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原本熱鬧的河岸,不過幾個瞬間,所有人包括主帥都暈了過去。


    這一暈,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


    一個人影在確定岸上所有人都昏迷過去,從黑暗中慢慢走了出來,他像一個野人,看上去非常邋遢,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古怪,戳了戳倒在地下的士兵,沒有反應,他才大著膽子在這群人身邊走來走去,像是找到了什麽玩具似的。


    他的鼻子動了動,又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朝著氣息散發的地方走去。


    那是個臉上凹凸不平,坑坑窪窪的男人,他看不懂長相,也沒有美醜的概念,隻是湊到傅辰身邊狠狠嗅了嗅,臉上浮上一陣喜悅的情緒,明明是個成年男人,卻像個孩子似的趴在傅辰身上。


    暗無天日的洞**,看不到外麵已經從白日變成了晚上,而等在荒城裏,正在空曠的荒城中打坐的扉卿,緩緩抬頭看向星羅棋布的夜空。


    手中的佛珠因用力過猛而被扯斷,劈裏啪啦地掉在地上。


    從二十幾年前出現過,一直隱匿在星空中的搖光星,出現了,哪怕它的光芒忽明忽暗,但這卻是這些年來第一次顯示在空中。這如何可能,若是不出現他還可以告訴自己,是皇上鎮壓了殺破狼的氣息,七殺星的氣數將盡,整整五年沒有動靜,雖然沒顯示殺破狼的首領死亡,但是沒有作為也是事實。


    傳說到底隻是傳說,七殺要實現十星珠連,集齊這天南地北的另外九人,幾乎是不現實的,這其中與多少意外和死亡。


    曾經,在夜空中特別是帝王星真正展露光芒時,無論是殺破狼還是七大輔星,都黯淡無光,有的甚至都沒有出現過,如同這顆搖光星,曾經他覺得漫無目的的七煞星想要集齊那麽多人,是不現實的。


    現如今,第五顆輔星即將歸位。


    ……


    邵華池睜開沉重的眼皮,這還是原來的地方,那個水潭旁邊,他稍微動了動手指,“咳咳咳。”


    隱約看到遠處似乎瞬間消失的人影,邵華池捂著沉重的頭,再定睛看過去,並沒有什麽人影。


    周遭沒有任何變化,嗯?這觸感……


    低頭才發現,昏迷前的緊扣的手並沒有鬆開,邵華池像是觸電般的,抽了出來,目光私有點做賊心虛。


    還沒確認身份,你激動什麽激動。


    傅辰一直沒有醒過來,意誌力已經到了極限,而身邊七歪八倒的士兵也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邵華池知道自己生而帶毒的體質,也許因此他才會醒來的如此快。


    水潭附近還是那麽安靜,沒有任何聲音,讓身體所有感官都被成倍放大了。


    隻除了那七口棺消失在那黑水譚上方。


    邵華池緩過神,想到昏迷前的事,他定定地望著傅辰昏迷的麵容,還是很醜,但他卻沒有移開視線,此人清醒時他絕對不會如此正大光明看。


    看著看著,心髒跳得越發快,幾乎要跳出嗓子眼裏,手心沁出細密的汗,身硬若磐石。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這次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這個人防得簡直滴水不漏,無論他是不是傅辰,都不是個簡單的人。


    邵華池神情透著一抹因為過於冷靜而產生的肅殺氣息,他必須要完全冷靜,才能在接下來不壞事,他要將這隻狡詐狐狸的麵具徹底剝下來。


    首先是王大完全沒有疑點的地方,身高、容貌、身材、口音、音色、舉止、習慣性動作、沒有易容痕跡頭部沒有疤痕、耳朵後方沒有痣……


    隻要沒有這些特征,自然不可能是傅辰。


    他之前碰到過無數背影想象的人,這是唯一一個所有表麵特征完全不同的人,但也是唯一一個讓他險些失控的人,甚至做出的事用蹩腳的借口都快糊弄不過去的程度。


    隻要他沒有妄想症,他都無法不可能無視這種感覺以及內心深處快要沸騰的渴望。


    如果說上麵這些是完全沒疑點的地方,那麽下麵的剛好相反,全是疑點,一些完全算不上證據和必然的證據。第一次見麵的麵對狼王淡定從容的跑向自己這裏,身手了得、進退得宜,不會因他的身份而諂媚討好,動怒的時候依舊能夠如常麵對他,鋒利如刀的眼神,讓他熱血沸騰的感覺,和傅辰長得一模一樣的指甲以及指關節,除了長長了和記憶裏一模一樣,太多似是而非的相似選項都出現在一個身上。


    最讓邵華池驚歎的,還是在關鍵時刻總能想出解決方案的能力,淵博的知識……還有最大的一個疑點,是他沒有真正確鑿的證據。


    正因為沒有任何表麵的證據,才像是那個人會做的事。


    那個人總是天衣無縫,如果看到他,第一件想的定然是想辦法低調,不引起自己的注意,然後……逃開!


    真正讓邵華池下定決心是拚了讓對方瘋狂逃開也要做的事,是沐浴時下藥,那個人對自己太監的身份太過敏感了,隻要是沐浴定然會穿上褲子,不過當時,無論對方穿不穿,對邵華池來說都是直接能揭開麵紗的時候了。


    而結果是,穿著……


    邵華池屏住了呼吸,在這詭譎的安靜氣氛中,他似乎能聽到心髒的急促跳動,感覺到全身血液湧向那隻手上的速度。


    是不是,在這一舉!


    邵華池緩緩伸手,朝著傅辰身體下方的地方碰了上去。


    在接觸到傅辰褲子邊緣的刹那,傅辰毫無預兆地醒來,睜開了一雙空洞的眼,猛地按住對方想要脫去自己的褲子的手。


    在看到傅辰幾乎沒有任何焦距的眼睛時,邵華池好似在雲間穀底中切換,炙熱的目光凝聚成了一團團燃燒起來的火焰。


    真的……是他。


    是他……


    隻有那個人才會沐浴時穿著褲子,也隻有那個人才會在完全昏迷的時候,能因為別人碰了他的褲子,本能地醒來。


    當所有證據和熟悉的特征都消失了,所有值得懷疑的地方都顯示他在異想天開的時候,他隻是抱著那一絲微妙的執著,在絕望中掙紮。


    一模一樣的反應,容貌可以騙人,身材可以騙人,語氣可以騙人,但眼神不會!


    傅辰,你有本事連眼睛也一起易容!


    邵華池死死扣住傅辰的手,你拿這些表象來蒙蔽我的眼,你怎麽那麽狠。


    那麽……狠?


    傅辰,你到底有沒有心。


    邵華池是恨的,差一點,差那麽一點點,他要完全錯過這個男人了。


    他張著嘴巴,卻發不出聲音,隻有喉嚨間氣體的來回**,宛若一隻殘破的老舊風箱。


    眼睛裏卻像是被滴入辣椒油,痛得他彌漫上水霧。


    “啊——啊——”混蛋……你該死!


    邵華池一拳打了過去,在要碰到傅辰臉的時候,轉了方向,砸到地麵上,血流如注,卻毫無所覺。


    瞬間,滑落眼眶。


    大滴大滴的淚珠猛地落了下來,他五年裏無論遇到什麽都不曾流過哪怕一滴淚,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卻好似洪水般傾瀉而出。


    淚水砸在傅辰的臉上,滾燙的溫度,燃燒著他的心。


    邵華池臉上的表情已經扭曲了,幾乎被淚水糊滿了,毫無形象可言,笑得卻有些歇斯底裏:“……又騙我……”


    真像你會幹的事,我永遠都贏不了你,因為我從來沒你那麽狠。


    邵華池猛地捂住自己的臉,淚水從指縫間落了出來,這樣的他實在太難看,太懦弱了。


    堂堂瑞王,怎可如此丟人現眼。


    “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麽過的?五年了,上千個日日夜夜,我覺得自己已經瘋了,我對自己說,是瘋了我也要把你一起拖到地獄去。”邵華池將傅辰從地上帶到自己懷裏,臉蹭著傅辰,淚水躺過臉頰又掉在傅辰的睫毛上。


    邵華池顫抖著手撫摸著這張坑坑窪窪的臉,將自己最丟人的一幕抹去。


    再給我一點點時間,一點點可以,再過一會我還是瑞王。


    像是斷了氣似的,發泄著相識一年,分開五年積壓的痛苦,五年來,他走遍大江南北,遇到過一百五十九個相似的背影,有一成像也有九成像,每當那些人轉過臉的時候,他的希望一次次像是泡沫,啪一下,全滅了。


    所有的痛苦慢慢地轉變成了笑意,最後化作一絲慶幸,又哭又笑,腦中劃過看到那具焦炭的時候,天地崩塌的心情。


    那一幕,無論過去多久他都無法釋懷,哪怕明知那都是假的。


    眼前陣陣發黑,邵華池抓著傅辰的肩,漸漸平複著過於陰暗壓抑的情緒,直到自己不再顫抖。


    像是抱著失而複得的寶物,摸著傅辰的臉,“活著好,活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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