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采石場大火迅速蔓延,黑煙滾滾竄入上空,照亮了這片漆黑的領土。


    李變天從懷裏掏出一把細小的顆狀物,看著像糖豆般,朝著四周一撒,隻見周遭空中爆開無數小火花,還發出了清脆的啪啦聲,這是一種改良的小型煙火,取名為:吐放珍珠。定格低廉,是李變天打算從明年過年開始在戟國範圍內推廣的煙花品種,可高價賣給通貨商販運輸到他國賺取暴利,而在戟國本國內算平民也是用的起的,用來圖個喜慶,他身上的這一小袋是火器監授命大臣給的最新樣品。


    這各處發出的脆響結合閃光,成功吸引住了一大部分要集中到這裏的人,他們遁著聲音找去,荒草叢中一時間響起了嗖嗖嗖的坎草聲和揮劍聲。


    聲東擊西,是李變天緊急狀況下的策略,當然還有一點亦是他的考慮。這樣一群高手是天然的優勢,但缺點亦是相當明顯,武功高強是顯而易見的,不過他們隻是被邵華陽臨時集合起來的一群人,毫無組織紀律性,更不要說集中打力這樣需要團隊協作的情況,是不可能實現的,他們每個人都試圖立功,這在一開始注定了這群追兵各自為政。


    傅辰抬頭看了眼情形,頓時恍然,明白了李變天的深層用意。


    除了發現李變天在短短時間利用彼之短處分化這群人外,他還想到了沈驍的自爆,想到了當時的煙.霧彈,霹.靂彈等等武.器,心中不住感慨,李皇真人比起資料上的更令人忌憚,他掌控著熱.武器的主要銷售渠道和生產,卻隻把那些最初的劣質產品推廣到他國,博得他國好感的同時,間接挑起了戰爭,進一步削弱他國實力,然後理所當然地作收漁翁之利收編這些國家,再利用這些火.器賺上一筆筆巨額,然後投入開發與生產,很顯然李變天明白軍事實力才是他強大的根本。


    發展正業的同時也不耽擱副業,用了些障眼法。製作出這些精美的煙花炮竹,娛樂了自家民眾更是讓他國放鬆了對他的警惕,隻讓人以為這是個不誤正業,隻知吃喝玩樂的皇帝。


    晉國拿什麽去和李變天拚?特別是在李變天的爪牙已經慢慢滲透晉國權力中心的時候。


    傅辰並不知道,如果沒有他的破壞力形成的連鎖反應,李變天這會兒已經通過沈驍、蔣臣、宮內外的眼線形成了一個緊密而牢不可破的大,而不是現在被晉成帝一次次清洗完全打破了李變天計劃的局麵。


    在那電光火石的轉瞬間傅辰想到了許多,在他沉思之際發現嘴裏被塞了一顆什麽東西,對方覆著薄繭的指腹劃過他的唇,快速推進他的口腔中,所隱含的意思不必言喻:吃下去。


    傅辰咬住藥丸,喉嚨一滾吞了下去。


    當然不是信任李變天,隻是在這種情況下,李變天直接把他扔了能一了百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會被當做同黨而被誅殺,何必這樣多此一舉,吞完藥後他緊緊箍在李變天脖子上,寒濕的頭發貼在對方□□的頸部,寒冷氣溫與溫熱的體溫交織,流出的汗水很快被空氣凍成了冰,也許對李變天來說隻是抱了一隻沉重的冰塊,共同麵對生死的氣息在這一刻迸發,他似乎能理解為什麽這個男人能夠吸引那麽多有才之士致死追隨,因為他表現出了非凡的魄力,還有傅辰都不得不承認的人格魅力,那是在任何時候都不會丟下自己的屬下。


    劍刃切割血肉的疼痛沒有令李變天眉頭鬆動,那柄插入他手中的劍甚至抽不走了。一瞬間他周遭的氣流仿若凝固不動,臉上多餘的表情全部被收回,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再多做任何多餘事,充斥著殺氣的眼瞳宛若一條吐著信子的巨蟒,全身的氣勢猛然暴漲,在對方喊出話的刹那尋找到破綻,將所有內勁集中在手中,那柄寶劍似乎發出一陣悲戚的哀鳴,反作用到使劍之人。


    隔著草叢那人被劍柄撞到五髒六腑,疼得滿頭冷汗也喊不出來,李變天的力道控製地剛剛好,確定擊中此人後,李變天才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一直掛在那兒挺屍的傅辰,忽然湊到李變天耳邊,說了幾個字,又從懷裏拿出一包表麵蟬翼般薄的藥粉袋給他,天色太暗,隻是零星火光讓他看不出這袋子是什麽材質。


    李變天聽到傅辰說完的那幾個字,頓時覺得此人果真是市井之流出生,居然連這麽殘忍的主意都想的出來。


    並非傅辰願意濫殺無辜,隻是在你死我活中,他選擇保全自己罷了,從上次和梁成文匯合後,傅辰隨身小行囊被補充了許多“成員”,能夠應付不少突發狀況,當然這些東西盡可能少的在李變天他們麵前用到,他可不想被提防。


    “小心點,這個袋子很薄,一用力會戳破。”傅辰提醒道,他可不想做什麽未損人先損己的事情。


    傅辰這種類似於警告的語氣,李變天是不習慣的,不過他的手下什麽能人沒有,性格不怎麽樣的大有人在,是有些出格他也不會太在意,明白這時候傅辰的提醒無可厚非,也不著氣。


    李變天背著後麵的人形偶,彎身把藥粉袋掛在倒下之人的胸口前,將他舉起扔向半空。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把那些被小鞭炮影響的高手們注意力給轉移過來,時間也剛剛好,因為那群高手在鞭炮響起的地方搜索加尋找花去了一部分時間,但他們並不笨,很快會發現自己是被戲耍了,那麽接下來是大規模查找,到時候反而難以逃脫了。


    在這個時候,李變天把那“人形藥包”投入這個戰場,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那個渾身痛得抽搐的劍客被扔到了遠處草叢,他的身體接觸地麵前,胸前的那個藥包表麵因為壓迫力而急速爆.破,藥粉頓時飛散出來,當接觸到那人裸.露肌膚時,宛如被一隻隻細細密密的螞蟻啃噬掉一塊塊血肉般,很快形成一個個血洞,他淒厲的慘叫吸引了所有人過去,痛得不停在草地上打滾,原本隻是接觸了一小塊粉末的他,因為滾動,幾乎全身上下都被染到粉了,身上的衣服也因為被藥粉腐蝕灼燒成了密密麻麻的洞。


    昏暗的光線,讓那群高手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不小心觸碰到了這個打滾的人,特別是這個人因為太痛了而不停求救,誰過來他拉住誰,不多時,這群高手都被染到了藥粉,皮膚受到不同程度的腐蝕。


    亂成了一團,哪裏還有人顧得上別人,這個藥粉隻要沾上了,好似洗不掉了,會持續不斷的腐蝕著,宛若跗骨之蛆。


    這時候才有個驚恐的聲音驚悚地喊道:“是腐屍粉!”


    這樣惡毒的藥粉,是非常少見的。江湖上盛傳的十大毒.藥之一,因為它接觸有溫度之物會融化腐蝕的特點,被列為劇毒前三甲,但它已經失傳了很久了,曾經有傳說,除非是藥王傳人,不然是不可能做出這種毒粉的,而藥王已經成為江湖上的傳說了。


    其實一開始李變天也驚訝傅辰能拿出這種東西,但一想到傅辰拿出那藥包躊躇又肉痛的模樣,想來這包藥粉也是花費了不少代價才得到了吧,難怪那麽寶貝,一直不願意拿出來。大約這麽點量,然後全用到這裏來了。


    李變天一直堅信一個道理,是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無論何時都不能小看任何人。


    “別問我哪裏來的,我不想說謊騙你,但也不願說。”傅辰趴在李變天背上,語帶倔強地說道。


    明顯的,傅辰沒編造任何理由,他不想說自己是怎麽得到這個藥粉的,一個理由需要多個謊言來支撐,他可不認為李變天會看不出來,與其瞎編還不如坦白,這樣坦誠又略顯囂張的態度,一方麵體現了他的性格使然一方麵打消了人的顧慮。


    是再聰明的人,都逃脫不了一個思維慣性。


    是麵對一個有漏洞的謊言和一個“我願意不說,但也不想謊話騙你”之間,會更欣賞後者。


    “不必勉強自己。”李變天又恢複了平日模樣,語中似乎透著笑意。


    這時候李變天之前喂的那顆藥丸在胃中化散,淌入四肢百骸,傅辰覺得流失的體力正在一點點恢複,那顆藥丸應該相當珍貴,居然能恢複神智和精神。


    成功解決了這一波人,李變天也不拖延時間,直接拖住了傅辰的腿,兩人一路衝出了荒草叢。


    但接下去的場麵,卻令他們有些錯愕。


    放眼望去,這是個呈現三角體的平地,與其說是平地,是一個小山崖更為恰當。


    而山崖下方,是黑黢黢的湍急河流,看著平靜,卻猶如一隻巨獸吞噬萬物。


    他們隻站在上方,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水汽……


    ——晉.江.獨.家,唯.一.正.版——


    邵華陽沒想到李變天居然這麽心狠手辣,在泥石路上灑滿了油,那火竄起來的速度很快,宛若蜿蜒火龍,哪怕他拚命跟隨死士逃出采石場,也依舊犧牲了幾個人,能近跟著自己的都是親衛,也是母後和丞相精心培養出來的,從小負責他的安全,也因為有這樣一群人的存在,他才能夠安全逃出欒京,不讓李變天的人和晉成帝的軍隊發現。器重每一個都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這些全是他將來登基的臂膀,但現在卻看著這些人被火海吞滅,他怎能不心痛,那些淒厲的叫聲不絕於耳。


    一旁狼狽的親信總算滅掉了身上燃燒的火焰,忍著劇痛看到身後采石場變成了火中廢墟,而更他們觸目驚心的是邵華陽,此刻嬌生慣養的二殿下身上的華服被火毀了大半,整隻手臂都被火燒黑了,傷勢極為嚴重。


    “殿下,我們馬上帶您撤退!”


    邵華陽推開親信們,扯了衣服,咬著牙和疼入骨髓的痛苦給自己包紮,受過這一切磨練的邵華陽,變得更能忍耐,隱隱透著一絲震懾眾人的狠勁,盯著追兵追過去的方向,“今日放過他,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而且你們以為,他會放過我嗎!”


    邵華陽看向那隱沒在黑沉中的層巒山脈,那上麵推動巨石的死士們已經下山了。


    時間是生命,對現在的邵華陽應如是,在李變天的人來之前,他必須要把那條蟒蛇給完全扼殺,不僅是為了死去的親衛,為了自己與李變天這麽多年的恩怨,更因為他發現隻要李變天存在,他們晉國會受到威脅,晉國早不是那個天.朝上國了啊!


    當邵華陽帶著一群親信朝著這個方向趕來,路上看到草叢中時不時出現的被腐蝕的屍體,死前那掙紮的驚恐狀完全呈現,周圍一些親信見這些滿是被黑洞腐蝕的*,再聞到空氣裏難聞刺鼻的味道時,忍不住反胃作嘔,死狀太過駭人了。


    而為了湊齊這樣一群人,邵華陽幾乎花光了自己和皇後的所有積蓄,居然全部折在這兒了!


    心中所有痛恨可想而知。


    邵華陽麵色深沉地越發加快速度,“快!”


    而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邵華陽坐在懸崖邊的畫麵,隻他一人,正四肢放鬆,渾然天成的姿態,這樣似笑非笑地望著趕來的邵華陽,寒風吹起衣角破有些遺世孤立的味道,若不事手掌被鮮血浸染,幾乎能錯看成仙人。


    不但沒有逃,反而在這裏等著他。


    唯一讓邵華陽確定的一點,是李變天身後是懸崖,那麽代表李變天不可能尋死,要尋早尋了,還用等現在,那麽有機會了!


    “二殿下,難道是在怕什麽嗎,為何不過來?”李變天見邵華陽並不上前,問道。


    邵華陽眼皮一跳,他是有些害怕這樣的李變天的。


    兩袖清風狀態的李皇,隻是簡簡單單的那樣坐著,什麽都沒做,但此情此景下,卻頗有種對方勝券在握的錯覺,上過太多次當,邵華陽並沒有輕舉妄動,“我有什麽好怕的。陛下,是在等著我來嗎?”


    邵華陽同時也在天人交戰,是緩兵之策還是真的胸有成竹?李變天這人是這樣,沒底氣的事情做得很有底氣,有底氣的時候看著像隨時能倒下,沒人知道他的狀態到底是真是假。


    李變天平日相當狡詐,說不定是誘惑他過去。


    “正是,我一直有個秘密想告知二殿下,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


    李變天掃過邵華陽被燒傷的右手,暗道一聲可惜,居然沒把這個衝動又無腦的皇子給直接燒死。


    “我沒興趣,李皇陛下還是現在說遺言吧,待會恐怕沒機會了。”邵華陽抬起了手,隻要他的手放下,代表全體攻擊李變天。他還是決定直接解決李變天,寧可冒著風險也總比援軍到了的好!李變天身邊那群死士,可是個個不要命的。


    而且,誰知道這不是李變天窮途末路唱的一場空城計?


    似乎已經料到邵華陽的選擇,李變天並不緊張,周身縈繞著一股壓迫感,望著邵華陽,居高臨下的姿態,“這個秘密,關乎你的皇位,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幾年前我曾修書於你,提過有一個關乎你繼位的秘密。”


    經過李變天這樣一提,邵華陽隱約記得的確有這樣一回事,在幾年前,他還和李變天以及其屬下沈驍等人聯絡的時候,以書信為媒介來往,其中有一封信上出現過李變天親手寫的一個撲朔迷離的消息,也讓他當年耿耿於懷,到底這關乎他的皇位,無法不在意,而且李變天繼位的時候甚至比他父皇還早幾年,說不定真的知道晉國皇族的一些秘辛也說不定。


    邵華陽臉上的猶豫,在李變天的預料中,隻要遲疑便夠了。


    “我想二殿下應該也不差這麽一點時間,何不聽我說完,再做您要做的事,而且,你看……”李變天雙手張開,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武器,“你有自保能力,難道還怕了我這孤家寡人不成?”


    激將法,向來適合邵華陽這樣的人。


    “二殿下,您千萬別上當!”親信提道,李皇明顯是在拖延時間。


    “我知道。”這麽多年和李皇的合作,他對這個皇帝有多麽善變和狡猾多有了解。不,也許這樣的形容都不準確,應該說這個男人眼裏隻看的到天下,其他事都會變得無足輕重。


    但李變天說的,確有其事,而且關乎他將來能否卷土重來,重新回到父皇的視野中,按照李變天死士最快的速度,應該都暫時趕不到這裏,那麽聽一句又何妨。


    正當邵華陽帶著親信上前的時候,李變天搖了搖頭,“難道這個秘密,你真打算讓人聽到?”


    是的,秘密,關乎皇位的,還是上位的關鍵,任何人都不能聽到。


    邵華陽阻止其他人,親信們滿是不讚同,“殿下。”


    “我知道,李皇陛下應該沒有那麽蠢,在我們那麽多人的情況下,還敢對我動手腳,對嗎?”邵華陽眼梢漾起一個譏誚的弧度,雖然是對著親信,但這話誰都知道是說給李變天聽的。


    “這是自然。”李變天點了點頭,說著在邵華陽的要求下,自縛雙手,用牙齒打了個死結。


    在雙手都不能動彈的狀態下,李變天再想變什麽幺蛾子都要掂量著了,這是所有人的想法。


    但礙於李變天的身份和往日做派,還是不夠令人放心,在所有親信緊迫盯人的視線中,邵華陽走向李變天,俯視著堂堂李皇在自己陰影下任人宰割的樣子,這樣的感覺甚至讓他嗅到了無與倫比的快.感,這可是李變天啊,從沒打過敗仗,永遠高高在上被愚昧的戟國百姓稱為聖尊的男人。


    欣賞夠了李變天的模樣,他才矮了下了身子,“本殿過來了,你要說的秘密,現在可以說了。”


    李變天並沒有任何動作,至少在所有親信眼裏是這樣,輕聲在邵華陽耳邊道:“二殿下並非皇後的孩子。”


    邵華陽一頓,如遭電擊,他怎麽可能不是母後的孩子!李變天居然這樣胡亂揣測他,他根本不該過來,直接殺了李變天好,“你在胡言亂語什……”


    還沒把最後一個“麽”字吐出來,邵華陽的話戛然而止。


    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是誰!”


    沒人發現這個突然從旁邊草叢中竄出來的人影是誰,他們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李變天身上。


    這其實和賭桌上出老千,又或者魔術一樣,當人們的關注力在某個人或者某個點上麵,很難注意到別的,這方便了操作人做更多其他安排。邵華陽的親信之中的確有高手,但一開始被李變天先聲奪人,搶走了所有注意力,自然注意不到旁邊草叢中蹲著人,再加上在他們心裏,除了李變天其他人並不重要,哪怕注意到了恐怕也不會太放在心上。


    而傅辰的耐力相當好,他能蹲在一個地方,控製著全身在草叢中像一個死物一樣完全不動,連呼吸都能屏住很久,直到需要的時候,跟著風力稍微呼吸一口緩緩氣,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哪怕是高手也要很細心才能發現他的存在,更不要說這些隻注意了李變天的人。


    遠處邵華陽的親信卻進退兩難,傅辰劫持了邵華陽,是令人措手不及的,沒有在傅辰飛撲過來的時候阻止,現在想阻止已經晚了,為了邵華陽的命,他們根本不能動作。


    遠處的火光照在傅辰的臉上,邵華陽愣住了,“你……”


    這一個晚上他都沒注意這個李變天身邊小廝一樣的人物,是剛剛讓手下人把落之魚的村民全部弄暈帶到采石場來,也都沒注意過這群人的長相,在他心裏這都是馬上要死的人,不值得他哪怕一個注視。


    但現在,這個正在威脅自己生命,曾讓他不屑一顧的人卻讓他不得不正視了。


    他發現這個小廝很眼熟,不是在李變天身邊,而是更早以前,一定在哪裏見過!


    但他從來不會去關注任何下人和不重要的,怎麽都回想不起來他是誰,“我以前見……”過你。


    傅辰沒給邵華陽說話的機會,更沒有利用自己現在劫持的便利來進行威脅,反而將手中的匕首往前推,見血封喉!


    他的力道很大,直接讓邵華陽的生命解決在這裏。


    鮮血飆在臉上,滾燙的溫度。


    那瞬間,傅辰的眼神有些呆滯,有些不忍,也有些自厭。


    邵華陽的表情還凝固在驚駭上,恐怕接下去也沒辦法再做出其他表情了。瞪眼看著傅辰,這讓傅辰想到曾經在麗妃的未央宮裏,那個被晉成帝直接砍了頭的宮女,望透他靈魂的視線。


    有人說,死人的目光,是能說話的。


    眼睜睜看著這個曾經叱吒晉國宮廷十幾年的隱形太子,死在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手裏。


    邵華陽臨死前說的那句話,傅辰自然知道接下去要說什麽,邵華陽是見過他的,他曾出現在邵華池身邊伺候,也許對他有些印象,但他隻是個小太監,堂堂二殿下當然不可能去牢記奴才。


    在傅辰心裏,邵華陽活著,當然比死了好。


    至少二皇子沒有真正造反的心思,他之前發現二皇子府有異樣的時候,讓邵華池派人盯著,另外也讓夙玉等人想辦法追蹤到人,他唯一能確定的是,二皇子將一個傀儡放在了府裏,自己卻不知所蹤,還讓邵華池將這個關鍵消息告知九皇子,讓九皇子與二皇子杠上,更有利於他們七皇子派行事。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後來邵華陽的老丈人,也是薛相告老還鄉,中途他們還跟丟了人,所有線索到此中斷後,傅辰沒有讓人再查下去,因為那已經超出他的勢力範圍了。


    終於在這裏聽到了事情的因果,才知道是邵華陽拒絕了李變天的提議,如果邵華陽本尊死了,那麽局麵將會如何更未可知了,他可不認為李變天會放過那麽好的機會。


    所以傅辰本人而言,他並不希望邵華陽死,而且還是死得那麽憋屈。


    但他今日必須這麽做,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他不做,等待他的是徹底離開李變天身邊,這個離開的另一種說法是死亡,李變天絕對不會放過一個知道那麽多隱秘還不站在自己這一國的人。


    在李變天打算利用自己以自身為誘餌再一次勾出邵華陽,提出讓傅辰從旁協助,擊殺邵華陽的時候,傅辰發現李變天當時的眼神,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那時候李變天,不可能接受任何拒絕的答案,他要的是結果,一個邵華陽徹底死亡的結果!


    自此,曾在京城飛揚跋扈,甚至惡整眾多皇子的邵華陽,徹底消亡。


    當看到傅辰二話不說殺了自家主子,這些親信瘋了,眼看著要衝過來。


    但傅辰哪裏會等他們過來,直接把邵華陽的身體扔了過去。


    對於親信而言,恐怕這世上沒有東西比他們的主子更重要。這群人,果然如傅辰所料把邵華陽的身體給接住,手忙腳亂地抱住了。


    趁著這短短的瞬息,傅辰才撲向早已準備好的李變天,兩人一同墜入山崖。


    從傅辰出現,到擊殺邵華陽再到帶著人一起墜崖,隻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可以說他做的一切都讓人猝不及防。


    在一片驚呼聲中,傅辰隻聽到耳邊呼嘯的風聲,還有懷裏李變天那始終沒有落下的笑容,他甚至能從那人眼裏發現了讚許,好像在說:做的不錯。


    “靠你了。”落水前,傅辰聽到李變天的聲音如是說。


    巨大的浪花隨著他們入水濺了起來,而他和李變天一同墜入河中,傅辰的水性還算不錯,但原本他們隻是從山崖上看,還無法直觀的感受這裏的水位和水流的速度,現在他才發現,這裏水流相當急,人在這樣的水流下很難維持住自己。


    而李變天雙手被綁縛,根本沒有辦法鳧水。


    傅辰緊緊抓著人,但哪怕他動作再到位,都無法抗衡這條河流,幾乎精疲力盡,全靠意誌力撐著。其實在這裏有這樣的河流本身是件不平常的事,如果它真的沒問題,為什麽這裏的百姓從不喝這裏的水?


    不過現在的傅辰沒精力思考這樣的問題,他抱著人浮到水麵上耗費了大部分體力,沒有辦法在這樣的水流中再解開李變天的繩子。


    而更讓他覺得著急的是,他聽到了噗通噗通的落水聲,果然還是追過來了。


    他必須要想法子,離開這個地方。


    現在最大的便利是這裏到處都是黑的,在這種毫無光線,全憑聲音和直覺的地方,不利於逃跑的同時也不利於搜查,他們能飄到哪裏都還未可知,所以二皇子的人不一定能找到他們。


    在傅辰被水流上的岩石撞到的第五次,他終於堪堪穩住了,雙手趴住了一塊河上的巨石,艱難地爬了上去。


    李變天已經沒有聲音了,想也是,被撞暈過去了吧。


    傅辰可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主,對象還是個男人,更不用說了。


    趁著李變天不能動彈的時候,他也順勢不客氣了。


    看著似乎已經昏迷過去的人,傅辰捋了捋濕漉漉的頭發,眯著眼感受著身邊李變天的方位,沒有光亮的地方他隻能單憑感官了。


    阿一阿三等人都不在,李變天算武力值高又如何,一樣有落難鳳凰不如雞的時候,他要不要在這裏解決這個人?


    殺氣,從傅辰眼中湧現,是他隱忍許久的,從未暴露過的,在這完全黑暗的環境中滋生。


    但身上,還依舊是平靜無波的,他還留了個心眼,怕這又是李變天裝的。


    誰知道這是不是又是一次李變天的考驗?


    他是李皇身邊唯一的“新人”,在這一路上,隨便一個細節的錯誤都可能死無葬身之地,不知道經曆過若有似無的考驗,才走到今天。


    李變天可從來不是會隨便信任人的。


    他也和邵華陽一樣,算能猜測李變天的某些可能的做法,但正是因為猜到了,才會猶豫到底走哪一條。


    這個男人,不將疑問擺出來,卻一次次若有似無地考驗著周圍人。


    李變天像一個居高臨下神邸,冷眼看著他人像小醜般給他上演一出出好戲。


    對於這樣的雄性生物,相信隻要是男人,不會喜歡。


    但,這終究不是主要因素,令傅辰早早動了殺機卻隱忍至今,伺機而動的原因要從知道犀雀乃李變天所有開始。


    在推測出沈驍、蔣臣等人背後真正的主子是李變天那天後,傅辰一直在等待機會,如果不到萬無一失的時候,他從不曾暴露出哪怕一絲這方麵的想法。


    一個他確定的結論,李變天不認識他,不然何必大費周章帶他出來。


    那麽一開始,沈驍、蔣臣他們為什麽認定了他,必須要殺他。


    定然有什麽他還未理清楚的理由,但這都不重要,隻要李變天一死,這些理由也埋葬在地底了,想殺他的禍根也順勢解決了,他有其他時間來尋找答案。


    傅辰靜靜的地想了會,將李變天拖到岩石上後,他坐在一旁休息,一手還放在李變天身上,因為外麵沒什麽光線,無法視物,他隻能靠觸感來確定李變天的存在。他現在的狀態也不好,失血過多後,雖然用了李變天的藥,精神勁還不錯,但剛剛止血的傷口浸泡了水之後,又流血了。


    傅辰摸了摸李變天的臉,濕的,還掛著水珠,感受著對方的脈搏和呼吸,又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動靜。


    默默計算了下李變天昏迷和清醒的概率,機會隻有一次,失去了這次還可能有下一次嗎?


    李變天還會落單嗎?算落單,能這麽昏迷過去?


    值得賭一把!


    那隻殺了邵華陽的匕首,還在。


    傅辰摸了出來,眼神猛地迸射.精光,確定好李變天的身體所在方位,朝著那人胸口刺去!


    啪!


    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傅辰,一道略顯溫吞的聲音響起,陳述句,“趁著我昏迷,想殺了我。”


    黑黢黢的夜裏,耳邊是湍急的水流聲,還有已經離遠的追兵喊叫聲。


    這些都在傅辰的感官中消失,隻有李變天突然暴起,反握住他的手奪去了他所有感官,將那刺刀反手對準傅辰的頸部動脈,隻有毫厘的距離,傅辰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那尖端刺入肌膚的疼痛。


    耳邊,是李變天溫熱的吐氣,漂浮在傅辰耳邊,男性的磁性混合著危險的氣息,一聲上揚的疑問詞,“嗯?”


    .


    .


    .


    養心殿偏殿,當梁成文將那一株用於解毒的草藥拿出來後,邵華池陷入長久的沉默。


    不動聲色的模樣令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良久,在梁成文跪得雙腿麻木的時候,才說道:“這是你說的那株天下劇毒,天星草吧。我記得你說過,我中毒的時間太久了,毒素早深入骨髓了,根本無藥可解,唯一的辦法是以毒攻毒。”


    “您記得沒錯,的確這是唯一的辦法。”


    解除毒性,恢複容貌,這可以說是邵華池一直以來的渴望,因為它,從小到大受了那麽多的欺辱,曾經傅辰看到的,那不過是冰山一角。被晉成帝十幾年如一日的認為他是個殘廢,不配繼承皇位。


    那些記憶沒有消失,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清晰深刻,但邵華池沒有衝動,在長久的夙願真的得手了後,他反而發現容貌、劇毒、殘疾,已經不是他最在乎的東西了。


    像母妃曾經說的,中毒、殘疾這樣的印象,是讓他人輕視自己的保.護.傘,他現在還不能動這張臉。


    邵華池揭開了半邊麵具,露出了那長滿毒瘤的部分,摸著凹凸不平的地方。


    緩緩摩挲著草藥,才開口道:“先製成藥丸,以備我之後選擇恰當的機會服用。”


    梁成文一愣,他還以為以七殿下要的那麽急,是想要立刻服用的。


    “另外與宮外的景逸聯係,讓他幫忙一起想辦法弄一張與我現在這半張臉一樣惡心的麵皮。”似乎格外強調了“惡心”兩個字,也不知道是嘲諷他人對自己的稱呼還是在自嘲。


    景逸?


    麵對梁成文的疑惑,邵華池忽然想到梁成文離開的太久了,自然不知道這號人物,便簡單介紹了下,讓他用以前聯係嶸憲先生的方式聯係景逸。


    從這樣的語氣中能聽出,七殿下是很信任這個叫景逸的人的。


    景逸自然沒有跟著進宮,他不是太監,也不可能像詭子等人一樣,變成太監陪在邵華池身邊,自然待在宮外,幾乎完全接替了曾經的嶸憲先生做的事情,為邵華池管理宮外的勢力,在邵華池出宮的時候進行報告,有緊急事情也會加快聯絡方式。


    也不知是不是梁成文的錯覺,他總覺這次回來後,殿下的變化非常大,不僅僅是讓他嚇了一跳的黑發變成了銀發,還有氣質。


    雖然是同一張臉,但氣勢方麵卻和以前天壤之輩。


    連長期待在邵華池身邊的詭子等人都能感覺到邵華池的變化,更何況是那麽久都沒見的梁成文,感受更加直觀。


    是那種說不清的威壓,無時無刻不壓製著他抬不起頭。


    門外傳來詭子的輕聲報告,說是延壽宮那兒出事了,要邵華池親自去看看。


    “知道了,我馬上去看太後。”


    門外的人,沉默告退。


    “你這次出去為我尋藥的事情,父皇自是清楚的,這事情你便說沒找到吧。”邵華池可不覺得晉成帝會希望看到自己恢複容貌,恐怕到時候這無所顧忌的寵都會盡數收回去了吧。


    打破平衡,向來是晉成帝的逆鱗,而他目前還不想觸碰這道逆鱗。


    皇帝那兒,還是先瞞著再說。


    梁成文應是,默默揣測七殿下的意思。


    屬下可以聰明,但一定要知道什麽時候該裝作不聰明的樣子。


    出門前,披上了雪狐披風,配上完全白了的銀發,自有一番清冷風華。


    從一開始白黑半百,到現在的全白,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邵華池看起來已經度過了那傷心欲絕的日子,至少他周圍的人都認為邵華池已經在“向前走”了。


    邵華池又慢條斯理地帶上了麵具,整裝完畢,正要離開前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麽,掃了眼跪著的梁成文,“我記得讓你幫我去找的那個事,有眉目了嗎?”


    那個事,是讓田氏懷孕,而他不用碰她。


    這是瘋狂的決定,可以說前所未聞,算是梁成文神醫下凡,也不太可能做到。


    再說他作為太醫院的院使,自己和父親又一直為麗妃母子服務,很清楚邵華池那方麵是很健康的,同為男性,他是不明白也無法理解邵華池的。


    隻是插入、拔出,再循環往複這樣原始的動作,如此的簡單易學,為何還要為難作為下屬的他,這不是純粹找茬嗎?


    本來是對此完全不打算理會邵華池的梁成文,暗暗吐了一口氣。


    真不知道傅辰是怎麽那麽清楚殿下會有那麽變態的要求的,居然連這點都想到了,而偏


    偏還真的有可行。


    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冊子,呈了上去,“殿下,這個是臣偶然遇到一個遊醫,對方給臣的一個偏方,能否成功微臣無法保證。”


    邵華池挑了挑眉,接過了冊子,在打開的瞬間,目光定格了。


    他的表情瞬間有些扭曲,又似乎含著興奮,攥緊了梁成文的手臂,“這冊子是誰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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