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梁成文被邵華池前後差異的態度給弄懵了,從見到七殿下至今還沒見過他這麽失態。正要回答時倏然想到傅辰諱莫如深的話,卻截住了話頭,他還是決定按照傅辰的意願來。在那次見麵的時候,傅辰也和他提過關於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離欒京那麽遠的盧錫縣,而且最奇怪的是他發現傅辰當時的神情,相當謹慎小心,他們用的見麵暗號甚至是依靠在樹上的劃痕長短來接頭,非常隱蔽。


    而且傅辰身邊有高手一直在監控著的一舉一動,甚至連碰頭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傅辰曾簡略的提過自己被七殿下從皇貴妃那兒要去了,但話語不詳,甚至在出城前再一次傳來消息,意思是他正在被追殺,不要將自己的消息傳於殿下,好像在出城前發生了什麽不可揣測的事情。


    被誰追殺?誰需要追殺他一個小小的太監?這些疑問卻是沒機會問出去了。


    莫非,傅辰之所以遠走,和七殿下有關?


    梁成文並未多做停頓,不僅疑問傅辰的話語,更是因為嶸憲先生在來到盧錫縣後遮遮掩掩的行為。按照傅辰所言,複述道:“此人行蹤詭譎,飄渺不定,臣是在采草藥之時救了他,偶然聊起,對方才將這個偏方交於微臣,隻是微臣觀之,此法極為大膽,在此之前從未有人嚐試過,臣還是決定將此法先獻於殿下。”


    話語中也許有漏洞,但已無從考證,沒人知道梁成文這段時間在做什麽,邵華池算想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梁成文的一席話,邵華池聽得非常仔細,不放過其中任何一個漏洞,這會兒宮門外又有太監催了,說太後那兒急需殿下,邵華池退燒還沒多久,這會兒身體並未大好,但在所有人眼裏七殿下一直是個孝順的孩子,每逢到了太後有事總是馬不停蹄地親自去照顧。


    但這次邵華池卻充耳不聞,好像沒聽到外麵急切的聲音。聽完梁成文的一席話之後,良久不曾言語,翻著這本冊子,而後發現字體其實隻是衝眼望去有些像,明顯與傅辰曾經在宮中寫的是兩種風格,邵華池覺得自己有些好笑,胸口的荷包裏還放著那人的遺骸,他這會兒居然能異想天開到這程度,豈不可笑。不由地拍了拍額頭,隻是有點像他三魂丟了七魄的,真是夠丟人的。


    邊唾棄自己,邊又抓著這本冊子不放。


    他還是問了句,“在何處遇到的他?”


    “在盧錫縣附近。”


    邵華池點了點頭,他是記得梁成文來書信備案過這件事,在那個縣城裏開了一家藥店,那麽在附近山上采藥顯得很合理了。


    可是太合理了,沒有什麽漏洞,像是特意為了他的詢問所找的完美掩飾一般,邵華池明明覺得梁成文沒必要如此,但心中的一種怪異的熟悉感總是揮之不去,好像某個人的慣用伎倆,“得空了,我也會去西部地區看看,那邊連年災害不斷,我也該代表朝廷體恤百姓。”


    “殿下心善,乃百姓之福。”梁成文眼皮一跳,想著殿下是去了,應該也碰不上傅辰吧。


    “少給我說這些虛的,本殿不這套。”嘖了一口,邵華池這才稍微翻看這本冊子,女性排卵期……時間表……這是何物?還有什麽導管進入女性的……


    雖然沒看懂,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寫的很有道理,呸,分明是奇技**巧,旁門左道,邵華池臉色微紅。


    這種前所未有的知識和想法,簡直異想天開到了邵華池瞠目結舌的地步,他隻是稍微翻閱了下合上了,對梁成文說:“此事我已知曉,你去做做準備,再去劉縱那兒的管事太監處了解清楚田氏什麽時候報過日子……”


    梁成文這樣聽著,突然邵華池停止了話。


    這時候邵華池臉色奇差無比,像是無意識地掃了眼自己身下某處,無法釋放出來他怎麽可能有孩子,臉色幾度變換。


    “算了,這事情父皇還給了我寬限的時間,你先準備著吧,隨時等我傳召。”


    梁成文:又準備著啊?


    門外已經等急了,邵華池正要出去,梁成文喊住了他,“殿下,那冊子……”我還有用。


    他給冊子,不過是給邵華池看下行的通的方式,是交差的。但到時候動手的肯定是他啊,他需要對照著做的,這冊子殿下要去可沒什麽用。


    邵華池笑容堆了起來,理所當然道:“既然是你獻於我的,難不成還要拿回去?想必你已經翻閱過了。”


    語氣還特別地具有親和力,溫文儒雅,看著還真的像是被九殿下邵子瑜給影響了。


    說著,把這本冊子貼身放入懷裏了。


    梁成文:殿下,您這是搶劫啊……


    ——晉.江.獨.家——


    延壽宮裏,原本常年伺候在太後身邊的宮女太監們都被晉成帝不知不覺撤走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在太後大好之前晉成帝可不打算讓他人知道這件事,而隻讓邵華池來探望太後這件事,更是在宮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現在誰人不知,七殿下是晉成帝眼裏的寶貝疙瘩,不說那些差不多年紀的皇子們,是妃嬪和大臣們也頗有微詞,其中還有一小批人,等著看七殿下被皇帝厭棄。


    誰不知道晉成帝是個喜新厭舊的主,對自己的孩子也不過是三分鍾熱度罷了。


    這些都不是邵華池現在考量的,他到了延壽宮大殿門口,這裏戒備森嚴,美其名曰是在邵華池發現人手派得更多了,是要把這件“醜事”壓得死死的。


    邵華池自然沒有受到阻攔,請他過來的可是晉成帝跟前的大紅人總管太監安忠海,沒有一個護衛會那麽不長眼。


    發現晉成帝正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外,應該已經來了有些時候了,卻並沒有入殿。


    邵華池走得近了,也隱約聽頭裏頭的聲音,這難怪了,因為把太後這樣綁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太後更是變著花樣兒罵皇帝,對阿芙蓉的渴望已經讓太後完全失去了理智,自然什麽話都罵的出來。


    如傅辰曾經說的,預先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隻有醞釀了這麽一段時間,才能讓晉成帝剛好“聽到”這樣一幕,恐怕從現在開始,沒有人比晉成帝更想解決掉太後了,他們之間可是隻有虛名,沒有血緣關係。


    “不可理喻的老東西,什麽都敢說出來!她是不要命了!”晉成帝這是氣昏頭了,向來講究孝道的人居然也能這樣稱呼太後。他現在隻覺得一陣眩暈,所有的好心怎麽能被這般曲解,晉成帝眼底泛著寒氣,太後說的不少都是皇家隱秘,甚至還有當年自己怎麽幫自己登上皇位的,有些手段可是見不得光的,氣得臉色鐵青,更是命人衝進去把太後的嘴給堵上了才罷休。


    咚一聲,晉成帝一回頭,看到的是子下跪的畫麵。


    原本怒火衝天的表情稍霽,走過去將孩子給扶了起來,“這是做什麽,誰讓你跪的!”


    晉成帝當然知道,這是邵華池在為聽到了太後對晉成帝的咒罵而賠禮,若是邵華池一點表示都沒有,無所顧忌的聽了那些罵言,算晉成帝表麵不說,但暗地裏肯定會給邵華池記一筆的,邵華池可不想放著這樣的把柄。


    這樣事先示弱,讓晉成帝先入為主的關心起邵華池了,“你的高燒剛退,朕這次讓你過來也是無奈之舉。”


    “忠孝義節本是孩兒從小學的,怎能算麻煩,父皇這麽說可折煞兒臣了。”


    “好孩子,本不想讓你過來,不過太後的戒斷還是要靠你,你之前的方法不錯。這次,朕允許你無論用什麽手段,都要讓太後在除夕晚宴之前康複。”


    除夕晚宴,太後哪怕因為“身體不適”不出席,那麽出來露個麵給皇室宗親和各個大臣,也是必要的,而那個時候的太後,至少不能讓人看出什麽端倪來。


    晉成帝這句“無論用什麽手段”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任由邵華池處理了。


    邵華池眼底,緩緩浮現了笑意。


    晉成帝又囑咐了幾句,才氣匆匆地離開。


    此刻延壽宮的大門被皇帝的親衛打開,侍衛抬手:“七殿下,請。”


    “你們先都下去吧,外麵的人守著,我有話單獨與皇祖母聊。”


    其他人領命退下,這裏如今是邵華池在管理,是皇後和幾個貴妃都是無權插手的。


    邵華池走入殿內的時候,看到的是這個往日意氣風發的太後過得比乞丐還淒慘的樣子。


    太後坐在正殿上,雙手雙腳都被綁在紅木椅子上。完全沒了以前的雍容華貴,也不過五旬的人已然滿頭白發,淩亂的披散在身上,之前掙紮地太過,手腳都磨出了血,從一開始的咒罵到後麵的乞求,涕淚橫流,全身抽搐,格外狼狽。


    現在連咒罵都消失了,正被堵著嘴說不出話來。


    “皇祖母,孫兒幫您把布條拿走,您別再出口惡言,可好?”邵華池輕聲道。


    太後沒應聲,邵華池也根本沒打算聽到她的回答。


    布條被抽走了後,太後看了眼邵華池,又垂下了頭。


    “晉成帝,你不得好死……”太後的聲音有氣無力,卻夾雜著憎恨和怨毒。


    “皇祖母還記得孫兒是誰嗎?”邵華池的眼底沒有一絲感情,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出口的話卻格外溫柔,將太後佝僂的身軀抱著,輕輕拍打,像哄孩子似的。


    太後猛然咬住了邵華池的肩膀,下了狠勁的。


    邵華池不動,任由她咬著。


    “我要阿芙蓉……阿芙蓉……”太後不斷重複著。


    連自稱都省去了。


    “如果皇祖母能夠答應孫兒的幾點要求,孫兒將阿芙蓉給你,好不好?”阿芙蓉自然還有,在傅辰提出到西北邊界找幾個服用阿芙蓉年數不一的患者後,傅辰將阿芙蓉大約的信息告知了。


    其中有一個關鍵,阿芙蓉吸入的年份越長,越難戒掉,而且還有可能反複上癮,如果反複了,會比之前更加難戒斷,而邵華池準備了那許多時間,一步步請君入甕,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事先和患有眼疾,以前同樣不被晉成帝重視的四皇子私下溝通後,將其中一部分的阿芙蓉貢獻給皇太後,自然沒人會注意數量的問題。果然那之後沒多久四皇子在宮中隱形人的地位被大大提高了,太後更是對他讚賞有加。


    但沒有人知道,邵華池自己還留了一部分,準備在這個時候派上用。


    一聽到阿芙蓉三個字,太後的耳朵突然靈了一樣,她瞪大了眼睛,布滿血絲,緊緊盯著邵華池,“好好好,我什麽都答應你,隻要你把阿芙蓉給我!你是華池,華池對嗎?你和你母妃長得好像,一樣那麽美……”


    太後好像忽然間清醒了,看著邵華池的臉,陷入了某種回憶。


    邵華池的語氣還是那麽輕飄飄的,繼續說道:“那麽您聽聽孫兒的條件吧。您在宮中那麽多年,應該有不少眼線吧。”


    像一開始傅辰給邵華池分析的,現在的七殿下,最缺的是什麽,那必須是:人!


    這人當然不是那種隨便培養起來的,而是早紮根在宮內的,有用的有能力的有關係的人!


    “你莫非……想要?老七,沒想到你的野心那麽大!”太後渾濁的目光,有些犀利。


    這時候還沒到上癮的時間點,哪怕再沒理智,也知道這事情是至關重要的,她不能透露給老七,一個她根本不看好也沒有前途的皇子。


    聞言,邵華池冷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野心?


    沒野心我能安然無恙活到現在嗎?


    他現在,要的是這個宮裏另一隻隱形而龐大的力量為他所用!


    而在這宮中時間最長的是誰,不是晉成帝,不是皇後,也不是皇貴妃,而是這位太後娘娘!


    “你怎麽會知道哀家有?”她已經看上去不管事很多年了,按理說沒人會想到這點。


    邵華池:我當然不知道你有,其實沒人覺得你有。


    是傅辰發現的,他曾仔細給邵華池分析過宮中的形式,其中最隱形的太後卻是一個眾人忽視的盲點。太後十五歲那年嫁給先帝,帶著阿旗靶部族投靠了當時起兵造反的先帝,幾次險死還生,連兩個孩兒都在逃亡的路途中死去,最後身體落了病一生無子,而後父兄都相繼離世,待先帝繼位後隻剩下一個幼弟繼承了部族,她也在晉國獲得了無與倫比的榮耀。


    這樣的一個女人,絕不是眼裏隻有男人的。無論是為了自己部族爭取利益還是為了自身在宮中立足,她都會考慮培養隻屬於自己的班底。


    而這些班底隻要她不說,恐怕無論是誰,都找不出來,因為歲月太久,埋得太深了!


    “你要這個做什麽,你不怕我告訴皇帝?你難道還想用你這殘破的身體繼位?別白日做夢了!”


    “我想不想,和太後是沒有關係的。”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天都不一定。


    “你太貪心了,一點阿芙蓉想哀家幾十年的部署全部交給你,我呸,你想得美!”太後咬牙切齒。


    邵華池聳了聳肩,並不在意,“皇祖母,孫兒什麽都不多,是時間多,咱們……慢慢耗。”


    這次談崩了,邵華池也不生氣,隻是第二天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份阿芙蓉,太後看著的目光充滿渴望和瘋狂,身下的椅子都在劇烈撞擊地麵。


    邵華池當沒看到一樣,而太後也不鬆口,她知道自己的立足根本在哪裏。


    太後當然不會那麽容易給邵華池,但奈何邵華池實在太陰險毒辣了。


    原本隻是純粹的戒斷倒也罷了,偏偏邵華池還命人定期喂一些大煙給太後,吸食與戒斷交替上演,讓人在天堂和地獄間徘徊不去,這時候太後已經被折磨得人鬼不見,夜夜都能夢到這宮中的冤魂索命。


    這日踏入殿門,透過窗欞的縫隙,外頭的日照傾斜入室內,空中卷著細小的塵埃,這是入冬後少有的好天氣,但太後卻精疲力盡,她已經從*和精神上都崩潰了,邵華池的折磨讓她苦不堪言,而對晉成帝她還會大呼小叫的謾罵,但對邵華池卻從心底深深的忌憚了。


    這個七皇子實在太狠了,完全不給她還沒那麽痛苦了,給了又收走,再給再收走,這才是最痛苦的。


    而每當她咒罵邵華池的時候,這種折磨更加厲害,導致現在她看到邵華池那一身華服出現進行,銀白色的頭發,溫柔的笑意,不輕不重的濡慕話語,全身本能的顫粟發抖。


    “好……哀家答應你。”淩亂的頭發掛下,鼻涕和眼淚幾乎糊滿了那張迅速衰老的臉,原本保養得當,還像三四十歲的太後娘娘,如今看上去是六十來歲的老嫗了。


    太後的意誌力再堅定,也還是在阿芙蓉的瘋狂渴求下,妥協了,那是一種摧毀人性和所有觀念堅持的東西。


    而且那麽久過去了,晉成帝那兒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太後知道,晉成帝已經完全放棄她了。


    她當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眼前的男人設計的。


    邵華池蹲了下來,眼眸黑得透徹又深沉,他笑起來的時候,眉梢微微一彎,那優美的弧度令人能夠想象曾經麗妃的風華,淡淡的溫和漣漪漾開,他平視著太後,“您早些答應,可不用白白受這些苦了,不是嗎?”


    太後的眼中隻有透徹心扉的恨意和不得不低下頭的痛苦,還有意思詭異的快意,她總算能有阿芙蓉了,“名冊,在哀家的床榻下方的第二塊木板下麵。”


    那本名冊裏,記載是太後幾十年來,在宮中埋下的暗裝與勢力,一個個人名一個個線人,而邵華池幾乎唾手可得,不費一兵一卒。


    拿到名冊後,邵華池稍微翻看了下,確定這是真品,才塞入胸口。


    這一刻,他知道,他在宮內的勢力,將有一個質的飛越,能夠膨脹到之前無法想象的地步!


    踏出的這一步,至關重要!


    而這件事的開頭,卻是傅辰發起的。


    之後,邵華池親自為太後點了阿芙蓉,那煙杆在太後跟前晃,是偏偏不給。


    這樣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覺太可怕了。


    “你,你快給我,求求你!”太後瘋狂嘶吼。


    “孫兒這兒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皇祖母能否應允?”


    “你說!”太後咬牙切齒,明明知道是陷阱,但現在她已經別無他法,她是真的怕了這個陰狠小子的手段了。


    也不知道像誰的,麗妃傾城,卻也柔弱,晉成帝更是個不中用的,他是像他自己吧!


    邵華池用手指梳著太後淩亂的頭發,那指腹接觸到太後的頭皮時,太後心中一涼,打了個冷顫,語帶懇求,“你到底要哀家做什麽,說吧,隻要不難的,哀家都答應你!”


    停頓的時間夠長了,邵華池才慢條斯理地說,“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要麻煩太後娘娘在除夕晚宴上,能夠表明您是站在九皇子這一邊的。”


    九皇子得了差事後意氣風發,同時大皇子也不知道時不時得到了身後家族和幕僚的指點,居然伏蟄下來,按兵不動了。


    這可不是邵華池願意看到的場景,太平靜的話,他加把火燒一燒!


    “你想做什麽,是要攪亂這個局麵嗎!你要得到的究竟什麽,難不成是……”皇位?


    不不,不可能,皇七子是不可能繼位的!


    太後到底還是心係這場奪嫡之戰的,並不想幫邵華池。如果沒有這次阿芙蓉的事情,她是連皇七子叫什麽都快不記得了。


    現在才發覺,皇七子這是要榨幹她的所有價值啊。


    她若是在那樣一個場合公開支持皇九子,那麽接下去將會是怎麽樣一場龍爭虎鬥,後麵又該如何收場,各方勢力又會怎麽回應?


    “你不能這麽做,華池,你身有殘疾,不適合繼位,何必趟這個渾水?”


    “哀家隻是個太後,很久都不管事了……”這意思是自己人微言輕,隻有一個尊榮的地位,其餘的什麽都沒有


    “……”


    太後說了許久,都不見邵華池回應,而阿芙蓉的味道越來越重,她快受不了了。


    “所以,您這是拒絕了。”邵華池聞言,也不拖泥帶水,直接拿著阿芙蓉的煙杆準備離開。


    太後這哪還管的了那許多,“我……我應你便是!”


    邵華池回眸一笑,百媚生。


    “您為何每次都要如此浪費時間呢,您看看,您的阿芙蓉,孫兒的時間,早些答應不皆大歡喜嗎,您開心,我也開心。”親自將煙杆遞了過去。


    太後哪裏還管邵華池說什麽,她像一條剛剛脫水的魚,饑渴地吸著。


    邵華池看著太後的模樣,他知道自己很卑鄙,而他會繼續卑鄙下去。


    需要如此,也必須如此。


    走出了烏煙瘴氣的延壽宮,邵華池望著萬裏碧空和一片蒼茫雪景的皇宮,默然良久。


    在傅辰“去世”前,曾給了他幾個未來發展的建議以及錦囊,對付太後那是巧合,是順勢而為,而一個人的勢力最常用的是順勢而為,因為沒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那麽需要因地製宜。


    而傅辰給他提出的一個個方案和計劃,雖然在他離開前還沒有開展,但在他離開後,卻一件件鋪陳開來,影響越來越大。


    邵華池眼底含著一絲苦澀和扭曲,這讓他怎麽忘呢。


    傅辰,你真是殘忍至極。


    人不在,你的影響力卻從來沒有降低過,像漣漪一般,越闊越大。


    在壽延宮遠處,一個身影閃過。


    邵華池眼睛一眯,隱約看到了什麽,冷笑了起來。


    穆君凝,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又想使什麽壞招了?難不成以為派人跟蹤我,能有主意?


    ——晉.江.獨.家——


    聽到墨竹的報告後,穆君凝站在飛羽閣的廳堂裏,來回踱步。這是梅妃的住處,而自從傅辰“去世”以後,梅玨親自到福熙宮的敬佛堂拜見她,她們兩人算“勾搭成奸”,聯係上了。


    傅辰是莫名其妙失蹤的,甚至還立了排位和墓碑,但這事情太過蹊蹺了,沒前沒後,人突然沒了。穆君凝始終沒有放棄搜尋,無論宮內還是宮外。


    她在進宮的時候已經失去過一次,沒想到,到了這個年紀,卻讓她再一次失去。


    再一次失去的感受,那種空落與痛苦,以及將傅辰拱手讓出去的妥協,與悔恨交織在一起,每每夜裏都讓穆君凝難以安睡,她這麽些年壓下去的氣焰,忽然之間爆發出來了。


    按理說,皇貴妃和梅妃,都是晉成帝的妃子,哪怕到死都不可能化為利益共同體,也不太可能進行合作,誰叫她們侍奉同一個男人。


    而且,她們都算是一宮之主,一個有勢,一個有寵,井水不犯河水。


    但偏偏,她們現在卻因為令一個男人的去世,而暫時團結了,甚至這個關係還有趨於穩定的可能性。


    這時候梅玨正給穆君凝倒著茶,將茶推了過去,看到皇貴妃臉上的焦慮,緩聲道:“您還是先歇一會,喝口茶。七殿下那兒的事,可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


    “這可說不定。”穆君凝坐了下來,問道,“我聽說,你當初能在國宴上獻舞,還是多虧了邵華池?


    “的確,不過那是傅辰牽線搭橋的緣故,我本身與七殿下並無交集,不過這份人情如果往後有機會,我一定會還。”


    穆君凝凝視了一會茶杯裏旋轉的茶葉,忽然想到了什麽,笑了起來,“這可不一定,說不定你馬上能還了。”


    “這是何意?”梅玨知道貴妃娘娘在宮中那麽多年,定不會信口開河。


    “你現在膝下無子,邵華池也還沒上玉牒,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你何不要一個屬於你的孩子呢?”她有兒有女,自然沒可能再多一個正受寵的皇子。


    “你的意思……莫非是讓七皇子過繼到我名下?”梅玨有些震驚,雖然隻要是二品以上都有資格過繼孩子,但她可不認為她有本事治住那頭野狼,“而且……我也沒比他大多少……”


    “你的輩分在,夠了……”穆君凝微微一笑。


    讓邵華池成為皇後名下的,那可是帶著正兒八經的嫡子名號了。


    無論是不是親生的,有這個名頭在,邵華池焉能動?


    .


    發現太後在邵華池的幫助下果然狀態好了許多後,晉成帝心情總算好了點,現在太後也很少出口惡言,甚至清醒的時候還和以前一樣能說幾句話,更是話裏話外誇了邵華池孝順,這讓晉成帝相信,太後的戒斷已經初步有成果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於是他來了興致去禦花園,算是冬天,這裏的不少植物和花卉一樣被看護的相當好,看著花團錦簇的場麵,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久違的笑意。順便還“偶遇”了幾個妃嬪,不過都被晉成帝打發了。自從晉升了梅妃後,皇帝好像修身養性了,平日要不處理朝政要不是去飛羽閣。


    走著走著來到了掖亭湖,這裏還是一樣清靜,望著平靜的湖麵,問向身後垂著頭待命的安忠海,“你說皇後怎麽樣?”


    “皇後娘娘乃是一國之母,自是德才兼備,溫良賢淑的。”安忠海摸不準皇帝的心思,挑著話回。


    “嗬嗬。”晉成帝好像在諷刺什麽似的,“她的賢良淑德可都到了不該用的地方,不過她是朕的皇後,朕也不會動她,倒是小七這傻孩子,還恭恭敬敬地孝順著她。”


    安忠海知道自己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也不敢多說話,他知道這是皇帝在做某些決定,需要的可不是他的意見。


    “皇後的地位尊崇,給小七當母後倒也適合。”


    這話有分歧了,皇後娘娘是宮中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七皇子無論在何種時候,都要尊稱母後的。


    那麽皇上肯定不是字麵上的意思,安忠海想到之前皇上有提過給邵華池過繼到皇後那兒。


    但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情,特別是在發現皇後隻是表麵上關心邵華池,實際上分毫沒管過,那過繼的事情不了了之了。


    現在再提,而且對皇後如此貶低。


    也許,在皇上心裏,七子現在的地位恐怕比皇後還重要。


    皇後的地位,七子的過繼——


    難道皇上是希望進一步提升七子的地位?


    ——晉.江.獨.家——


    從太後那兒得到了名冊,可以說“收攏後宮隱藏勢力”算是告一段落了,邵華池長久以來的壓力終於稍微輕了一些。


    回到住處,是重華宮內傅辰住的簡陋房子,其實傅辰很少待在這裏,他是邵華池的貼身太監,很多時候連晚上值夜都要寸步不離。但偌大皇宮隻有這一方天地才讓邵華池覺得是容身之地,早上出去之前他吩咐了碧青給這個屋子準備上好的蜜蠟。


    蜜蠟是乾平五年從海的那一頭羅斯帝國傳入宮中的,皇宮一般用的以普通百姓也買不起的白蠟、蟲蠟為主,像宮女太監甚至不受寵的主子,分配的份例隻有油燈,也邵華池這樣受寵的皇子才能有這待遇,但每日屋子裏都點滿了蜜蠟,這般奢侈哪怕是皇帝都快供應不起了。點完十三支蜜蠟,黑暗的小屋頓時被覆蓋上了一層溫馨柔軟,明明隻是普通的下人房,簡陋樸素,這樣一來反襯得像仙境似的,光線是黑暗最神奇的魔法。


    要是傅辰回來了,太黑了不認路,這樣好了。


    傅辰沒有入過他的夢,大約是連夢裏也不惜得見到他吧,但他還是奢望到了晚上,那人能夠回來看看,哪怕隻有一會會也好。他曾聽李祥英說過在宮裏遇到過鬼火,是以前害死的人前來討債,宮裏陰氣重,那麽傅辰你但凡有怨,也該回來吧。


    “是我害死了你,你不來找我索命,甘心嗎?”邵華池輕輕地說道,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溫柔和期盼,像泡沫一樣虛幻,一碰破。


    他把傅辰帶入奪嫡的漩渦,又讓他被挫骨揚灰,傅辰怎麽能不恨呢?


    但,傅辰恨他,那麽他自己呢?


    他恨不恨傅辰?


    邵華池命令詭子等人帶來了一壇壇酒放於屋內,詭子等人忍不住勸道:“主子,您還需要養病,不宜用酒。”


    “滾。”


    詭子等人沒動。


    “滾啊!都要和他一樣違抗我嗎?統統滾出去!”


    他是誰,似乎大家都明白,那是個不能提的人。


    這才盡數離開,他們知道,這時候邵華池像是一顆被壓到極致的泡沫,不能再承受任何重量了。


    打開罐子塞頭,也不用碗,無知無覺地灌入口中。


    隻有醉了,他才能完全放縱自己,才有理由去說平日根本不會說的話。


    一瓶接一瓶,一罐接一罐。


    然後邵華池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眼淚鼻涕的一股腦兒出來了。


    “嗚……啊”他抱緊酒罐子,眼神迷離,雙目無神,醉得是沒什麽意識了。


    “傅辰,來找我吧,我好想你。”


    “好想你啊……為什麽夢裏,都不來。”


    “你不願意見我,便罷了,我不逼你……不逼你了……”一手撐在桌麵上,低著頭,瀉下的發絲遮住了他的表情,一字一頓道:“不過你能不能……”


    “能不能……從我的世界出去,我不想再想起你了,太痛苦了,那滋味……我不想死,不想跟著你一起走,但腦子控製不住啊……”


    “我想活著,死了什麽都沒有了。”


    “還有好多事沒做……”


    “憑什麽,你想走走!”


    “遠遠的滾開,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腦子裏了!”


    “太痛了……”他捂著胸口。


    “滾啊……再也別來了……”


    尾音帶顫,他渾渾噩噩地又灌了一口酒。


    昏過去前,迷迷糊糊地笑起來,耳邊嗡嗡作響,呼吸急促,視膜前布滿了水光,模糊了視線。


    他喜歡這種痛,痛到了極致忘了。


    傅辰……


    求你,放過我吧。


    在滿屋子的燭光招搖下,顯得強悍、瘋狂又——脆弱。


    .


    在遠離京城的西北某山崖下,那一處毫無光亮的地方。


    兩個前後趴在岩石上的人,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


    李變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解開了縛在手上的繩子了。


    那輕輕的一聲“嗯?”讓傅辰打了個激靈。


    傅辰:“……”


    一邊摸著傅辰顫抖的手臂,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過一般,傅辰泛著雞皮疙瘩,“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經曆過三百一十三次刺殺……想殺我?可以……隻要你有本事。”


    他輕輕舔舐了下傅辰被河流浸濕的臉,感受到那溫柔與冰冷交織的肌膚溫度,笑了起來,完全不管僵硬的少年。


    被發現了。


    這個賭注,滿盤皆輸,他所有之前的隱忍,全部白白葬送了!


    傅辰這時候腦中無比清醒的意識到這一點。


    “……”


    沒了聲音,良久的沉默。


    傅辰喊了幾聲,也沒有回應,再一次摸著李變天,才發現這人又暈了過去。


    他不知道該不該慶幸,但這一定是他的機會!


    他必須趁李變天再一次昏過去的時間裏,找到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


    無論是一不做二不休,還是尋找其他契機。


    好不容易把人拖到了岸上,傅辰正在想著解決方案,他知道自己必須加快速度,在阿一阿三等人來之前!


    在這漆黑一片中,他忽然看到遠處有一絲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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