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灼之風撲襲,昆堯瞬間被拉回了現實,


    再看著眼前的人,頓生了憐憫和惋惜。


    現在的他深陷囹圄,身體各處絲線穿透控製,又受這邪火灼燒與從前記憶中的那個閑散不羈,一身白衣如雪的仙人形成鮮明對比。


    “你仙體之尊,怎會被困於此,落得如此下場,”


    百裏雲宿再次歎了口氣說到,“神女可還記得當年老朽為何入的天海”


    “記得,因為那頭瘋獸”忽然意識到什麽,昆堯又道:“難道是因它才困於此?”


    百裏雲宿點頭,“嗯,是那蠻獸不錯”


    “怎麽……?”昆堯頓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一切還是得由那次天界白樂盛宴開始,傻乎偷吃了問叩神君的仙丹獸性大發,傷仙寮,毀天府,神女降服傻乎後,老朽便到天帝處領罰,天帝念在傻乎修行尚淺靈識未開,又是在千年盛宴之日,所以法外開恩,輕罰老朽到人界五百年行善積德,減少民怨滋生,盡所能維持人界安穩和平,雖是天罰,但老朽卻樂在其中,畢竟,算是可以光明正大去人間,不受約束……”


    百裏雲宿停頓後又接著道:“老朽帶著傻乎在人界設了宅邸,迎四方有苦難求助之人,消災解難,替人成願,不久之後便盛名鵲起,都知道這沐陽河逆流深處有座沐陽山莊,能化解一切煩惱。老朽很欣慰這些人帶著悲痛踏進的山莊帶著喜悅幸福走出山莊,老朽也樂意奔於此,這一切也算值了,也因此,老朽忽略了傻乎,


    問叩神君的仙丹非凡物,何況傻乎吞了一整袋,因仙丹的作用,傻乎早開了心智,修成人身,時常纏著老朽帶他玩,帶他看傀儡戲,但見多了人世苦難就越見不得人間疾苦,於是無暇顧及於他,他便鬧著脾氣耍性子經常搗亂,設術阻擋那些求助之人來到這裏,甚至讓得願的人又陷入苦難之中,老朽對他發過幾次火,事後又覺愧疚,也知他隻是太過孤獨,便將他脖頸上兩個鈴鐺注入靈力,化成人形陪他玩,分別是幽蘭幽冥,想著也能分散分散他的注意,不要再搗亂,………”


    昆堯這才知道原來那個喚幽蘭的婢女竟然是銀鈴所化,是一抹仙氣成的形,難怪,她從她身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如果說所化有兩個鈴,那另一個銀鈴幽冥呢?是那個同樣有著冰冷白臉引她出去的人嗎?這兩個人除了能分別男女,其他的地方簡直一模一樣。


    百裏雲宿繼續道:


    一切平靜的轉折是一隻貓妖,


    百裏雲宿在一次遊曆行善之中,救了一隻奄奄一息的貓妖,見它修行不易,又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便生了惻隱之心將她帶回了沐陽山莊。


    貓妖雪靈是一個姑娘,懂知恩圖報,傷好後也不願離去,隻願此生侍奉報恩於恩人百裏雲宿。


    百裏雲宿無可奈何,便讓她留在了山莊,雪靈細心乖巧,照顧山莊內所有人的起居,深得百裏雲宿喜歡,主要還是因為她雖為妖卻存有一顆善心,深深懂得理解百裏雲宿一顆救世憐苦之心,於是經常幫助他,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恩公胸懷天下,悲憫蒼生,當真不負仙人之名,雪靈定當竭力協助恩公,守護恩公報施善仁之心,助恩公解救苦難之人”


    雪靈對眼前的老者充滿了崇敬,發誓此生必定生死跟隨。


    而百裏雲宿隻是輕抿和藹一笑,摸了摸她的頭,“你這傻貓”


    不遠處角落裏,一雙眼睛看著一切,妒意席卷。


    從前那個寵溺的摸頭隻對他一人,不知從何而起,他的主人很少這麽摸他,


    眼中寒光生起,身後幽蘭幽冥在黑暗中點頭。


    直到有一天,百裏雲宿發現經常跟在身後的小白貓不見了蹤跡,便四處尋找。


    遠遠看到傻乎在草地上含著草根悠閑自在玩耍,便走過去,“小傻乎,什麽事這麽開心啊”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與傻乎之間的感情很微妙,像是有什麽東西隔在了中間,他自然也盡量的打破這道屏障,經常主動與他說話,與他逗樂。


    傻乎傻傻一笑,眼中光芒閃爍,在陽光下笑容燦爛至極,帶著絲縷撒嬌之氣“主人可以猜猜”


    百裏雲宿輕輕一笑,“那我可猜不了哦”


    “猜猜嘛”


    “好了,乖,別鬧了,有沒有看到雪靈,”


    此話一出,傻乎瞬間滿目笑容凝住,“主人怎麽一心隻關心她,我才是一直陪著主人的”


    “我的小傻乎又吃醋了”


    “哈哈,那主人答應今日帶我去看傀儡戲,現在就走。”說著,傻乎起身拉著百裏雲宿的衣角。


    但百裏雲宿依舊站著不動,和藹一笑“先找到雪靈好不好,帶著雪靈一起去看”


    他總有不好的預感,雪靈向來不會這麽不清不楚的離開他這麽久。他也不是不願意和傻呼玩,而是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突然,傻乎的臉暗沉起來,聲音低沉一字一頓,“主人,我陪了你幾千年,就真的比不上一隻與你隻待了三年的卑賤的下妖嗎?”


    “放肆”百裏雲宿怒吼,眉目擰在一處,緊鎖眉關,抽回了手中的袖子,“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平時是這麽教導你的嗎”


    傻乎愣了一下,大眼旺旺的看著百裏雲宿,不敢再說話,他從未見過自己的主人這麽生氣。眼底是厭憎,心中頓時害怕,害怕他就這麽突然不要他了。


    “你現在給我去祠堂禁閉,好好反省你說的話,”


    說完扶袖離開。


    傻乎定定站在原處愣愣看著,微聲開口“主人,你變了”


    過了好多天後,百裏雲宿在後山河道口看到了許久不見的雪靈,此刻,她半身躺於在河中,衣擺隨著水波飄扯,一身髒泥伴著血混雜,傷痕累累遍布,慘白的臉上被劃傷的血痕泛白,嘴角幹裂。


    百裏雲宿將她抱在懷中,用力為她輸入白韻靈力流,久久後,雪靈微微睜開了眼,虛弱半開的眼失了靈氣。


    他小心的摟著雪靈,像冬日裏捧著聖潔冰花,不敢用力,嘴角止不住的在顫抖。“怎麽會變成這樣,你發生了什麽事!”


    “恩公,不要,不要難過,雪靈答應,答應此生,守,守護恩公,很快就做到了,雖,雖然,這一生,很短,”雪靈說著眼角一顆大淚珠瞬間滾落,


    “別說話,別說話”百裏雲宿催促道,說話間,手間靈力不斷輸入。


    “沒用的,求恩公,不要再繼續了,這會讓恩公,靈力受損,雪靈,雪靈也會難過的”


    他知道沒有用,可他還是要試一試。懷裏的人現在就像一團冰雪,隨時都會化掉流走。


    最後,雪靈安靜的離開了……


    眉眼黑沉暗下,他一步一邁踏著一路山石回到沐陽山莊,手被山路刺林劃傷,他依然不知痛覺。


    大院中,傻乎和幽蘭幽冥正在踢毽子,歡聲笑語,踢得非高。


    一眼看到一身髒亂低沉的百裏雲宿,傻乎眼前一亮,嘻笑相迎,“主人,你去哪了,怎麽這麽髒”


    傻乎正等著百裏雲宿的回應,卻未想到,下一秒,一道玄力將他擊倒在地。


    傻乎未反應過來仍然在呆愣之中,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鮮血。


    幽蘭幽冥想阻止,百裏雲宿一拂袖,兩人化成銀鈴落在地上,安靜不動。


    百裏雲宿一步一步上前,眼底水波含雜著各種各樣的情緒,叫人難以琢磨。


    “主人,主人,為什麽……”


    “是你做的對吧,她有什麽錯,她到底哪裏妨礙到你,你就這麽容不下她”聲音帶著質問和無力。


    他在雪靈的身上看到了玄冰冰封之力的痕跡,在這裏,還能有誰能有水麒麟所化的冰寒之氣。


    “主人,不是,我沒有”傻乎搖著腦袋,驚慌失措的看著眼前的人,這次他真的感受到他是真的已經憤怒,那個和藹可親溫柔的人,現在是真的生氣了,也是真的不打算要他了。


    “主人,求你,求你不要不要傻呼,傻呼錯了,傻呼錯了,主人喜歡雪靈,傻呼就不該嫉妒雪靈,不該傷害雪靈……”


    百裏雲宿一聽此,不猶的退了幾步,無奈的低下頭,他希望是他錯怪了他,一切都是自己過於莽撞失去了判斷誤會了傻呼,可當他承認之時,他隻有崩潰至極。


    手間凝聚力量,傻乎瞬間化成了水麒麟之像,此刻正害怕地向後退縮。


    最後百裏雲宿拔了他的麒麟角,將他趕出了沐陽山莊……


    不久以後,傻乎再次出現,成了禍害一方的野獸,殘食人類,毀人居所,以此為樂,如同那日在天界白樂盛宴一般,無理智,獸心無控。


    一方百姓民不聊生,深陷苦難,哀嚎聲不斷。


    一身黑氣側漏相伴,寒光冷刺看著眼前泰然自若慈祥正坐的老者,他眼中依舊柔和似水,但此刻眼角的皺紋更加明顯,頭發雜亂,衣裳不整,猶如暮年不能自理的老態之狀。


    “那日,拔了你的角,疼嗎?”


    傻乎微微愣了一下,唇角動了動,卻未語。


    百裏雲宿又繼續道:“我將它放在了麒麟台”


    最後傻乎用絲線穿透了他的身軀,將他做成了傀儡木偶人,這是他最愛看的戲。


    並將他封入了那幅《春日一遊·湖景》之中,像是把所有的美好定格在那幅畫上,掛與祠堂之上。


    那畫是百裏雲宿帶它到人間,在一次遊玩下,無意中被一個野外畫者畫了下來,也是他最愛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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