是七殿下的人嗎?”


    這也是邵子瑜曾經的疑惑,那還是在禦書房外兩人遇到的時候,他提出侍膳的事兒,小太監非常機靈,直接同意了,並在之後來侍膳時提出了讓七九聯盟更為牢固的辦法。


    傅辰告?


    ?了邵子瑜,七皇子在宮外的一個據點。


    那人跪在地上,那麽低眉順目,口中卻說:“若是您忽然出現,七皇子沒有防備之下,定然會驚嚇莫名,對您產生敬畏,又對您的手段折服,您再表現出心胸,屆時定然會為您所用。”


    “你是七弟的人,為何幫我?”


    “一,奴才覺得七皇子與您遲早是一條船上的人,隻是現在因無謂的糾葛才才未能真正精誠合作,奴才何不加一把火呢?二,奴才覺得您無論在任何方麵都高於大皇子,相信天下百信也更願意擁戴一位英明君主,奴才遲早是您身邊的奴才,早晚有何區別?”傅辰垂下視線,口中話語真誠。


    邵子瑜望著這個奴才,久久不能回神。


    這個奴才,是在向他效忠嗎?


    其實這也是一步險棋,傅辰知道自己已被邵子瑜注意到,也許是之前的惡犬事件,也許是後來阿芙蓉事件,這位皇子大約能看出他與邵華池的關係,在禦書房門外點名,也是一種試探,既然他要試探,他給他一個更大的炸彈。


    “多智近妖,這樣的人留在老七身邊,本殿……倒有些不放心,幸好,隻是個太監……”既然不放心,還是殺了好。


    在宅門外,邵華池冷汗滑了下來。


    “主上!”詭子垮了一步攙扶,卻被邵華池打掉,他捂著臉,陰森的笑從指縫間流出。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邵華池笑得淚水都飆了出來。


    他忽然那天,傅辰提醒的話,“這段時間九皇子的試探已經結束,他會希望進一步收攏您,奴才會稍加引導,屆時您自會明白。”


    傅辰沒有明說,是怕邵華池事先有準備,無法做出適合的表情,以達到欺騙邵子瑜的目的,邵子瑜多觀察入微的一個人,豈是輕易能欺騙的。


    邵子瑜想要個收攏他到羽下的契機,於是傅辰主動提供了,一拍即合。


    邵子瑜會認為他的突然出現,給自己造成重大衝擊,會自然而然給他造成震懾,他會不由自主想:


    一、為何邵子瑜知道我這裏有據點?


    二、他何時知道的?


    三、誰是內應,不然如何知道我剛剛在屋內的談話。


    這不但讓邵華池害怕,更會忌憚邵子瑜,從而乖乖聽話,對方指哪兒,甚至會怕邵子瑜給自己使絆兒。


    於是邵子瑜要了他這個人,而邵華池也能讓自己真正依靠過去。


    甚至邵子瑜不會懷疑傅辰的目的,這樣一個聰明又考慮周到的屬下,才值得他費盡心機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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