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百裏雲宿忽然痛苦至極,身形扭曲僵動,牙關緊咬,麵露難色。


    “你怎麽了”


    說著昆堯手掌在空氣中狠劈,想解救於他,一道一道光斬靈力對著百裏雲宿身上的紅線劈去。


    “呃……啊………”


    紅線未觸分毫,百裏雲宿卻痛得發狂,她越施力,他臉上扭曲得更加可怖,


    昆堯趕緊停下了動作,“到底怎麽回事,”


    “沒用的,這,這是冰域雪蠶所結的鏈絲與麒麟獸血鍛造而成,萬年不朽,金剛不壞。”


    何況這絲線深入骨髓,一碰觸便會牽扯全身經脈血肉俱痛。


    “它竟然用這種東西將你困於此”


    百裏雲宿微微側頭,強行睜開的大眼珠裏遊刃著水霧,帶著無奈和失望。


    昆堯又接著道:“你雖掌西漠方外,卻也是名副其實的自由散仙,本無拘無束,為何會拘於蒼生,心懷對人世仁善,”


    “西漠黃沙籠罩,風沙覆蓋,人煙極少,無趣至極,從前隻貪樂悄悄帶傻乎遊戲於人間,卻也隻是短暫尋樂,見瞬間繁華,隻當天帝將老朽罰於人間,這才盡收人間不同,許是看盡了世間繁華美景,與人呆久了,便生了人心,甚喜人間,越是如此越見不得世間黑暗與苦難,收了不羈玩樂之態,就存了救世胸懷,老朽雖是仙階低微,卻也想傾盡所能,撫一方人世繁華溫暖”


    “嗬!人間何值,你說得這般美好,最終你不還是被自己所親近之人折磨至此,暗無天日,日日受這真火侵蝕”昆堯諷刺道,也帶著責怪之蘊。


    在天海中,百裏雲宿一句人間驕陽溫暖,愛意盎然,她便對人間充滿無盡向往,可來到人間,和他所描述的完全不同,她傾覆真心,換來的是背叛,是貪婪索取,是傷痕累累,受噬魂釘封體困身苦海六百於年。


    百裏雲宿看不清昆堯眼目中的憎恨和熾怨,隻輕輕搖頭。“大愛所不及,小愛身在側,神女總有想守護的人,這不就是人間溫暖。”


    “沒有”昆堯不加思考,毫不猶豫,一口言出。


    她確信她沒有想守護的人,就算是想保護白沉,也是為了讓他能夠種出芯花能夠救笙,而她隻為笙奔累於此,也是為了還他隕身之債。


    百裏雲宿靜默了一會,輕歎了一口氣息,“如果一個人在這世間都沒有一個想要守護的人,那那個人該是有多麽可悲”


    “你這老頑頭,你會不會說話,你才可悲呢,現在被困受折磨的人是你,還給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廢話,若你現在要是好好的站在我麵前,就你這倚老賣老的姿態,不教訓你一頓我枉活得比你久”


    昆堯確實年歲很長,連她都不知道她現在具體已經多少歲了,她在天海掌燈就掌了三萬年,而百裏雲宿不過是近五千年裏修行飛升的仙君,受任於西漠疆域。


    “活得長又怎麽樣,什麽都不懂,不過是個守海燈的井底之蛙”


    什麽?


    守海燈的井底之蛙?


    鎮守天海,執掌天燈,光照海域,使天界與人界相和相通,穩固平衡,這是多麽神聖光輝的事,重任於身,是多少神仙所崇之事,


    額,這是她所認為在別人眼裏認為的,


    但從他的嘴裏說出來,怎麽就像一個孤老無趣眼見短淺的看門狗呢。


    “你是一身老骨頭受的折磨還不夠吧,看你痛苦不夠,皮癢撓不著,死也死不去,不如讓我送你一程,好解你煎熬之苦”昆堯咬牙切齒,說著抬起一手做出準備施法之勢。


    “別別別,開個玩笑,神女莫要認真”


    畫風突變,兩人像兩個吵架孩童一般,


    昆堯更像一個市井潑婦,嗚嗚渣渣,吵架不甘落後,而百裏雲宿最後隻是一笑,眼中柔和,但並著勾線拉扯的眼皮與嘴角,顯得極為扭曲怪異滲人。


    久之,兩人才恢複正常,


    昆堯認真道:“當年你就那麽確定是他所為?你並未親眼目睹”


    “雪靈身上有麒麟玄冰冰封的痕跡,也隻有他能化得出玄冰之力,就算不是他所為,也與他脫不了幹係,而且他也親口承認了,他總以為老朽不懂,其實老朽都看得明白,從雪靈來沐陽山莊的第一天起,他就容不下雪靈,視她為眼中釘,我悉心開導無果,隻三番縱容於他,卻給了他肆無忌憚,害了雪靈一條命,與其說恨他,怪他,不如說是恨老朽自己,是老朽害了雪靈”百裏雲宿輕歎了口氣。


    昆堯陷入沉默,久久後說道:“傻乎錯就錯在獸心未泯,修得了人身,卻未修得人心,不理解你這老頭心中所想,所願,所行之事,”


    而雪靈卻懂得他,以他的誌願為誌願,以他的的開心為開心。


    “他鴻蒙初出,半獸之心,隻怪老朽教導無方,才有此番禍事”


    正這時,百裏雲宿又是一震,全身抽動。


    “這是怎麽回事”


    “是他,他想要衝破弑元真火的禁製,怕是過不了多少時日,他就要掙開束縛”


    “什麽意思”


    “這周遭的弑元真火其實是老朽自己所設,再見到傻乎時,他已完全失了理智,嗜血成性為禍人間,老朽在他那對麒麟角上以自身心血靈脈下禁,老朽此刻所承受的,在他的身上也得親身承受,火與水相克,便設了這弑火燒身,間接也將他困住,讓他不再為惡,”


    “什麽!”


    昆堯震驚,他竟然以自身為禁,忍受這弑火燒身,所以說並非他被困於此,而是自願忍受困留於此,就為了同時困住那瘋麒麟?


    如此讓他不再禍害蒼生,同時,或許也是在保護傻乎,一旦被天界發現他為禍人間,天界必將派出天將捉拿,這也必將是死罪。


    他這麽做同時保全了他所謂的人類,也保全了傻乎。


    “你可知你耗費心力設這真火與那同源之法的同時,你的本源之體也將牽扯損耗”


    “無礙,老朽甘願承受這萬世玄火,算是對老朽的懲罰,也是對雪靈的懺悔。”


    “你可真……”剩下的昆堯已經無言在說,


    她真的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他們怎麽就值得他這麽做。這是在毀了他的仙途,在熬損他的生命。


    百裏雲宿隻是輕笑,而後又繼續道:“如今老朽怕是熬不過這個春日了,一旦老朽最後一絲靈息消失,傻呼也將同時能衝破禁製,界時我擔憂他定會懷恨厭世,再成為一方禍亂,我每每傳設蕭聲引人來此,便是希望有人能在老朽還尚存一口氣在時,借著他還困於真火中殺了他”


    “你既確定是他所為,當初又為何不直接殺了他,以絕後患”


    “老朽起初確實是動了惻隱之心,狠不下心,隻拔了他的淩角,隻望他能改過自新,畢竟傻呼自我修行之時便陪在身邊,隻是未曾想,在離開了沐陽山莊後,他竟借著煉化了體內曾經所食的仙丹,神力大成,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隻用了這同源之術才將他困於麒麟台”


    未等昆堯說話,百裏雲宿再次開口,“懇求神女如同昔年一般,再助老朽一臂之力,降了這禍害”


    停頓片刻,昆堯歎了口氣,“你可知,我已非當年四十九重天上的神女,神籍不複,神骨折散,就連我白羽神族人最為驕傲的一展白翅也不複存在,如今是天界在逃要犯,蜷縮於人界,不敢露頭露尾”


    昆堯說出這話的含義很簡單,她或許幫不了他,她現在靈力低微,還得畏縮自保。


    這同源之術是以設術的一方的靈力支撐,可見百裏雲宿千年受了這真火折磨,早以氣息奄奄,那一方的禁法想必早以鬆動,衝破禁製是遲早之事,加之他本是神獸之身又有仙丹加持,這,她難以保證。


    “怎會,怎會啊,神女怎會落得如此下場”百裏雲宿沉痛長歎惋惜。


    一千多年以前的三界大亂,他早以被困於此,未曾參與,不知外界動蕩。


    “……”


    她未再言語,而是轉身離去,


    走了幾步,又回頭,


    再次定定打量眼前火光中的老人,此刻沒有仙風道骨,沒有灑脫自在,而是一個靈脈頹敗將逝,狼狽不堪的老人。


    玄火遮掩下,虛虛咣咣,看不清麵容。


    久久後,昆堯飛身踩踏火苗消失不見……


    祠堂中,


    一道紅光從畫冊中席出落在地上。


    昆堯看著周遭塵灰積壓破舊不堪,轉身又看了眼那幅畫,


    畫中陽光明媚,斜柳下,百裏雲宿輕灑握蕭,麒麟寵溺在懷下。


    總有說不出的意味壓在心頭。


    她不能理解,也不能阻止他,


    正這時,突然感受到一股靈力流在波動,似感不妙,踏出門檻,望了望天空,此刻烏雲渦旋籠罩整個沐陽山莊,吞天避日,與人壓迫,似是大禍不久將至,


    隻確定在這重重房子間,在一處隱隱透著黑色靈韻,詭譎之息肆流,而都是由一處向四方散發,整個沐陽山莊瀟靜沉沉,像沉入深海的重石,無聲無息。


    這讓她有著不好的預感,不猶思考快步開了院門,便大步向著那黑雲翻墨之處奔去。


    在她隻一心向一個方向而去之時,竟在一個轉角撞上了一個肉牆,


    “哎呦”


    兩人相撞,昆堯眼冒金星的向後退去,暗道誰那麽該死,竟然敢擋她的去路,


    正要認真看清來人,竟然由怒轉為一驚,


    白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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